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万艳书 贰 上册》(13)(2/4)
当任何人的男孩。
最残酷的一季终于来临。
詹胜言失踪,整个辽东铁骑遭到大清洗……末日前,庄易谙听从了父亲的嘱告,刻意战败被俘,借逃往敌营,避过了自己人的审判。
他和詹盛言再见已是多年后。
这两个同样死里逃生、同样受尽了摧残的男人,再也不是驰骋于人生的骄矜小将,他们一个变成了酒鬼,一个成了黑道的渣滓。
但他们自幼缔结的纽带却依旧牢固,他们像十二岁时一样彼此忠诚、彼此信赖。
而至于友谊之外的一切,唐席选择绝口不提。
就在最绝望的年头里,他已然学会了依靠对詹胜言的饥馑本身而饱足,令最彻底的失败成为永恒。
他始终记得那一年炎夏,他曾如何渴念着将那个毫无觉察的男孩在身下压碎。
因此,如同赎罪一般,他决意把下半生都投注在保护他周全之上。
唐席没法再入睡,他的心怦怦跳,他下床,给自己倒上半杯酒,渴饮一空。
临睡前,他已接到了线报,尉迟律同意合作——与他们联手除掉尉迟度。
倘若计划顺利,三天之内,这一对孪生兄弟就会经由一场暗杀而调换身份,人们会认为死去的那个是替身尉迟律,但实际上,尉迟律会顶替尉迟度成为“九千岁”,这个全新的九千岁即将颁布的头一道政令,就是释放安国公詹盛言。
詹盛言在狱中现有个女孩照料着,而且那女孩是自愿入狱——唐席知道,他的少帅哪怕又瞎又瘸,也逃不开他那个烂桃花的命!唉……只要他开心,他可以再找上一百个女人去照料他,他一出狱,他就为他把整座槐花胡同都掏空;尽管唐席愿献出生命,以换取守在那个位置上的是他自己。
不过没关系,他早习惯了詹盛言身上洗不净的脂粉气,犹如牛马习惯了承受鞭打。
或许,直到他末一口气,这鞭打才会止息。
但起码,他能够终结落在那个人身上的惨酷折磨。
“少帅……”唐席小心翼翼地把他含在口中,和着酒。
鸟儿啁啾起来,天快要亮了。
最后一天。
明泉一直记录着日子,这是最后一天。
唐三爷曾说过,她得以留守京城的理由就是为母做孝。
商大娘去世后,从头七到尾七,一共七七四十九天。
假设过了四十九天后,尉迟律还迟迟不能决定与他们合作反水,就说明哪怕死亡带来的冲击也无法冲淡他对弟弟尉迟度的恐惧,那么整个谋划就算是流产了,作为核心人物的明泉也必须出逃。
但明泉不甘心。
她太期望亲手完成这一桩“大业”,她昼夜都沉浸其中,坚信自己的出生就是为促成尉迟度的死亡。
她生在辽东,原名“翩翩”。
父亲年轻时曾是辽东总兵詹自雄麾下的骑兵,但随詹家的倒台,詹家军也遭到大举裁撤。
翩翩的父亲回归宁远原籍,回乡的次年就成了亲,妻子是一位剑舞艺人,就是翩翩的母亲。
母亲深爱着她那对鸳鸯剑,在婚后也不愿停止卖艺生涯,父亲干脆就替她伴鼓、陪她走街串巷。
曾有人在背后嚼父亲的舌根,说他是个叫妻子抛头露面的孬种,但母亲对翩翩说:“你爹是受过大帅亲赏的勇士。
有次,他们只剩下十来人守一块阵地,你爹就用拒马[1]围成了战线,每一根尖桩上都挑着一颗前日被他们砍下的鞑子的脑袋。
”翩翩被战争的图景震撼到了,“真的吗,爹?”父亲挠一挠他下颌上的一道刀痕——一道翩翩至今还能在梦中亲手触到的战伤,“真的呀,小丫头!爹不怕人笑,爹根本就不在乎那些人,但只要有谁敢拿你娘开涮,爹今天还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