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巧借荆州(1/3)
江水裹挟着焦糊的腥气,沉沉拍打着脚下的岸石。
风是凉的,带着水汽,吹在脸上却拂不去那股仿佛渗进骨髓里的烟火味。
赤壁那场焚天煮海的大火熄了,余烬却似乎还在这江风里飘荡,钻进鼻孔,黏在舌根。
我独自坐在这块被水打磨得光滑的青石上,望着对岸那片庞大、沉默、尚未完全散尽的暗红余晖,那里曾是曹孟德遮天蔽日的战船。
身后不远,临时营地里篝火明灭,兵士们压抑的喧哗、粗豪的笑骂、伤者断续的呻吟混在一起,是劫后余生的嘈杂。
这声音本该令人心安,此刻听在耳中,却像一根无形的弦,绷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我们赢了。
是的,一场泼天大胜,足以震动天下。
可这胜利,烫手得如同刚从火堆里扒出来的炭。
“主公。
”赵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沉稳一如他掌中那杆涯角枪,“鲁肃先生到了,已在帐中等候。
”
我收回望向对岸的目光,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掌心竟有些湿冷:“子龙,知道了。
”我起身,拍了拍衣袍上沾染的江岸微尘,“守在外面,莫让人搅扰。
”
“诺。
”他应道,身影无声地隐入帐侧阴影之中。
帐内只点了一盏牛油灯,光线昏黄,在粗糙的帐壁上投下摇曳的巨大影子。
空气里混杂着皮革、汗水和草药的味道。
一张临时拼凑的木案上,摊着一幅简陋的荆州舆图,几面代表各方势力的小旗子,被江风吹入帐内的湿气浸润得边缘微卷。
我示意鲁肃坐下,亲手提起案上温着的陶壶,给他面前的粗陶碗注入滚水。
水汽氤氲而起,模糊了彼此的面容。
“子敬深夜过江,必有要事。
”我将茶碗推到他面前,声音放得平缓,听不出情绪,“可是吴侯有何钧谕?”水面晃荡,映着灯影,也映出我刻意维持的平静。
鲁肃没有立刻去碰那碗茶。
他双手拢在袖中,坐姿端正如松,那张向来敦厚方正的脸上,此刻却透着一种近乎悲悯的凝重,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脸上,仿佛在掂量着什么千钧重担。
帐内一时只剩下灯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以及帐外隐隐传来的江涛。
“皇叔,”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投入静潭的石子,“肃此来,非奉吴侯之命,实乃为两家盟好计,为皇叔计。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仿佛带着千斤重量,“赤壁一役,皇叔与吴侯同舟共济,戮力破曹,方有今日之局。
然皇叔漂泊半生,仁德播于四海,至今却……尚无尺寸之地可安身立命,肃每每思之,心实难安。
”
我端茶的手停在半空。
来了。
心跳猛地撞了一下胸腔,擂鼓般的声音在耳膜内震荡。
我强迫自己将茶碗凑到唇边,滚烫的茶水灼痛了舌尖,那股焦灼的烟火味似乎更浓了。
我抬眼,迎上鲁肃坦诚而忧虑的目光,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肃斗胆,”鲁肃的目光扫过案上那幅荆州舆图,最终定格在代表江陵、公安、南郡等地的位置,语气斩钉截铁,“愿以我江东之名义,将荆州之地——暂借于皇叔,以为根本,安顿军民,养精蓄锐,共图北进,匡扶汉室!”
“啪嗒!”
一声脆响,撕裂了帐中紧绷的寂静。
我手中那粗粝的陶碗,竟脱手而落,砸在坚硬的泥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滚烫的茶水泼溅开来,湿透了我半幅袍角,也溅湿了鲁肃的靴履。
我猛地站起身,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前倾,带倒了身下的木凳,凳子倒地发出一声闷响。
“子敬!”我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你…你方才所言…借…荆州?!”
帐外的赵云似乎被惊动,帐帘微掀,他警觉的半张脸在缝隙中一闪,见我手势,又无声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