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工资条上的生存战争(2/5)
乎凝滞的空气里,连一丝回音,都吝啬地不肯留下。
他忽然想起上周,母亲在电话那头,声音细得像随时会断掉的蛛丝,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小野啊……你爸的降压药,瓶底都快刮干净了……新开的那个进口药,听隔壁王婶说,一盒要两百多……”每一个字都轻飘飘的,却又重得像小锤,一下下敲在他心上,怕惊扰了什么,又怕被什么窥见。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记忆里,自己的声音轻快得近乎荒唐,甚至还带着点少年人闯关成功后的笃定,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天真的期盼:“妈你放心,我马上就发工资了。
”仿佛那工资不是一串冰冷的数字,而是一剂能瞬间解救燃眉之急的灵丹妙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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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呢?所谓的“马上到账”,所谓的“六千打底”,都成了笑话。
水泥地被正午的太阳炙烤得滚烫,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隔着鞋底,那股灼人的热力依然能穿透布料,像无数细小的针,刺进他的脚心,直往骨头缝里钻,烫得他每走一步都如同踩在烧红的刀尖上,痛得发麻。
林野无意识地盯着手机屏幕,目光空洞得仿佛能盛满整个夏天的疲惫与倦怠。
那些工资到账的数字,在眼前虚焦晃动,被毒辣的阳光刺得模糊成一片令人刺眼的光斑,最终化作无数根尖锐的银针,齐刷刷扎进他的眼眶,酸涩得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让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冷不丁地插了进来:“怎么,工资不够花?”
带着浓重烟味和尘土气息的声音从背后不轻不重地砸过来。
陈大奎不知什么时候像幽灵一样杵在了他身后,那件洗得发灰的工装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露出里面那件印着俗气白酒广告的文化衫,活像块移动的广告牌。
他腰间那串叮当作响的钥匙串随着他懒散的步伐晃荡,在这寂静得能听见知了扯着嗓子喊累的午后,每一声碰撞都格外刺耳,像在敲打林野紧绷的神经。
林野几乎是本能地“啪”一声锁上手机屏幕,慌忙抬头,脸上肌肉抽搐着,硬是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比哭还心虚的笑容:“陈主任。
”
“年轻人,”陈大奎的声音带着几分烟草和岁月磨砺后的沙哑,“别一门心思只盯着那点死工资,把你的眼光放长远些,格局打开点。
”
话音未落,他已从那沾满油渍、仿佛能滴出油来的裤兜里,摸索出一半盒被揉得皱巴巴、边缘都快脱了皮的“红塔山”。
午后的热浪像一盆黏稠的胶水,黏在皮肤上,让人喘不过气。
他捏着烟盒,就着那股子燥热,手指翻飞间,“啪”地一声,打火机精准地咬住了烟头。
猩红的烟火头,在昏沉的光线里猛地亮了一下,像黑夜中突然睁开的眼睛。
紧接着,一股灰白色的烟雾便从唇间溢出,袅袅袅袅地升腾。
奇妙的是,在正午那毒辣得几乎能灼伤皮肤的阳光下,那烟雾竟被渲染出一种近乎虚幻的、带着点颓废诗意的淡蓝色,如同流动的薄雾,缠绕、氤氲在他那张刻满了风霜、沟壑纵横的脸上。
“喏,”他压低了嗓子,那声音仿佛带着某种秘而不宣的蛊惑,又像是在精心布下一个只有他能看透的局,“段长小舅子那边的测绘公司,正缺人呢。
听清楚了,挂靠费,比你在段里拿的,足足高两倍!”
话音戛然而止,他像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猛地噤了声。
那双被岁月磨得浑浊的眼眸深处,倏然迸发出一抹锐利如刀的光,冰冷刺骨,如同一把淬了寒霜的利刃,狠狠刮过林野的脸庞,仿佛要将某种无声的烙印,刻进他惊愕的皮肤里。
然后,他嘴角勾起一抹慢条斯理的弧度,带着一种近乎老练的、近乎舞台表演般的娴熟,缓缓吐出一圈近乎完美的烟圈。
那烟圈在污浊的空气里悠悠旋转、飘散,每一个褶皱都仿佛浸满了居高临下的审视,以及一种隐秘而恶毒的嘲弄:“怎么样,小子?我这话,可有哪一句是明说的?你仔细品品,咂摸咂摸味儿,懂我意思了吧?”
一股浓烈刺鼻的烟味,裹挟着陈年积垢般沉甸甸的口臭,如同实质的秽物,直直扑向林野的鼻尖。
他几乎是本能地、微微后仰,像是要躲开某种肮脏的触碰,连带着胃里也泛起一阵微微的恶心。
就在这时,一个画面猝不及防地撞进他的脑海——实习期最后一个月,工区主任拍着他肩膀,那油腻的触感至今仍清晰可辨,语气“语重心长”:“小林啊,趁年轻,多考几个证,挂靠出去,一年下来多挣好几万呢。
”当时,他还觉得那是前辈的肺腑之言,是含金量十足的提点,是带着暖意的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