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教材里的十年前(2/5)
和分析。
K78+550处轨道确实存在基础问题,超高值严重不足。
段内紧急安排维修,避免了可能发生的脱轨风险。
“事件结局:
1.郑工因‘越级上报’、‘破坏团队和谐’、‘在未充分核实情况下制造恐慌’等理由,受到内部通报批评,年度考核降档,并被调离技术核心岗位,安排至偏远工区担任闲职。
其技术能力和职业操守受到质疑。
2.原技术主管张XX(张工)因‘管理失察’、‘未能有效甄别数据真伪’受到轻微警告处分,但因其‘在后续维修中积极配合’,很快恢复原职,并在后续工作中因‘稳妥处理复杂技术问题’获得肯定。
3.该案例被作为‘技术沟通不畅’、‘流程执行不规范’的教训纳入内部教学讨论,强调技术问题需在‘合理框架内’逐级解决,避免个人英雄主义……”
林野的视线死死钉在“郑工”的名字和那个冰冷的结局上。
越级上报!破坏和谐!制造恐慌!内部通报批评!调离核心岗位!技术能力和职业操守受到质疑!
而张工呢?管理失察?轻微警告?很快恢复原职?因“稳妥”获得肯定?
一股无法言喻的悲愤和荒谬感瞬间攫住了他!真相被证实了,隐患被排除了,挽救了可能发生的灾难!但坚持真理、勇于担当的人,却被系统彻底碾碎,扣上各种污名,打入冷宫,技术生命被扼杀!而那个试图掩盖、施压篡改的人,仅仅付出微不足道的代价,甚至因“稳妥”(多么讽刺的词!)而获得赞誉,继续稳坐钓鱼台,十年后,用同样的手段,将屠刀挥向了他林野!
这就是“合理框架”?这就是“逐级解决”?这就是张工口中那套“在匮乏中磨砺精度”、“与缺陷共舞”的生存哲学背后,血淋淋的真相吗?所谓的“生存”,就是学会在权力面前低头,学会用“大局”和“成本”来粉饰良知,甚至踩着坚持者的尸骨往上爬?
十年前,郑工成了牺牲品。
十年后,他林野险些步其后尘。
而张工,就是那个挥舞着屠刀的刽子手!他所谓的“技术纯粹性”,他那些语重心长的教诲,他面对林野质疑时眼中闪过的“复杂”和“挣扎”,现在看来,是多么虚伪!多么令人作呕!那根本不是什么挣扎,那是一个熟练的屠夫在面对新的羔羊时,一丝程序化的、早已麻木的犹豫!他早已深谙这套规则,并在其中如鱼得水!他教给林野的“生存智慧”,本质上就是如何更“稳妥”地成为这吃人机器上的一个齿轮,如何更“艺术”地参与这场对技术尊严的谋杀!
林野猛地合上书!巨大的声响在安静的阅览室引来几道不满的目光。
他浑然不觉,胸口剧烈起伏,眼前阵阵发黑。
那本泛黄的教材,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双手灼痛。
封面上“事故分析”几个字,此刻充满了无尽的嘲讽。
这哪里是事故分析?这是对真相和勇气的谋杀纪实!而郑工的名字,则像一个无声的墓碑,矗立在教材的字里行间,控诉着这个系统对技术良知的残酷绞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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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冲出图书馆,几乎是踉跄着奔跑在暮色四合的校园里。
冰冷的夜风灌进肺里,却无法平息他灵魂深处的火焰。
他需要找到郑工!他要知道那个十年前被碾碎的灵魂,如今在哪里?他要知道更多!
他像疯了一样,利用自己测绘社“骨干”的身份(多么讽刺!),想方设法登录了学校陈旧的人事档案查询系统(权限极低)。
在浩如烟海的记录和早已失效的链接中,他像大海捞针般搜寻“郑XX”的名字。
无数次的“查无此人”和“权限不足”几乎让他绝望。
终于,在一个尘封的、关于某次“技术岗位调整”的加密附件里(他利用一个老社员无意中提过的默认密码尝试成功),他找到了一行冰冷的记录:
郑XX,原技术科助理工程师。
因工作表现及岗位需要,于[十年前年份]调任至西北地区某新线建设指挥部(环境艰苦,条件有限),任现场测量员(初级岗位)。
后续信息:无。
“西北地区某新线建设指挥部”?“现场测量员”?从技术科助理工程师,到偏远新线的初级测量员?这何止是贬谪,这是流放!是彻底的放逐!将一颗曾经闪耀着技术光芒和勇气的星辰,打入最底层的尘埃!
林野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继续疯狂搜索,在学校的旧新闻网页、内网论坛的边角料、甚至是一些早已无人问津的工程简报中寻找蛛丝马迹。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的夜色浓得化不开。
突然,在一个极其不起眼的、关于“缅怀因公殉职职工”的旧帖子(回复数为零)里,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沉痛哀悼我单位职工郑XX同志。
郑XX同志于[十年前年份+2年]在参与西北XX铁路新线建设时,于一次夜间复测作业中,因突遇山体落石,不幸因公殉职,年仅XX岁。
郑XX同志工作勤恳,技术扎实……(后面是格式化的悼词)”
“因公殉职”!
“突遇山体落石”!
“年仅XX岁”!
林野如遭雷击,僵在电脑屏幕前,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屏幕惨白的光映着他毫无血色的脸,瞳孔因极度的震惊和悲恸而放大。
死了?
那个坚持了真相、挽救了可能发生的灾难、却被系统无情碾碎放逐的郑工……死了?
在偏远艰苦的新线工地,死于一场“意外”的落石?
年仅三十多岁?
一股无法抑制的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头顶,瞬间弥漫四肢百骸,连指尖都冰冷麻木。
这仅仅是“意外”吗?还是……那个庞大冰冷的系统,对一个“不合时宜者”的最终、最彻底的清除?用最“自然”的方式,抹掉最后一个可能翻案的证据,彻底埋葬那段不堪的往事?
张工知道吗?他当然知道!他当年就是事件的亲历者和推动者之一!他不仅知道郑工被流放,更知道他死在了那荒凉的地方!他手上,间接沾着郑工的血!而十年后,他再次站在同样的位置上,试图用同样的手段,将林野和他的数据一起“优化”掉!
林野猛地推开椅子站起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
他冲进洗手间,对着冰冷的瓷砖墙壁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
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惨白如鬼,眼窝深陷,眼神里是彻底的崩塌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冰冷。
他回到屏幕前,死死盯着那条简短的广告和旁边一张模糊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郑工很年轻,戴着眼镜,神情有些拘谨,但眼神里似乎还残存着一丝技术人特有的专注和……也许是理想的光芒?这张脸,与林野脑海中那个在烈日下挥汗如雨、在仓库里对着数据一丝不苟的自己,何其相似!
“郑工……”林野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汹涌而出,滚烫地砸在冰冷的键盘上。
这不是为自己流的泪,是为十年前那个被碾碎、被放逐、最终无声无息死在荒原上的灵魂流的泪!是为那被彻底埋葬的真相和勇气流的泪!也是为所有试图在这个扭曲的系统中,凭技术、凭良知、凭责任去坚守些什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