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2/2)
他们一起坐卧竹林深处,并肩同行之际风光无限。
她一度恢复了对这世界的喜爱和信心。
这种日子是难能持久的,随着一点点长大,他们终究迎来离别。
美好辰光转瞬间灰飞烟灭,她内心如何不惨然?只是立志复兴祖业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有了牺牲一切的觉悟了。
她内心的缺陷,是他们始终无法修补的,她和他们,注定站在敌对阵营里,处于势不两立的境地。
奉瑾不是冯赆;元睢、项知归、纳兰枚也不是昔年的睢竹、归石、枚琛。
大家的相遇并不恰当,同于道却殊于途,再不舍得,终要作别。
即使如此,她也把他们三个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不愿让别人侵占。
她偶尔还是抑制不住,想起“东箭南金,西琛北赆”的美名,想起他们一起在竹林中亲密无间地畅谈的样子。
那时的睢竹极温和,永远不会发脾气;归石最豪放,饮酒又多又快;枚琛最安静,他不常言笑,看向他们的眼里全是光……而如今,元睢毫不留情地牵制她,项知归猛烈地攻击她的城,千里之外的纳兰枚,也不知道在怎样算计着她
她眼底闪过了一丝嘲弄:这场延续了十几年的仇恨,说到底,由始至终只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她本来就不指望他们能够替她分担什么她为了复国,确实不惜一切,打仗就打仗,阴谋就阴谋,天下人都可以抓住这个把柄唾骂她,她几时害怕过?但是,惟独他元睢不可以!
他怎么敢用充满悲悯的语调来劝解她?
他怎么敢用充满慷慨的语调来训斥她!
奉瑾抬起头,秀整的脸儿一霎时变得癫狂,发狠般红了眼睛,不给他辩驳的机会:
“我父皇待元赫何其隆重,他竟尔背德忘恩,戕害我奉氏全族性命你是乱臣!是贼子!霸占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你以为一句替天行道就可以正名了吗?真是恶心,我祖宗奉观著律定税,奉颐赏庆刑威,奉扩扬善赋简,奉霁绥柔士民,他们运用才智治理天下的时候,你元家世世代代都是他们的马前卒!就连我的父皇奉羲,也有收复四边蛮夷,扩张大魏版图之功!”
“祖宗何其勤劳,王业何其不易,大魏彼时如日中天,元赫心怜百姓,怎么不在我家开战之前抗议,而是止战之后跳出来斥他暴虐,兵变篡夺了大魏成果?以下犯上,亘古未有!你以为你们就能坐稳这位置了吗?你们家开了这个例子,日后同样会有权臣家奴群起效仿!你今后的遭遇,未必比我好上多少!”
31?梧桐生矣于彼朝阳(下)
◎正不容邪,邪复妒正。
◎
元赫仍像当年一样狂妄自大,觉得任何事物都逃不出他的控制。
奉瑾猜也猜得到,元赫没有赐死自己绝不是因为道义,他轻视奉瑾六尺之孤,是个女儿家,完全没有威胁可言,所以才轻描淡写地饶过了。
这在她看来无异于一场极大羞辱,由此催生出满满的怨屈和不甘。
她从小身体虚弱,去学剑学射,都是为了强身健体,最想跟二哥一样策马奔腾,一骑绝尘,无奈天生心力衰微,做什么事一旦快了急了,便会发作心绞痛,痛到她以为下一刻就要死去。
她偏偏还是个不肯认输的性子,于是这副病躯让她愈加烦躁和矛盾。
心病一定是上天派来折磨她的。
上天就看不得她忘乎所以!
最终她只学会射箭,身体站立不动,手上爆绽出百发百中的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