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草原，这种战后场景几乎绝迹。

    人们要么?彻底奔逃，要么?靠抢掠维生；从?未见?过这样的?残破之中，居然还生着秩序与?计划。

     这不是战后乱民。

     乌拉塔心?中悄悄起了一道罅隙。

     他下意识地收起了轻视，脚步不急不缓，随着人流缓缓向东行?。

     脚下的?路，随着他一步步向前，也在变化。

     道路起初仍是杂乱的?黄土和碎石，杂乱的?车辙与?脚印交错，坑洼满布。

    可?不过百步后，地面渐渐变得坚实?，某些?路段甚至已经铺上了粗石与?灰板，虽不工整，但明显排过水、修过基。

     两侧房舍也渐次不同。

     原先歪斜的?屋檐，变成了笔直的?木梁和新搭的?遮雨棚；门口钉着新栓，门楣处贴着歪歪扭扭的?门牌；更?远处，甚至出现了几名正拉绳打桩、架设砖木的?工匠。

     有?人在砌墙，有?人在铺地，一切看似零碎，却并不杂乱，像是有?一张看不见?的?图纸正缓缓展开。

     乌拉塔越走越慢。

     直到走到那条主干道时，他彻底停住了脚步。

     那是一条笔直宽阔的?街道，约六丈开外，石板未铺完，却已成型。

    两侧摊位排布整齐，用白灰划出边界，桩柱已立，多数仍空，但也已有?早来的?商贩开始占位。

     几处摊位门前挂着“待招帮工”，甚至已有?两家开始铺设木梁，显然是要长驻经营。

     柴米油盐、鸡鸭鱼肉、布帛针线、瓦盆陶器，甚至还有?卖草药与?手工工具的?摊子，已在这条尚未完全成形的?市道上支起了模样。

     几个胆大的?贩子抢了先机卖肉的?屠夫将?半扇野猪肉吊在绳索上，血水滴进木桶；外地口音的?商人，叫卖着来自江南的?布匹，布匹卷得细长如刀鞘，边角绣了彩线，甚至带了旧家标记。

     更?远些?，还有?两户商贩干脆合了铺子，一边摆茶水小吃，一边售卖小刀、皮鞭、火折等等，伙计手快脚快，不停地递水、装包、找钱，脸上全是汗，却忙得眉飞色舞。

     边上还有?学徒模样的?孩子，一面唯唯诺诺的?推销东西，一面嘴里嘟囔着记订单。

     脚下的?石屑还未清理干净，灰沫混着脚印，被踩得乱七八糟。

     而在摊位之间，是越来越多穿行?的?百姓。

     空气中混合着炊烟、汗味与?烟火气。

     孩童在巷口追逐，货郎扯着嗓子吆喝，百姓来来往往，不见?惶恐，唯有?眼底一种共通的?神情像在等什么?，又像什么?都已开始。

     一种市井的?气息，正迅速地生长、蔓延，并将?所有?犹豫裹挟进来。

     乌拉塔站在这片刚成型的?市场边缘，望着这一切，忽然感到一种奇异的?错位感。

     他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