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心不甘(2/5)
边走向客栈,一边仍在回想刚才张好好一呼百应的画面,刚走进房间,就见孙三娘就飞也似的奔入,关紧了门。
宋引章吓了一跳,问:“出什么事了?”
孙三娘神情紧张地摆了摆手,做贼似的说:“没事,呆会再说,咱们赶紧拿着包袱走——咦,你怎么脸这么红,是不是又被风吹着了?”
宋引章一门心思想着张好好的事情,没注意到孙三娘古怪的举止,无比激动地说:“没有没有,我只是激动,三娘,你不知道刚才我看到了什么,那么多人挤在御街上,就为了见张好好一面。
她也只是个歌伎,可官家亲口夸她,大王赐钗子给她,柳七官人还为她牵马——”宋引章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屋外的一声巨响打断了。
掌柜娘子在楼下叫道:“三娘,你别躲啊!嫌少的话,一个月五贯!”
孙三娘这才发现她和宋引章站在窗边的身影被院中人看见了,她马上背起一个包袱,把另一个塞在宋引章怀里,拉着她往外跑:“赶紧走!怪我,被他们一夸就多做了两样点心,结果他们全抢光了不说,还硬要留我下来当厨娘!”
孙三娘和宋引章奔到院中,掌柜娘子远远地看到她,带着一群人奔过来堵截,孙三娘忙转向另一个方向。
“哎呀,我的琵琶!”宋引章突然想起自己忘了拿“孤月”,转身就往回跑。
孙三娘见状,赶忙喊道:“我没法等你了,咱们在外头东边那颗大柳树下头会合!”说着,就朝相反的方向拔足狂奔。
不一会儿,宋引章抱着琵琶匆匆而出,结果迎面和带着丫鬟一脸杀气而来的张好好撞在了一起。
宋引章捂着撞红的鼻子,眼前一片迷糊,却忙着对张好好说:“对不起对不起,你还好吧?”于是她含泪楚楚可怜,又关切又着急的眼神,就这样落入了张好好的眼中。
丫鬟愤然指责道:“喂,你是怎么走路——”
张好好伸手捂住了丫鬟的嘴:“妹妹怎么称呼?”
宋引章泪眼蒙胧地小声答道:“我,我叫宋引章。
”
张好好一愣,又看到了宋引章紧抱的琵琶,当下叹息一声,伸手替宋引章抹掉了眼泪:“我见犹怜,何况蠢奴!”
宋引章看清了眼前之人,她惊喜无限地拉住对方的手:“张好好,你是张好好!”原本还一脸气愤的丫鬟看着两位女子都是一脸激动的执手相看,不禁傻了眼。
张好好邀请宋引章上了双喜楼的画舫。
船头上,宋引章弹着琵琶,张好好听得心醉,索性和着她的乐声唱了起来,一时间,歌声清越,曲声铮铮,配合得天衣无缝。
河边百姓个个听得心醉神迷。
河边大树下,孙三娘恰好被掌柜娘子抓住,二人都被船上传来的优美乐音吸引,一起欣赏地看向那条船上的两位美人。
一曲已罢,张好好和宋引章相视一笑,转为轻声对谈,围观百姓们这才恋恋不舍地散开。
张好好由衷地赞叹道:“我素来以为自己的歌喉已是天下一绝,没想到比起妹妹的琵琶,还远远不如。
”
宋引章则满脸崇拜地看着张好好:“好好姐,你这样说简直折杀我!我不过是江南乡下来的土丫头,哪能及得上你的十分之一?刚才我在御街上瞧见你了,那风光,那气度,简直跟神仙一样!”
“哪里哪里,妹妹才色俱佳,才是生平少见的美人。
”张好好被引章夸得有些飘飘然,但还是矜持地称赞起了宋引章,“要是一个土丫头都能把池衙内迷得晕头转向,那我这样的东京娘子,岂不都成了腌咸菜了?”
宋引章立刻就慌了,她可不想跟池衙内沾上关系,连忙否认道:“我不是,我没有!你认识池衙内?他怎么那么坏,不过就是蹴鞠输给了我盼儿姐,居然就来找我的麻烦!”
张好好上一句本就带了试探之意,此时见宋引章惧怕惊惶的样子,一时疑心尽去,笑道:“我当然认识他了,他是怎么欺负你的,说说吧,没准我还能帮你出口气呢。
”
宋引章搂着琵琶,忿忿不平地说:“他抢我琵琶!还说,还说我是勾栏里的小姐,不是大家闺秀……”最后几个字,她语声中的羞愧之意溢于言表,声音细不可闻。
张好好不解地说:“咱们确实都身在乐籍啊。
”
宋引章羞愧地压低了声音:“可也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啊,他那是故意恶心人……”
张好好摇了摇头,毫不在意地说道:“你想多了,他成天价的在勾栏里出没,没时没刻跟在我身边讨好,就连自己的亲娘也是从良嫁人的,怎么会用这个恶心你?”
