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5)
翼也喷溅出丝丝血滴。
马利戴斯驱策它前进。
营地仿佛海市蜃楼般地在往远方倒退。
舞蛇每吸一口气,就觉得痛苦不堪,好像自己就是这匹马一样。
这匹马在深深的沙堆中挣扎前行,宛如一个筋疲力尽的泳者在俯头入水时拼命换气的模样。
他们到达终点帐篷了。
这匹母马步履蹒跚,停了下来,双脚跨开,头垂得低低的。
舞蛇滑下马背,汗水溽湿的膝盖还在不住地发抖。
马利戴斯下马带她进入帐篷。
帐幕已被撑开,灯笼里微弱的蓝色火光笼罩在整个帐篷内。
帐内似乎光线明亮。
马利戴斯受伤的朋友靠着帐壁躺着,她的脸色发红,脸上的汗珠剔透,红棕色卷曲的长发松乱纠结。
她身披薄衫,衣服上深色的污点已被汗水浸湿,并非血渍。
坐在她身旁地板上的同伴不安稳地抬起头。
他的脸难看且令人发怵,神色非常紧张,小小的黑色眼睛上,浓浓的眉毛蹙成一团,褐色的头发蓬松杂乱,没有光泽。
马利戴斯跪坐在他旁边:“情况怎么样了?”
“她终于睡着了,一直睡到现在。
至少她没有伤到……”
马利戴斯握住那名年轻男子的手,俯身轻轻啄了一下熟睡中的妇人,她并没有被惊动。
舞蛇放下皮袋,靠得更近;马利戴斯与那名年轻男子表情茫然地相互对看,开始察觉到身体的疲惫。
那名年轻男子突然倾身抱住马利戴斯,他们默默不语良久,一直相互拥抱。
马利戴斯挺直身子,不情愿地离开。
“医师,他们就是我的伴侣,这位是艾力克,”并朝着那名年轻男子点头,“这是洁西。
”
舞蛇握起这名熟睡妇人的手腕,她的脉搏微弱,没有规律。
她的额头上有块颜色很深的瘀青,但没有瞳孔扩大的现象,幸运的是她可能只有轻微的脑震荡。
舞蛇拉开被单,看见她肩胛骨、手掌心、臀部和膝盖到处都是严重摔伤导致的擦伤。
“你说她睡着了从她摔伤以来,意识都一直很清醒吗?”
“我们找到她时她是昏迷的,不过她曾经醒来过。
”
舞蛇点点头。
洁西身侧有一道深长的擦伤,她的大腿上绑着绷带。
舞蛇尽可能轻柔地解开布带,但是布被干涸的血渍黏住了。
当舞蛇碰到洁西腿上那道长长的伤痕,她毫无动静,甚至也没有像一般熟睡的人那样移动身体以避开惊扰。
她没有被痛苦惊醒。
舞蛇敲击她的脚底,没有任何反应,反射动作的机能已经消失。
“她从马上摔了下来。
”艾力克说。
“不是她摔下来,”马利戴斯吼了一声,“是马绊倒压住了她!”
舞蛇试着寻找自从青草死后便慢慢在消失的勇气,但她却找不回来。
她知道洁西受伤的原因,剩余的工作只需判断伤势严重的程度。
舞蛇低头,一只手搁在膝盖上,一手触摸着洁西的额头。
这名高大的妇人惊魂未定,正在冒冷汗。
舞蛇思绪不断翻腾,要是她受了内伤,要是她命在旦夕……
洁西把头转开,在睡梦中轻轻地发出呻吟。
无论你能提供什么,她都需要你的帮助,舞蛇生气地告诉自己,你沉溺在自艾自怜的情绪中越久,你反而更可能伤害到她。
她觉得她的身体里好像有两个性格完全相反的人在对话,两个人都不是真正的她。
她袖手旁观等待结果,当责无旁贷的分身战胜了她的懦弱,她隐隐约约觉得感激。
“我需要有人协助我帮她翻身。
”她说。
马利戴斯扶住洁西的肩膀,艾力克扶着她的臀部,两人遵从舞蛇的指示,小心翼翼地从洁西身侧搬动她,避免扭动到她的脊椎。
她的背上有一小块深黑色的瘀血从脊椎骨向两侧散开。
在颜色最深的地方,骨头已经碎裂了。
摔落的强烈撞击几乎使得柔软的脊柱脱离,舞蛇可以摸得到强力推挤之下,刺入肌肉里的骨头碎裂开的缺口。
“让她躺下。
”舞蛇意志消沉,充满歉意地说。
他们依言照做,一边看着舞蛇一边沉默地等待着。
舞蛇蹲坐着。
她默默地想,如果洁西死了,她就不会再感到这么痛苦。
无论是生是死,青草原本就都救不了她。
“医生……?”艾力克根本未满二十,就算是生活在这样条件严酷的土地上,还是太过年轻,无法承受悲伤。
马利戴斯则似乎长生不老,无法分辨出他的年龄,他有一身深铜色的肌肤和一双黝黑的眼睛,善体人意的内心正因痛苦而煎熬。
舞蛇看着马利戴斯与艾力克,对着较年长的丈夫说:“她的脊椎摔断了。
”
马利戴斯大受打击,双肩一垂往后颓坐。
“但她还活着啊,”艾力克大叫,“如果她活着,怎么”“有没有可能是你判断错误?”马利戴斯问,“你能做些什么吗?”
“我希望我可以。
马利戴斯,艾力克,她能活下来已经算很幸运了。
骨头不止摔断了,还被压碎得扭曲变形,神经不可能没有断裂。
我也希望我能说些别的,告诉你们也许骨头会愈合,也许神经组织还很完整,但那样的话,就是在欺骗你们。
”
“她残废了。
”
“是的。
”舞蛇说。
“不可能,”艾力克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说,“洁西不可能我不”
“冷静下来,艾力克。
”马利戴斯轻声道。
“我很遗憾,”舞蛇说,“我本来可以向你们隐瞒事实,但瞒不了很久。
”
马利戴斯拨开洁西额头上一绺砖红色的头发:“不必隐瞒,能够立刻知道实情比较好……能学着和事实一起共存。
”
“洁西不会为这样活着而感谢我们。
”
“安静点,艾力克!难道你宁愿她就这样摔死吗?”
“不是的!”他轻声地说,往下看着帐篷地板,“但她有可能会死,你自己也很清楚。
”
马利戴斯望着洁西,起初未发一语。
“你说得没错。
”舞蛇可以看见马利戴斯的左手紧紧握成一个拳头,并微微颤动。
“艾力克,你能去照顾一下我的马吗?它已经累坏了。
”
舞蛇想艾力克之所以迟疑着不离开,并非不情愿去完成马利戴斯要求的事。
“好的,马利。
”他离开他们。
舞蛇等待着。
他们听见沙地上艾力克的马靴声,随后而来的是马蹄迟缓的步伐。
洁西在睡梦中动了下身体,发出一声喘息声。
马利戴斯听到声音,畏缩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克制突然而来的哽咽,但仍然无法抑制。
在灯火映照下闪烁的眼泪像一串串钻石不停滴落。
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