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深夜烛影窥天机(1/2)
身体如同久旱逢霖的禾苗,贪婪地吮吸着每一寸休养的光阴。
僵硬的筋骨在王氏温柔的按摩和汤药的双重滋养下,渐渐舒展开来。
沉重的头颅终于可以自如转动,不再牵动撕裂般的眩晕。
当李明第一次在春桃小心翼翼的搀扶下,双脚虚软地踏上冰凉坚实的泥土地面时,一种近乎新生的颤栗感从脚心直冲头顶。
他扶着床沿,试着挪动脚步。
每一步都伴随着肌肉的酸软和轻微的战栗,像初生的小鹿试探着陌生的草原。
但比起之前如同被钉死在床榻上的绝望,这已是天壤之别。
他能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棂,让带着庭院草木清气的晨风毫无阻碍地涌入,吹散房间里最后一丝滞涩的药味。
他能走到门边,掀开那半旧的靛蓝粗布门帘,望见小小的庭院——青砖铺地,缝隙里顽强地钻出几丛青苔,墙角几竿翠竹在风中摇曳,竹叶摩擦发出沙沙的轻响,如同低语。
简朴,却透着一种生机。
身体的复苏,也意味着某种无形的禁锢被悄然打破。
那场惊心动魄的“倒背三字经”事件,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涟漪虽已平息,但湖底暗涌的激流却未曾停歇。
父亲李承宗那充满期冀与审视的复杂眼神,兄长李朗眼中那簇名为“功名”的炽热火焰,还有那份被列为“最高机密”的沉重嘱咐……这些无形的丝线,早已悄然缠绕在他日渐清醒的意识之上。
那个被称为“过目不忘”的天赋,像一枚悬在头顶、不知是福是祸的利刃,沉甸甸地压着,让他无法真正喘息。
它究竟是什么?仅仅是背诵《三字经》时的灵光一现?还是某种更稳定、更强大的存在?它的边界在哪里?是只对文字有效,还是……李明迫切地需要答案。
这份求证之心,如同黑暗中滋长的藤蔓,紧紧缠绕着他的思绪。
然而,白日里,春桃寸步不离的照料,母亲的嘘寒问暖,二姐李芸风风火火的探望,都让他找不到一个完全独处、可以彻底沉入内心、不受干扰地探究自我的空间。
唯有深夜。
当整个清源县衙后宅彻底沉入寂静,连墙角的秋虫都噤了声。
只有风吹过竹林,留下单调而悠长的叹息。
值夜的老仆偶尔几声压抑的咳嗽,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很快便消散在无边的夜色里。
月光清冷,透过窗纸上细小的孔隙,在室内投下几缕微弱的、游移不定的光痕。
李明躺在硬实的床板上,盖着带着阳光味道的薄被,身体疲惫,精神却异常亢奋。
他闭着眼,屏息凝神,确认了春桃在外间小榻上发出均匀悠长的呼吸声,确认了隔壁父母房间早已熄灯多时,确认了哥哥书房的方向也再无灯火。
整个小院,仿佛只剩下他一个清醒的灵魂。
是时候了。
一股混杂着探险般的兴奋与未知恐惧的冲动攫住了他。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那寒意让他打了个激灵,头脑却愈发清醒。
他像一只夜行的猫,无声地走到墙角那个半人高的旧木柜前。
柜门没有锁,他记得白天李朗来探望时,曾从里面取出一卷书册放回。
他摸索着,指尖触到粗糙的纸质。
轻轻抽出来,借着窗外透入的微弱月光,勉强辨认出封面上三个端方的大字——《千字文》。
比起《三字经》,这无疑是更复杂的启蒙读物。
目标明确。
他深吸一口气,如同即将进行一场神圣而隐秘的仪式。
他抱着书卷,蹑手蹑脚地穿过黑暗的房间,轻轻拉开书房那扇略显沉重的木门,闪身进去,再小心翼翼地将门合拢。
书房狭小而简朴。
一桌一椅,一个半空的书架。
桌上整齐地摆放着笔墨纸砚,一方廉价的石砚,几支秃了毛的毛笔,几张裁得并不齐整的毛边纸。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陈年纸张特有的气息。
月光透过书房的窗户,比卧室那边稍亮一些,能勉强看清桌椅的轮廓。
李明摸索到桌边,找到了火镰和火绒。
他学着记忆中古装剧里的样子,笨拙地敲击了几下。
“嚓…嚓…”火星在黑暗中迸溅,终于点燃了干燥的火绒,再小心翼翼地引燃了油灯里那截短短的灯芯。
噗——
一朵昏黄如豆的灯火,骤然亮起,在黑暗中摇曳不定,勉强撑开一小片朦胧的光晕。
光线微弱而温暖,将他小小的身影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拉得长长的,摇曳着,显得有些诡异。
书房里的一切都笼罩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