第8章(2/2)
你?”
巧儿紧咬着下唇,手里绞着帕子,小声应道:“没……没有,我只是……只是想念小姐。
”
见女孩儿马上又要哭出来,沈忘赶紧转移了话题,将袖中的蛐蛐罐递给巧儿,问道:“巧儿,我问你,这可是小姐之物?”
巧儿抽噎着点头。
“我记得惠娘最怕虫,怎的还会随身笼着蛐蛐罐呢?再者,这可是宣德年间的蛐蛐罐,少见得很,惠娘怎会花重金买这么一个物件?”
“因为那是要给沈公子你的啊!”巧儿再也憋不住,呜呜地哭了出来:“小姐说了,沈公子最喜欢斗虫了,又听说您会来参加这次祭祀大典,便早早寻了来,想要给您一个惊喜。
本来这罐里还有只蛐蛐呢,叫得……叫得可好听了,谁知道小姐她……小姐她……”
沈忘心神大震,那铺天盖地的虫鸣再次将他淹没,在那纷飞蠕动着无数虫豸的海洋里,小小的惠娘浑身湿透,颤抖着转过身,声音哀切。
无忧哥哥,我怕极了。
那是惠娘吗?依旧是小时候的样子,却口歪眼斜,面目狰狞,一道苍白的涎水顺着她张开的口角流淌下来,滴落在卷席着虫豸的浪涛里。
无忧哥哥,我怕极了……
“推官?”
一道清和冷静的声音自耳边响起,就如同秋夜闻铃,让人陡然惊醒。
那愤怒而疯狂的海潮退却了,于两肋间隐隐发作的痛楚也逐渐缓和,沈忘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双冰冷而潮湿的眸子。
“我会抓到他。
”沈忘定定地看着巧儿无助彷徨的泪眼,又似乎通过她的眼睛看着远方的某个人。
午后的暑热随着天边腾起的晚霞逐渐散去,立在沈府门口的二人也各自跨上了坐骑。
沈忘将蛐蛐罐交予柳七,让她将此证物带回衙署,好生保管,而自己却向着西北方行去。
“是私事。
”沈忘强调道,少女脸上审慎的表情方才消退,缓缓点了点头。
沈忘倒骑在青驴上,任由它蹄声踢踏,他要去的地方并不远,即使缓步而行也不过一两个时辰,他也正好借此机会捋顺纷乱的思绪,找到甚为关键的那个节点。
他看着那少女渐行渐远的背影,又突然调转马头,向他疾奔而来。
沈忘有些疑惑地看着柳七严肃而认真的脸,少女言辞恳切,不容置喙:“经这一日的观察,我发现沈推官你肝失疏泄,气机郁滞,气血不畅,必有胸胁满闷,嗳气呃逆之状。
这是病,不可轻忽。
”
沈忘一愣,继而笑出声来。
虽只是识得一日,但这老学究般古板较真的少女,却是比之身边诸人,更令他信任畅怀。
暮风吹起少女鬓边的碎发,她的眸子莹莹亮亮,像是漫漫长夜之中,唯余的一点如豆灯火。
“多谢。
”沈忘柔声说。
龙见嘉兴(八)
柳七暂住在离敛房不远的废弃仓库中,按理说,远来是客,临县前来协理办案的仵作也算是衙署的座上宾,合该好好招待,至少也应该安排衙署内院的厢房居住。
而柳七却严格遵守着自宋以来宋慈留下的检复之说,遇夜,行吏须勒令供状,方可止宿。
不可骚扰乡众,不可接见在近官员、秀才、术人、僧道,以防奸欺。
也就是说,在奉公文勘验期间,无论是当地的耆老乡绅,秀才官员,还是和尚道士,仵作都不得私自相见。
因查案不得不在外留宿,也必须以书面做出保证。
为了避嫌,这位不懂得转圜的少女宁可住在许久没有人使用过的仓库之中,闻着那掺杂着经年尘土的潮气,倒也自得其乐,自安其心。
仓库中的灯火亮到凌晨才熄灭,第二日一大早,柳七背上药箱,向着笼罩着浓雾的骑龙山进发。
她已经对药囊中的药粉有了眉目,亟需上山采撷几株用以验证。
她还记得与沈忘约定的一日之期,一时一刻都不敢延误。
烟雨凄迷,天际的鱼肚白里混杂着几点酡红,夜雨浸润过的青石板上,泛着圆圆圈圈的天青。
柳七没有打伞,任由那细如牛毛的雨水淋在脸上,向着平湖湖畔走去。
湖岸植被茂密,草香袭人,黄褐色的芦苇荡中间或夹杂着几株水蕨,配合云蒸霞蔚的湖面,宛若仙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