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的，我感觉到掌心一烫，是常清瑶的泪。

    从前我们一起吃了那么多苦，她被打得奄奄一息、双手翻折、险些被太监凌辱都从来没有落过泪。

    如今看着我满身的伤，昏睡了七天却落下了泪。

    我单手捧住常清瑶的脸，拇指在她眼下轻轻摩挲着，轻声道。

    “怎的还哭了，不赶你走，莫哭了。”

    常清瑶的手覆在我的手上，她的眉拧着，望向我的眼乘着让我从前殷切期盼，如今无比胆怯的情意。

    但我状态实在不佳，就着常清瑶的手喝了药便又睡过去了。

    但这次我睡得不沉。

    能感觉到常清瑶一直守在我的身旁，时不时伸手探一探我的头，替我掖一掖被角。

    可我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

    我想告诉她，不是她的错，叫她不要再自责了。

    她的伤还没好，如此费心费神守着我，不知她的身体扛不扛得住。

    随后这点意识也没有了，我再次陷入了昏睡。

    再次醒来是在三天后。

    因为秦婉若不让人给我用外创药，我的伤口一直在发炎。

    烧退了又反复，清醒的时候也很昏沉。

    但黎泽帆恰巧来看我，我因为有话要说便强打起精神让常清瑶扶着我坐了起来。

    “你好些没？皇上下了令，连我也拿不到药，你再熬一熬，会好的。”

    黎泽帆说的有些虚，他知道他的安抚很空洞。

    我靠着靠枕，背上的伤压得抽搐着痛，我咬牙忍下，摇摇头说。

    “没事，我知道你的为难，别担心，我命硬，三年都没能死掉，这次也一定能扛过去。”

    黎泽帆听到我的话蹙着眉，似是很难想象我这三年是如何过来。

    我知道，他并不知晓他在外征战时，秦婉若在宫中的所作所为。

    宫中人不敢在黎泽帆的面前说这些，可我偏要说。

    “你应该也发觉，我的眉眼和你很像，这三年你们一有不愉快她便会来找我，轻时是罚巴掌，罚跪。”

    第16章

    “或者逼我在大雪天里脱去衣衫穿着里衣跪着，或是在雨中跪到雨停，总之她不顺心，我便是那出气筒。”

    “这次她来找我，拿着刀子，在我的身上划了道道和你伤疤位置一样的口子，刀刀见骨。”

    我每说一句黎泽帆的脸变白上一分，这是他从不曾见过的秦婉若的另一面。

    我没再说话，而是等着黎泽帆的回答。

    黎泽帆的态度取决于我要不要将后续的话继续说下去。

    他似是愧疚极了，向来杀伐果决的大将军此刻也红了眼眶。

    他也是如今才知道在他不知道的角落，有一个无辜的人仅因和他容貌相似，就替他受着非人的折磨。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秦婉若竟恶劣，残暴到这地步。”

    似是觉得这话没有什么分量，片刻后黎泽帆再次补充道。

    “往后我会护着你，不会再叫别人伤你。”

    原本我只想着让这样骄傲的人道歉便是难得。

    我亲手创造的人，我知晓他的品性。

    黎泽帆是一个心中乘着十分感情，却只说一分的人。

    不然凭借秦婉若对他的执念，他们不可能蹉跎如此之久。

    黎泽帆这话是我从前最想要的，是我和常清瑶在后宫中的一块免死金牌。

    但如今不同，我要的不仅仅是这些。

    我面色惨白，因疼痛额间冒着细密的汗珠。

    但说出的话却胆大到疯狂。

    “你说，大梁交给这样一个君王，是你，和你的将士们卖命想要换来的吗？”

    黎泽帆瞪大了眼看着我。

    像是不敢置信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是从我这个唯唯诺诺的人嘴里说出来的。

    我面无表情的回视他，带着些豁出去的意思。

    黎泽帆似是读懂了我的意思，他沉默下来。

    我知道黎泽帆征战多年，见过太多人，这种被打压到极致，反抗的眼神他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