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春，青岛。

    天色渐暗，幼儿园传达室里亮起了灯，一个小女孩坐在不符合她身高的椅子上，小腿一晃一晃，两根长长的黑色马尾辫甩来甩去，眼巴巴地看着大门口。

    坐在她左边的门卫大爷说道：“又是她啊。”

    坐在她右边的老师应和：“对，她爸妈下班晚。”

    中间的小女孩赞同地“嗯”了一声。

    门卫大爷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兴致不高，嘟着嘴脆生生地回答：“我叫梁姿。”

    “上小班啊？”

    “中班。”

    “今天是你爸爸来接你，还是妈妈来接你？”

    “我也不知道。”

    “你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呢？”

    “他们都住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要坐好多分钟的公交车。”

    门卫问了几句，就和她身旁的幼儿园老师聊起了天。

    大人们说话总是很无聊，熟悉的身影又迟迟不出现，梁姿摇头晃脑，企图在这间简陋的小平房里找到好玩的东西。

    “呜汪。”

    交谈声中似乎掺了点不一样的声音。

    梁姿竖起耳朵，跳下椅子，在传达室里左看右找，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门口趴着一团白乎乎的棉花，对着她摇了摇尾巴。

    梁姿打蔫的小脸又生动起来，“哇，小狗。”

    她扭头询问：“刘老师，我能出去玩一会儿吗？就在门口。”

    老师答应了。

    梁姿一出来，白色小狗也站了起来，它先是围着她转了三圈，然后用嘴咬了咬她的裤腿，将她往前拽。

    梁姿被热情的小狗转得咯咯笑，揣测它的意思，“你要跟我跑步呀？”

    小狗扬起脑袋，吐着粉色的舌头，冲她开心地点头再点头。

    梁姿眼珠一转，“预备开始”都没喊，撒开腿就往前跑，小狗的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呆滞，迈着四条小腿紧随其后，哼哧哼哧地追赶。

    女孩发尾飘扬，小狗的耳朵上下翻动，在门前的坑洼地上跑了一圈又一圈，身后尘土翻飞。

    日落时分的夕阳将一人一狗的欢快影子拉得老长。

    “跑，跑不动了，”梁姿停下了脚步，气喘吁吁地说道，“歇一会儿，再跑。”

    她大咧咧地坐在了地上，棉花小狗走到她身前，前爪一抬，搭到了她的膝盖上。它吐着舌头呼呼喘气，眼睛一动不动地瞧着她。

    梁姿弯下腰，近距离地观察这只胖嘟嘟的小狗。

    毛儿好白好干净，鼻子很翘，眼睛亮闪闪又圆溜溜，像两颗刚洗完澡的黑葡萄。

    “你真可爱，”她小声说道，“好漂亮。”

    小狗仰起了脑袋，脸上笑容灿烂，眼睛眯成了一道缝。

    梁姿又咯咯笑，“真胖。”

    “汪汪汪！”

    小狗当即睁圆了眼睛，抗议地叫唤，低头看了看自己白萝卜一样的前爪。

    一时有点泄气。

    它把毛茸茸的脑袋伸到了梁姿面前。

    “你想让我摸摸你吗？”她善解狗意地问。

    “汪。”

    梁姿不客气地抬起手，捧着狗脑袋一通揉，细小的手指陷进柔软的白毛，根本停不下来。

    “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它满眼期待地望着她。

    梁姿的视线扫过小狗的眼睛，小狗的脑袋，小狗的身子和尾巴，“你就叫‘小狗’吧。”

    “……汪汪汪！”脑袋快摇出重影了。

    梁姿视若无睹，跟它礼尚往来，“我也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梁姿’。”

    小狗停止了晃动，对她点了点头。

    梁姿眼睛一亮，“我教你写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