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公子(1/5)
朱杰,绰号公子。
虽然他在拘留所有留档,但找见他还真费了把子力气。
他长期不在国内,一年有半年多都待在欧洲,不是在游艇上开party,就是在港口的豪华酒店里逍遥。
他家里挺有背景的,他是被他老子踹出去的一搁谁身上,自己宝贝大儿子因为同性恋群居群宿被抓也得疯。
我们辗转联系上他,这小子看着就招我讨厌,腻腻歪歪那么一人,说话尾音会刻意拉长,最关键的是通个视频,他那小眼睛老秋波暗送地撩拨夏新亮。
虽然我讨厌他,但也得硬着头皮跟他接触,他倒是还真给了我们点儿“料”。
首先,刘戈的绰号不是六哥,是英文名Leon。
他跟刘戈是网上打游戏时候认识的,见面也很投缘,朱杰说:“没"撞号',要不就是姐妹淘了。
”彼时的刘戈游戏虽然打得好,但是生活状态还是老样子,四处打零工。
朱杰是个富家公子,在他爸爸那儿也就是挂个号,不正经上班,但是他有钱,交际圈子也广,爱玩儿,朋友特别多。
据朱杰说,一开始他也没打算跟刘戈有长线发展,刘戈就是一个“土包子”。
但是朱杰发现刘戈学习能力特别强,跟他在一起打游戏,层次那是噌噌见长。
朱杰就觉得他好玩儿,就带着他,也有面子,刘戈大高个儿、五官也挺深刻,一捯饬起来,真有那么点儿成功人士的意思,还挺拿得出手。
我才发现夏新亮那话说得还真对,就这个圆子,虚荣又爱装,女人都比不上他们了。
经过朱杰的包装,刘戈自称是海归,家里也趁俩子儿,他学得还挺有模有样,没人拆穿他。
再加上游戏打得棒,唱歌跳舞也不错,又很会跟人打关系,他马上就跟着朱杰在这个小圈子里火了起来。
但是刘戈不老实,朱杰跟他掐过几回,都是因为他劈腿。
朱杰就气:“你原来什么一个德行,你现在什么德行?你不跟着我,你能有今天?你感恩之心不会痛吗?”朱杰就有点烦了,但是刘戈有手腕,总能把朱杰给哄住。
这时夏新亮的画外音是:“你别看他嚣张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其实就是个傻白甜,家里保护特好、谁都惯着那种,要不能让人哄成大孙子吗?”
我斜眼看他:“你也挺分裂的,瞧着白白净净一身书卷气,那嘴不仅直,还损。
”这时候介入了一个人,就是歪姐,线索上来了。
朱杰说:“歪姐是个婊子。
”歪姐,湖南人。
北上之后一扎进这个圈子,就以他那超高的情商笼络了不少人,而朱杰跟他不对盘,主要是因为歪姐跟刘戈不清不楚的。
不仅关系暧昧,刘戈还跟他掺和到一起弄钱。
所谓弄钱,就是拍色情小电影。
朱杰不让刘戈跟歪姐掺和,刘戈表面上听他的,可私下里该去还去,他还带朱杰去。
朱杰跟他们玩儿过几回,歪姐婊里婊气又能“填乎”人,朱杰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他真正跟歪姐翻脸,还就是因为他们一帮人被逮进了局子里,朱杰怀疑举报了他们的正是歪姐。
这是毁灭性的打击,朱杰说:“那婊子就是存心害我!”
这事一出,朱杰被他老子骂了个狗血淋头不说,还直接断了他的经济来源,最后他是借着出去读书翻的身,实打实拿了个学位,这才又过起了公子哥的日子。
而在出事之后,他由于被家里管控,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跟刘戈联系,等他出来,刘戈已经走了。
有说他回美国了的,有说他去了东南亚的,朱杰当然不信但他也没找。
他说他从来不找人,分了就分了。
但是朱杰推测,刘戈应该是跟歪姐走了,而且,歪姐也离开北京了。
除了这两个人的大致情况,朱杰还给我们说了冰毒的事。
刘戈倒腾冰毒。
量不大,小不溜儿地倒腾,但他自己不“溜冰”。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掌握的情况还是比较多的,但是怎么把歪姐、刘戈给找出来,还没摸着门道。
这期间,有件事刺激着了夏新亮。
咚咚锵没了,烧炭自杀了。
因为要摸歪姐,之前夏新亮就联系咚咚锵,也说明了他的意图,但是咚咚锵不回复。
他本以为他是不想跟警方接触,他就耐心地做工作,微信都发了好些条,一条一个作文那么长,可全都石沉大海。
我说这么耗下去也不是事啊,他也算是直接证人,我就让李昱刚给我找人,找是找见了,但是人没了。
夏新亮非常自责,觉得自己负有责任,没能及时帮助到他。
他知道他抑郁、内心痛苦,但是夏新亮接触他,是为了收集资料,做他的研究调查,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没有及时干预。
他说:“师父,我不是没有这个能力,我也不是没有职业敏感性,但是我置身事外了,太冷漠。
他向我敞开心扉,其实就是在向我求救啊!”
