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5/5)
她却躲开了。
舞蛇看着她离开,叹了口气,然后打开她房间的门。
盖伯尔站起身。
“对不起。
”他又说了一次。
“你真厉害。
”她走进房内,拿起她的鞍囊,将它丢到床铺上。
盖伯尔跟着她。
“请不要生我的气。
”
“我没有在生气。
”她打开袋子,“昨晚我是在生气,但是现在没有。
”
“那我就放心了。
”盖伯尔坐在床沿,看着她打包行李,“我准备好要走了,但是我想跟你道别。
我也想谢谢你。
还有向你道歉……”
“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舞蛇说。
“好吧。
”
舞蛇将她洁净的沙漠长袍折好,放进鞍囊里。
“我何不跟你一块走呢?”盖伯尔不安地倾身,他的手肘放在膝盖上,“旅途中有人可以一起聊天,一定比独自一人旅行轻松。
”
“我不是一个人。
梅莉莎会跟我一起去。
”
“喔。
”他的语气听来有些受伤。
“我要领养她,盖伯尔。
她不适合待在山腰镇跟现在的你一样不适合待在这儿。
我可以帮助她,但是我没办法帮助你。
除非我让你依赖着我,但我不希望这样做。
你必须仰赖自己的意志力,才能找到你的力量。
”
舞蛇将睡袋、牙粉、梳子、阿司匹林,还有肥皂放进鞍囊里,她扣起袋子,然后坐下来。
她握着盖伯尔柔软而强壮的手。
“这里的人对你太严厉了,而我却对你太宽容。
两种方法都不好。
”
他抬起她的手,亲吻她被太阳晒成褐色,布满疤痕的手背,然后又亲吻她的手掌心。
“你瞧见你学得有多快了吗?”她的另一只手轻抚着他美丽的金色头发。
“我还会再见到你吗?”
“我不知道。
”舞蛇说。
“也许不会。
”她微笑道,“你没必要再见我。
”
“我想要再见到你。
”他渴望地说。
“到外面的世界去,”舞蛇说,“用你的双手掌握你的生活,让它变成你想要的样子。
”
他站起来,俯身亲吻着她。
她一面起身,一面回吻他,比她预期吻得还要温柔。
她多希望他们能有更多的时间,多希望她在一年前就遇见他。
她在他背上伸展手指,拥抱变成紧紧相拥。
“再见,盖伯尔。
”
“再见,舞蛇。
”
门在他身后轻轻地合上。
舞蛇从毒蛇袋里放出白雾和狂沙,让它们在长途旅行前享受短暂的自由。
它们滑上她的脚,缠上她的腿,她则看着窗外。
舞蛇房门上响起一阵敲门声。
“等一下。
”舞蛇让白雾爬上她的手背和肩膀,双手拾起狂沙。
再过不久,它就会因长得太大,不能再那么舒服地绕在她的腰际了。
“你现在可以进来了。
”
布莱恩进入房内,却倏地退后几步。
“不会有事的,”舞蛇说,“它们很平静。
”
布莱恩不再退后,但是谨慎地看着那些毒蛇。
每当舞蛇移动,它们的头也跟着转动;那条眼镜蛇和响尾蛇睨视着布莱恩,它们的舌头不断轻弹,探闻着他的气味。
“我把那个孩子的文件带来了,”布莱恩说,“这些文件可以证明你现在是她的监护人了。
”
舞蛇将狂沙绕在右手,伸出左手去拿文件。
布莱恩战战兢兢地将文件递给她。
舞蛇好奇地看着那些文件。
羊皮纸做的文件非常僵硬,而且很容易卷曲,上面盖着蜡制封印,所以有些沉重。
纸张的角落上签有镇长细长潦草的签名,另一边则是罗斯的名字,费心写下的笔迹颤抖不稳。
“罗斯可以对这份文件提出任何异议吗?”
“可以的。
”布莱恩说,“但我认为他应该不会。
如果他宣称他是被迫签名同意,他就必须说出他是在什么情况下被强迫的。
那么他就必须解释其他……被逼迫的情形。
我想,比起公开的强制执行,他会愿意自愿退让。
”
“很好。
”
“还有一件事,大夫。
”
“什么事?”
他拿给她一个沉甸甸的小袋子,里面的钱币不断发出金属碰撞的响亮声。
舞蛇看着布莱恩,一副疑惑的表情。
“这是你的酬劳。
”他说,然后递给她一张收据和一支笔让她签名。
“镇长仍然很害怕别人会指控他贩卖奴隶?”
“这很有可能。
”布莱恩说,“最好要留心一点。
”
舞蛇将收据上的辞句改成“请代我的女儿收下这笔钱,此乃为答谢她训练马匹之辛劳,所给付与她的工资”,然后签名,再递回去。
布莱恩慢慢地读着。
“我觉得这样比较好。
”舞蛇说,“这样对梅莉莎才公平,而且如果是付了工资给她,她很明显就不是被卖掉的。
”
“也更能够证明你收养了她,”布莱恩说,“我想镇长一定会很满意的。
”
舞蛇将钱袋放进口袋里,然后让白雾和狂沙滑回它们各自的隔层内。
她耸耸肩。
“好吧,无妨,只要梅莉莎能够离开。
”她却突然觉得沮丧起来,她想着是否她意志太坚定,也太过自大了,居然扰乱了别人的生活秩序,也许对他们一点好处也没有。
但她并不怀疑她为梅莉莎做的事是正确的,至少她将她从罗斯身旁救走是对的。
无论盖伯尔是否会过得更好,还有镇长,甚至是罗斯……
山腰镇是一个富饶的市镇,大多数的居民似乎都很快乐地生活;他们确实比二十年前更满足与安全,那时镇长还未就职。
但是这对这个民族里的孩子有什么好处呢?舞蛇很高兴她要离开了,她也很高兴盖伯尔也要离开了,不管未来是好是坏。
“医生?”
“什么事,布莱恩?”
他从背后碰了一下她的肩膀,然后迅速地拿开。
“谢谢你。
”当舞蛇转过身,他已经默默地消失踪影了。
当她的房门轻轻掩上的时候,舞蛇听见庭院中发出砰的一声,那扇巨大的前门重重地关起来了。
她再次往窗外看。
房屋下方,盖伯尔正跨上他那匹巨大的杂色花纹马。
他俯瞰山谷,然后慢慢转头,直到他正视着他父亲的房间。
他凝望着那个方向良久。
舞蛇没有看向另一座塔,因为她可以从那名年轻男子的脸上看得出来,他的父亲并没有出现。
盖伯尔垂下肩膀,然后又挺起胸膛,当他看向舞蛇所在的高塔时,他的表情很平静。
他看着她,然后露出一个悲伤、自我嘲谑的微笑。
她向他挥手,他也朝她挥着。
过了几分钟,舞蛇仍继续看着那匹杂色花纹马,它甩动着黑白相间的长尾巴,转过最后一个弯,然后消失在往北方的山路上。
她还可以听见山坡更下方的庭院里那噼啪的马蹄声。
舞蛇让思绪回到她自己的旅程上。
梅莉莎骑着松鼠,领着旋风,抬起目光,正朝她招手。
舞蛇微笑着点头,将她的鞍囊背在肩膀上,捡起毒蛇袋,然后下楼和她的女儿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