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血泊忠魂(1/5)
蒲州城西·血色战场
风似乎都停滞了,凝固在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里。
初升的惨白日头,有气无力地照在蒲州城下这片修罗屠场上,给满地狼藉的残肢断臂、破碎的甲胄兵刃、冻结的血泊和堆积如山的尸体,镀上了一层冰冷诡异的微光。
那面巨大的、狰狞的血色“粮”字旗,依旧在城头猎猎作响,像一面招魂幡,无声地诉说着昨夜那场最后的疯狂。
叛军士兵们如同被抽走了魂魄,麻木地打扫着战场。
他们脸上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每一次翻动那些支离破碎、冻得僵硬的尸体,都像是在触碰噩梦的残片。
昨夜那些从城头跳下、如同地狱恶鬼般扑来撕咬的唐军残兵,给他们留下的心理阴影,远比刀剑造成的伤口更深。
几个士兵费力地撬开一匹倒毙战马下压着的两具紧紧扭抱在一起的尸体。
上面那具,是叛军一名颇有身份的骑尉,咽喉被咬得稀烂,眼珠凸出,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惊恐。
下面那具,只剩下一条手臂和半截身躯,残破的皮甲下露出冻得青紫的皮肤,另一条手臂连同肩膀,还死死地勒在战马倒下的前腿上,仅存的独眼圆睁着,空洞地“瞪”着灰蒙蒙的天空。
正是雷万春!他至死都保持着拖拽崔乾佑战马的姿势!
“嘶…”看到这惨烈到令人作呕的一幕,饶是见惯了生死的叛军老兵,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胃里一阵翻腾。
不远处,另一片被清理出来的空地上,几根折断的长矛依旧斜斜地插在冻土里。
矛杆上,挂着一个几乎不成人形的躯体。
那躯体被至少三根长矛贯穿,如同破败的麻袋,悬在半空。
破烂的明光铠被血完全浸透成了暗褐色,花白的头发被血污黏在枯槁如骷髅般的脸上。
他的一只手臂不自然地扭曲着,另一只手中,却依旧死死攥着一柄几乎只剩下刀柄、刃口布满豁口和凝固血浆的横刀!刀尖,顽强地指向叛军帅帐的方向!正是张巡!
崔乾佑在一群亲兵的簇拥下,脸色铁青地走到这片区域。
他腰间的佩刀换了一把新的,但走路时右腿明显有些跛,那是昨夜被雷万春拽下马时摔的。
他看着那具悬在矛杆上、至死仍执刀指向自己的尸体,看着张巡脸上那凝固的、混合着无尽嘲讽和释然的诡异笑容,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夹杂着暴怒,再次涌上心头。
“晦气!”崔乾佑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强压下心头的悸动,厉声道:“把这老匹夫的尸首…给老子解下来!拖到那边空地上去!还有那个独眼疯子的!一并拖过去!堆起来!烧了!烧干净!一点渣滓都不许留!免得污了老子的地方!”
“将军…这…”一个负责收尸的低级军官看着张巡的尸身,脸上露出一丝不忍,“毕竟是…张巡…”
“张巡怎么了?!”崔乾佑猛地转头,眼中凶光毕露,声音尖利,“一个疯子!一个吃人肉的魔鬼!烧!给老子烧!立刻!马上!谁再废话,老子把他一块扔进去烧了!”
军官吓得一哆嗦,不敢再言,连忙指挥士兵去解张巡和雷万春的尸身。
就在士兵们忍着恶心,七手八脚地去拔那几根深深扎入冻土的长矛,试图将张巡的尸身解下时——
“呜——呜——呜——!”
苍凉雄浑、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如同滚雷般,从遥远的东方天际,毫无征兆地滚滚而来!紧接着,是沉闷如鼓点、却又整齐划一、带着排山倒海之势的马蹄踏地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震得脚下的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怎么回事?!”崔乾佑和所有叛军士兵都猛地抬头,惊恐地望向东方!只见地平线上,一道刺目的白色浪潮,正以惊人的速度向着蒲州城席卷而来!
白马!清一色的白马!如同奔腾的雪浪!
白甲!在惨淡的日头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白旗!巨大的玄边白底战旗在风中猎猎狂舞!旗面上,一个巨大的、铁画银钩的“苏”字,如同定海神针,刺破了弥漫的血腥与绝望!
“苏…苏字旗?!苏定方?!”崔乾佑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声音都变了调!雀鼠谷!风雪火攻!沁水仓!汾水冰河!苏定方和王思礼这两条毒蛇,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缠着史大帅的主力!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可能这么快?!
然而,现实不容他质疑!那支由无数白马白甲骑士组成的白色洪流,带着冲天的杀气和无尽的悲愤,如同决堤的天河之水,转瞬即至!当先一骑,神骏非凡,通体雪白,无一丝杂毛,正是苏定方的坐骑“玉狮子”!马背上,苏定方身披素白亮银明光铠,外罩一件同样素白的麻布大氅,花白的须发在疾驰中向后飞扬!他手中倒提着一杆碗口粗的亮银蟠龙枪,枪尖斜指大地,闪烁着冰冷的寒芒!那张饱经风霜、如同刀劈斧凿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和刻骨的悲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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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了!看到了城头那面狰狞的血色“粮”字旗!看到了城下堆积如山的尸体!看到了叛军士兵正在试图拖拽、焚烧张巡和雷万春的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