宋引章听了池衙内的身世一时愕然,过了一会恍然意识到张好好与池衙内是什么关系:“难道姐姐和他——”
张好好闻言甜蜜一笑,池衙内虽然是个混世魔王,但对她一向上心。
她大大方方地说:“没错。
我听说他在外头又闯了祸,才想着过来瞧一瞧,他那个人啊,是有点莽撞,可我敢担保,他绝对没有恶意。
”
宋引章神色黯然地叹了口气:“他是没有,可别人有啊。
知道我身在乐籍之后,他们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
”
张好好没想到像宋引章这样出色的乐伎竟会以自己的身份为耻,不禁正色道:“当然会不对了。
因为他们知道以后再想听到这样的曲子,就势比登天了啊。
你有这样的琵琶神技,那就算是东京的达官贵人们想听一曲,至少也要排上好几天的队,花上好几十贯啊。
”
宋引章愣住了,不敢置信地问:“他们不是瞧不起我?”
张好好伸手扳直了宋引章的腰:“引章妹子,你怎么一提起乐营教坊,就一副抬不起头来的样子?咱们是靠本事吃皇粮的人!挺起腰,直起背,抬起下巴来!”
宋引章不由自主地听她的号令,但还是结结巴巴地说:“可是乐籍毕竟是贱籍啊。
”
张好好自豪地站了起来,高声道:“贱籍又怎么了?平日里不愁吃喝,文人墨客们捧着,高官贵爵们敬着,既不需像平常市伎私伎那样卖身媚俗,又不像闺阁千金那样处处拘束;成天价的穿金戴玉,呼奴携婢,又哪里不如那些升斗小民了?你知道东京多少百姓在羡慕我吗?一个状元八品官,每个月的俸禄也不过十五贯,还不抵我半支曲子的钱呢!多少当官儿的一辈子都没见过官家,我呢,今年才二十三岁,官家和娘娘就亲口夸了我两回,两回!”
宋引章被张好好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夺目光芒深深震慑住了,她不由惊叹,难道乐籍中人也能如此自信耀眼吗?
张好好说得越来越激动,“单论籍册,我们不算良民。
可我们贱在哪了?被狠心的爹娘卖了,能叫贱?被亲戚牵连没入奴籍了,能叫贱?可那不是我们的错,只是我们命不好!我问你,为了练琵琶,你是不是经常两更睡五更起,是不是别的姐妹们玩的时候,你都在费尽心思琢磨技艺,是不是把琵琶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前面几问,宋引章都摇摇头,后面却频频点头。
见宋引章如此,张好好满意地笑了:“这就对了,和我一样。
你记好了,靠着自个儿本事吃饭,咱们活得堂堂正正,正大光明!”
宋引章的眼睛蓦然亮了起来,在张好好的点拨下,似乎一切都不同了。
宋引章突然想起来孙三娘还在树下等她,她忙与张好好道了别,匆匆朝约定的地点跑去。
此时,孙三娘也终于和掌柜娘子说清了情况。
掌柜娘子热心地帮孙三娘和宋引章找了一辆马车,帮她们尽快赶去支援赵盼儿。
车中,孙三娘神采飞扬地讲着:“没想到他们是真喜欢,瞧瞧,掌柜娘子送我的以前在钱塘,虽然也有人说我做得东西好吃,可远没他们这么捧场。
”
见宋引章没有回应,孙三娘以为她又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你怎么了?自从送走那个张好好,就跟丢了魂似的。
”
宋引章回过神来,眼中充满了光亮:“我不是丢了魂,而是找着魂了。
原来单靠自己的本事,就能得到官家士人的尊重。
三娘姐,东京真是个好地方,我喜欢这里!”
孙三娘赞同地点了点头,倘若可以,她简直不想离开东京了:“没错,我也觉得这儿好!刚才掌柜娘子还说呢,东京人舍得花钱,又没宵禁,大小商户上万家,百行百业什么都有,只要是够勤快,哪怕当个伙计,都能混出个人样来!”
待两人赶到欧阳旭家附近,只见赵盼儿与何四及其手下正坐在树荫下休息,欧阳家的大门依然禁闭,看来欧阳旭是打定主意要做缩头乌龟了。
何四和手下人狼吞虎咽地吃着孙三娘带来的点心,众人都被孙三娘的手艺折服了。
孙三娘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些糕点其实在是江南比较常见,可在这么富庶的东京城竟然还成了新奇玩意儿。
赵盼儿拿起另一只还没打开的食盒交给何四:“这个,麻烦带给池衙内,就说今日多有得罪,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
何四眼睛都绿了:“这么多,全都给他?我们能不能……就一个,每人就一个,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