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灯笼般的巨大独眼在黑暗中缓缓睁开，浑浊的黄色竖瞳锁定了闯入者。

    蓝汐没有丝毫退缩。

    她强忍着剧痛和恐惧，用尽所有残余的精神力，将自己的意念如同最锋利的尖刺，狠狠刺向守护兽的意识深处，同时发出只有古老海族才能听懂的灵魂尖啸：

    “以吾之名，蓝汐，人鱼遗族，求取圣珠！”

    守护兽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庞大的身躯搅动起狂暴的暗流，猛地朝她噬咬而来。

    蓝汐灵活地扭身躲过致命的撕咬，骨刺擦着她的腰侧掠过，带起一片火辣辣的疼痛和血雾。她没有反击，只是不顾一切地冲向祭坛中央的护心珠。

    “吾愿付出代价！”

    她以灵魂呐喊，声音穿透重重水压，带着泣血的决绝，“以吾之血脉为引，以永世不得归海为誓，斩断与海洋之母所有羁绊，换取圣珠之力，救他一命。此誓天地海渊共鉴！”

    最后一个音节吼出的瞬间，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剥离剧痛猛地爆发。

    仿佛有无数无形的锁链从她体内被生生扯断。

    她的尾鳍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靠近心脏的那片暗红疤痕处，皮肤下竟浮现出一个古老而狰狞的暗金色烙印。

    一个扭曲的枷锁图案，象征着永世放逐的契约。

    守护兽的独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和古老的敬畏。

    那股源自血脉契约的恐怖力量让它庞大的身躯也为之一滞。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间隙，蓝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指尖终于触碰到那温润的护心珠。

    一股磅礴的生命暖流瞬间涌入她冰冷枯竭的身体，却又被她毫不犹豫地紧紧攥住。

    她看也没看那因契约成立而缓缓退入黑暗的守护兽，转身攥着那枚救命的珠子，朝着来时的方向。

    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逆流而上。

    深渊的冰冷在她身后合拢，祭坛的幽光彻底消失。

    前方只有漫长而黑暗的上浮之路。

    那个烙印在心脏旁的枷锁，像一团永不熄灭的暗火，灼烧着她的血肉和灵魂。

    永世不得归海......

    从此，她是被深海彻底放逐的孤魂。

    但那又如何，人命关天。

    成苍昭，等我。

    18

    护心珠的力量如同温热的潮汐，缓缓注入成苍昭冰冷的身体。

    他那道狰狞的伤口在幽蓝的光晕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只留下一条浅淡的粉色印记。蓝汐趴在病床边缘，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那处新生的皮肤，感受着下面重新变得坚实有力的心跳。

    咚，咚，咚。

    这声音沉闷而可靠。

    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巨大的疲惫感如同退潮后的沙滩，将她温柔地覆盖。

    眼前一黑，她软软地倒了下去。

    再次醒来，是在刺鼻的消毒水味里。

    蓝汐睁开眼，第一反应是动了动腿。

    沉重，僵硬，带着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钝感。

    没有水流拂过鳞片的轻柔，没有尾鳍摆动时的力量感。

    只有两条笨拙的被布料包裹的肢体，直挺挺地搁在雪白的病床上。

    她猛地掀开被子，映入眼帘的是属于人类赤luo的双足。

    脚趾圆润，皮肤细腻，却让她感到一阵冰冷的窒息。

    人鱼族最严厉的放逐

    永世不得归海。

    那个烙印在心脏旁的枷锁图案仿佛在灼烧，提醒她。

    海，已是遥不可及的故乡。

    从此，她是岸上的囚徒。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成苍昭走了进来。

    他穿着病号服，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锐利如初，落在她茫然失措的脸上。

    “感觉怎么样？”他声音低沉，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

    蓝汐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她只是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腿，又指向窗外那片波光粼粼的海面，眼底是深不见底的悲凉。

    成苍昭的目光沉了沉，瞬间明白了她无声的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