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鬼哭狼嚎的蒋云珊，程落微只觉得嘲讽至极，一个杀了恩人的赌鬼，竟然也会感到愧疚吗？

    蒋云珊因杀人罪，被判无期徒刑入狱。

    一切尘埃落定时，宋凛的尸体也得以从警局的停尸间里出来，到了他早就自己定好的殡仪馆。

    第17章

    接下来，就是销户、遗体整容、入殓、火化、下葬。

    这些程序，程落微早在程母去世的时候，就已经走过一遍了，并不陌生。

    宋凛的生活成了一场极富戏剧性的悲剧，还伴随着，她不知道多久的潮湿。

    程落微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台受了潮的器械，行动按照轨迹，情绪波动几乎没有，无悲无喜。

    看着销户的工作人员剪下宋凛身份证的一个角，又看着一个红色的印章戳在文件的落款。

    而后便是火化，那么大的一个人，变成了一捧灰，装在盒子里。

    程落微形容不出这种感受。

    所有事情，都在提醒着她，宋凛已经死了，但她还是不能接受，只能游离在外。

    葬礼当天，一个戴着墨镜、穿着黑西装的男人出现了。

    他墨镜也没摘，昂首阔步地走到程落微跟前，抬起手，一巴掌甩到了她的脸上。

    程落微出奇地没什么反应，只是漠然地看着他。

    男人看着她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就来气。

    他一下摘了墨镜，露出那张帅气的脸来，眼睛通红地怒喊道：“程落微，你还记不记得你的话！你说了要好好照顾宋凛的，你都忘了吗？！”

    他是宋凛最好的朋友，林北州。

    一接到程落微发出的宋凛的讣告，他就放下一切工作回国了，千里迢迢地出现在了宋凛的葬礼上。

    当年他受了情伤，任性地一走了之，想着再也不要回到这个伤心之地了。

    只是没有想到，他再回来，是因为宋凛的去世。

    当年两人能成为朋友，林北州也觉得相当稀奇，他们性格迥异，宋凛温和随性，他则热烈至极，酷爱热闹。

    程落微也记得他，上大学时，林北州没少为了自己和宋凛的感情出力。

    三人时常一起出没，她还没少吃过林北州的醋。

    宋凛说她是女朋友，说林北州是自己的好兄弟，两人结婚的时候要安排他坐在首桌，就这样哄好了身边的两个人。

    谁也没有想到，再遇到会是这样的场景，一切物是人非。

    程落微那张无波无澜的脸终于有了点类似于痛苦的情绪，在她的五官中挣扎。

    “……是我对不起他。”

    林北州眼眶微红，没再理她。

    ……

    傍晚，参与葬礼的宾客走了七七八八，只留下程落微和林北州守灵。

    两人整理着宋凛的遗物，对着他生前的遗愿，有些烧掉，有些埋掉。

    他从前就说过自己想当作家，种类稀少的遗物里，手稿就占了绝大部分。

    程落微每张都仔细看过。

    有些是他记录生活中开心的小事，有些是人生思考，有些也是关于感情，酸里吧唧的情话。

    她沉浸其中，几乎是贪婪地汲取着这五年来，关于宋凛的一切。

    他的性格分明还算内敛，写起字来却飘扬至极。

    程落微的视线突然凝固在一张沾着血的稿纸上。

    写这页时，宋凛的状态应该很不好了，字体飞扬得更厉害。

    “没有肆意潇洒的前半生，也没有后半生，我爱的、爱我的，都离我而去。”

    “好辛苦，但不算后悔，只是遗憾，许多事情做不到尽善尽美。”

    程落微被这短短几句话扎得生疼，深呼吸才能堪堪稳住。

    “喵。”

    突然一声猫叫，吸引了两人的目光。

    殡仪馆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来一只小猫。

    通身白色，眼睛是晶莹剔透的蓝色，相当漂亮。

    程落微猝不及防对上它的视线，瞧不出多少情感的竖瞳正专注地看着她。

    这是一种非常“人”的状态。

    她盯着看久了，就像看到了宋凛一样。

    程落微感觉自己真的有点魔怔了，移开视线，轻轻一哂，再看回去，还是那只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