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实习的第一个坑(2/5)
“又要去B区测沉降?”老周裹着被子翻了个身,“那片地基昨天刚浇筑完,王主任盯得可紧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未消散的睡意和隐隐的担忧。
林野默不作声地往水壶里灌着凉白开,金属壶身贴着掌心传来刺骨的凉意。
他清楚,今天要测的不仅是地基沉降,更是藏在数据背后的真相。
工地的清晨笼罩在浓雾里,全站仪的激光在雾霭中拉出微弱的红线。
林野趴在三脚架上,目镜里的十字丝精准对准棱镜中心。
潮湿的空气让镜片不断起雾,他只能反复擦拭。
“小林,快点!混凝土班组等着数据开工呢!”对讲机里传来工头的催促。
他咬着牙加快速度,汗水顺着安全帽的边缘滴进眼睛,刺痛感让他眼前的数字都开始模糊。
测量员的工作看似重复,实则每一个数据都关乎工程命脉。
标高、坐标、坡度,任何一个微小的误差都可能导致后续施工的连锁反应。
林野记得张工曾说过:“测量员的眼睛,就是工程的尺子。
”可如今,这把“尺子”却成了某些人牟利的工具。
他在记录本上写下一组数据,特意加重了笔迹——B区地基当前沉降值已达18mm,远超设计允许的10mm。
正午的太阳像个巨大的蒸笼,工地上的柏油路面都开始发软。
林野蹲在全站仪旁边吃盒饭,米饭混着沙子硌得牙疼。
远处,王主任的黑色轿车碾过碎石路驶来,扬起一片黄尘。
“小林,过来!”王主任摇下车窗,墨镜后的目光扫过林野膝盖处磨破的工装裤,“听说你对B区的数据有疑问?”
林野攥紧了手中的测量记录本。
他清楚,这是一场试探。
“报告主任,仪器显示的数值和设计图纸存在偏差。
”他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
王主任下车,肥厚的手掌搭在全站仪的三脚架上,金属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年轻人,仪器也会‘说谎’。
我看啊,是你操作不熟练,校准没做好。
”他从口袋里掏出张皱巴巴的图纸,“按这个数据报,不会有错。
”
图纸上,B区沉降值被人为改成了8mm。
林野感觉胃部一阵痉挛,仿佛又回到了测绘社仓库那个夜晚。
他接过图纸时,注意到王主任袖口露出的金表,表盘上的钻石在阳光下刺得他睁不开眼。
这只表的价格,足够支付整个测量组半年的补贴。
夜幕降临,工地却依旧灯火通明。
林野趁着夜色溜进测量仪器室,这里存放着每天回收的全站仪、水准仪和原始观测手簿。
他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打开文件柜。
手簿上的记录需要和电子数据一一核对,这是他发现真相的关键。
泛黄的纸页间,不同测量员的笔迹交织在一起,有的工整如印刷体,有的潦草得难以辨认,但每一组数据背后,都是无数个烈日下的坚守。
突然,走廊传来脚步声。
林野迅速将手簿塞进怀里,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谁在里面?”保安的手电筒光束刺破黑暗。
他强作镇定地举起安全帽:“李哥,我来检查仪器防潮箱。
”保安狐疑地扫视一圈:“下次别这么晚,最近工地丢了不少配件。
”
回到宿舍,林野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整理数据。
他发现,自项目开工以来,B区的沉降数据就存在系统性篡改。
更可怕的是,这种篡改并非简单的修约,而是通过调整测量基准点、伪造闭合差等专业手段进行的。
这些操作,没有扎实的测量功底根本无法完成。
他想起王主任桌上那本《工程测量规范》,边角都被翻得起了毛边,原来那些知识不是用来保证质量,而是成了掩盖罪行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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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林野陷入了双重煎熬。
白天,他要顶着烈日完成测量任务,同时还要应对王主任派来的“监工”;夜晚,他化身侦探,在海量的图纸和数据中寻找证据。
有次在核对水准路线时,他发现王主任的亲信偷偷调换了水准仪的i角校正参数,这直接导致测量结果出现系统性偏差。
他用手机拍下仪器设置界面,手却在不停发抖——这种操作一旦被发现,他可能连现在的处境都不如郑工。
暴雨突袭的那晚,林野冒雨冲进测量室抢救设备。
全站仪的电池还没来得及收好,雨水已经顺着门缝灌了进来。
他跪在地上用身体护住仪器,膝盖被碎石划破也浑然不觉。
恍惚间,他想起郑工在西北荒原的那个夜晚,是否也像他一样,在守护着心中的某种东西?
随着证据越来越多,林野的处境也愈发危险。
他发现自己的测量记录本被人翻过,手机里的加密文件夹曾被尝试破解。
老周偷偷塞给他一张纸条:“小心张会计,他是王主任的眼线。
”林野将纸条揉成一团塞进嘴里,咸涩的纸浆混着唾液吞下肚。
他知道,是时候做出抉择了。
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林野背着装满证据的硬盘,走向项目部后山的信号塔。
那里是工地唯一能收到4G信号的地方。
他的工装裤口袋里,还揣着一份手写的举报信,字迹被汗水晕染得有些模糊。
山风呼啸而过,吹得他手中的图纸哗哗作响。
远处,项目部的灯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像极了他摇摇欲坠的希望。
“郑工,你说我该怎么做?”林野对着夜空轻声发问,声音很快被风声吞没。
他想起教材里那个年轻技术员的照片,想起他眼中闪烁的理想光芒。
此刻,他终于明白,有些东西比个人安危更重要——那是刻在每个测量员骨子里的,对精准和真相的执着。
当他颤抖着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他坚定的眼神。
黑暗中的博弈才刚刚开始,但他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羔羊。
作为一名测量员,他要用手中的数据,为正义丈量出一条光明之路。
暴雨过后,工地变成一片巨大的泥沼。
林野踩着没过脚踝的泥浆,深一脚浅一脚走向测量仪器室,脚下的黏腻如同王主任那张油腻的脸,挥之不去。
空气里弥漫着湿土、铁锈和劣质柴油混合的刺鼻气味。
质监站的人像犁地一样把项目部翻了个底朝天,王主任被带走时的死灰色面孔在工人们惊惶的窃窃私语中反复咀嚼。
停工的红头文件贴在公告栏最显眼的位置,像一块溃烂的伤疤。
“林工!”一个穿着沾满泥点工装的中年人小跑着迎上来,是测量组的张工,也是林野的半个师父。
他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敬畏和担忧的复杂表情,声音压得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