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2/2)
宋从心感受了一下空气中充盈的灵炁,此?地说是洞天?福地也不为过。
大小不一的石碑在阳光下林立,成千上万柄断剑倒插在石座上。
刀山剑树一词,在此?成为具象。
埋葬在这里的,有被宿主温养多?年、而今黯淡无光的本命剑;有仅作象征意?义、铭刻着水纹剑徽的出?师礼;有系着绸缎与铃铛、挥舞时轻若无物的软剑;有重逾山峦、傲然伫立于悬崖之上的崇锋。
与这些残剑相伴的石碑,有的刻了详尽的文字,有些则只有伶仃的名号。
更有甚者,一块巨石,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
宋从心在巨石前驻足。
石碑铭刻了七百年前于南疆边陲一战中陨落的弟子。
彼时,人?族仍在和妖兽争夺生存的领地,东海氐人?,南州恶螭,幽北诸怀,无一不是人?族大患。
那段岁月里,南州诞生了一位妖王,为蛟之从属,蜃妖。
祂吞没?千里江山,豢养人?族万万数,吁气化楼台城郭,令身处其中的凡人?朝生暮死,寒暑不知。
为斩此?妖,无极道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海市蜃楼的消散,虚实一刹的颠倒,当时参战的弟子也随着大妖的陨落化为了泡沫。
那些弟子的尸骨难以收殓,断剑无处可寻。
他们的名字被刻在一处,从此?骨血相连。
宋从心静立良久,继续前行。
她眼观四方,过往种种,顺着细枝末节镌刻眼底。
嶙峋的石碑并不孤独,某柄断剑座下种着凡间的花。
那不是上清界的植株,被人?特意?从人?间寻来?,殷殷种在石座之下。
想来?剑主生前一定很钟爱这种粉紫色的小花。
因为系在剑上的陈旧剑穗,便是这种花的模样。
某柄锈蚀的重剑上,挂着几个烧得歪歪扭扭的瓷瓶。
略微倾斜的瓶口,还?能滴出?香醇的酒酿。
某个坟冢摆放贡品的碗碟里,装着灵田中收来?的新粮。
齐根切断的秸秆沾着泥土,被手?帕细致地裹了,像花束一样倚在石碑上。
有擅长偃甲之道的弟子造了一个吹箫的小人?,坐在某座石碑前,风一吹,便有清亮悦耳的箫声与松林为伴。
翻开花丛,灌木里有几只藤编的小鼠。
它们挤在草窝前,仰着头,豆大的眼珠似有惊恐。
某柄断剑旁,一段红绸,一支金钗。
一柄灵光犹在的对剑静静地躺在石座下。
剑下一封婚书,纸张已经泛黄。
宋从心一路走,一路看。
十愿花纷扬如雨,铺就了一条往生路。
然而修士没?有来?生,留给生者的只有过往被岁月不断消磨的痛苦。
宋从心没?有急着去见师尊,而是在山间寻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料,刻了一座小小的碑。
石碑上书“清平”二字。
宋从心咬破手?指,为这两字涂朱。
而后,宋从心将石碑立在一棵花树下,与它相对而坐。
宋从心立碑的选址并不偏僻,但?也不是剑冢的中心。
非要说的话,因为这棵花树开得格外灿烈,是个睡觉的好地方。
“我依稀记得,以前的我,很喜欢在树荫下打盹。
偶尔……”宋从心对着石碑自语,“偶尔,跟长老?要个通行令,下山买些吃的?应该是的,毕竟外门弟子无令不得离山……我跟一丘长老?说过,如果到了年龄还?考不进内门,以后就接他的班当外门长老?。
那时我总是揣着长老?令下山,到街上走走,顺便买点、嗯……”
宋从心沉默良久,抿了抿唇。
“……抱歉,我有些想不起来?,自己以前喜欢什么了。
”
宋从心望着石碑,风拂动她的衣摆与发。
阳光令人?困顿,花瓣淋漓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