我说:“话不能这么说,首先你不是心理医生,也不是精神科大夫,你是警察。
你的工作不是给人做心理疏导,你的工作是把心理失常的人抓到,控制住他们,不让他们更大范围地去危害社会。
”
但我觉着他没听进去,情绪很不好,只能让他投入到工作中去慢慢疏解。
可这时候,他越过我擅自找了文君,请文君协助调查。
这就非常不合适了。
首先,文君不是我们队的人;其次,文君有文君自己的工作岗位,她虽然原来在特情科,但是她现在在档案室,她再去从事这方面的工作,就非常不尊重工作制度。
戴天对她已经很有意见了,现在让她参与非常不合适。
为着这个事,我跟夏新亮爆发了有史以来唯一一次冲突。
我说话不客气,他怼我也没留情面。
我批评他情绪化,他指责我冷漠甚至冷酷。
我俩干起来,王勤尴尬坏了,他也调停不了,情急之下我跟夏新亮说:“不然你停职一段吧。
”他也不服软:“那您干脆把我调去研究室吧!”
得,这股劲儿还真就拧上了。
他下不来台,我也一样。
在我们的冷战全面爆发的时刻,何杰收网了。
没有决定性证据的情形下,他把杨峰带回了队上。
我听闻这事下巴差点儿没惊掉:“这也太悬了!就这么把人给抓了,他认罪伏法还行,他要是不认呢?你不是一击即中,在杨峰身后的夏克明可就飞了。
鸡飞,蛋就打了!”
李昱刚一直跟着何杰,他回来把这消息带给我,手都还在瑟瑟发抖—戴天暴骂了何杰一顿。
他跟刘明春没学好儿,也会听墙根儿了。
我还挺意外的,意外戴天暴骂何杰的两个点。
一、他顶着上面巨大的压力督办此案,为此报告拍了一堆犹如山高。
由于事涉夏克明,考虑到他在市里的声望,这案子不能有错,甚至有高层施压指手画脚,倒不是说他们彼此间有什么私人关系,那肯定不行,泄露情报那就死定了,还是夏克明这个纳税大户、名声在外的慈善家身份敏感,倘若出了差池,那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不想蹚这趟浑水不说,还有想绕道走的意思。
是戴天据理力争才保障了何杰能不受杂音干扰继续办案。
这真不是件容易事,搞不好会断送他的仕途。
二、何杰的职称问题。
他原话李昱刚是这么给我学的—“你能不能长点儿心?我把这案子挪给谁不成偏要挪给你?为你这个低学历,我是操碎了心!去年你被拒是第三回了吧?让你去进修,你就给我打哈哈,我为这破事报告都打得不想打了!冷脸好看啊?你把这案子办好,办漂亮,我给你破格申请也算有理有据!再不用吃人家闭门羹!为这个师兄我都没帮着说话,这案子是我从他手里抢过来的,他不定怎么骂我呢!就差临门一脚,我没保他,送你一尊金佛,你呢?你可倒好,我热脸贴你冷屁股了是吧?你们都什么人啊!职业拆台的是吗?我都哪儿得罪你们了?背后骂我还不成,当面锣对面鼓才舒坦是吧?”
何杰没还嘴。
还嘴才是他性格,他疯狗嘛,但是他没还。
别说他了,我心里都浪潮涌动了。
遛记当初我在戴天桌上看见过他给何杰争取职称的材料,但我想不到他这么记挂。
他在我记忆里一直是个缩头乌龟,拜上踩下,兄弟于他就是用来牺牲的。
可……我真想不到他能为我们办案扛下巨大的压力。
什么情况啊?一回两回三回,每每我蔑视他,就有巴掌来打我脸。
任军那回也是,多大的压力,多难的境地,他,扛了。
最最出乎我意料的是,戴天暴骂完何杰,批准了他的抓捕行动。
何杰就跟他说了仨字:“你信我。
”戴天唰唰唰给他签了字。
太有魄力了。
我去到审讯室,发现夏新亮竟然在。
何杰带人在里头审杨峰,他就在外面观摩。
“你怎么来了?”
我其实不想跟他说话,但是不说吧,好像更别扭。
夏新亮还没回我,倒是背后有个声音钻入了我的耳膜:“他跟我打的申请。
”吓我一跳,是戴天。
他也来了,等于我前脚刚到,他跟着也进来了。
“好你个小兔崽子!”我跟心里骂夏新亮。
“你小徒弟我蛮看中啊。
年纪不大,学术研究做得非常漂亮,我平时就听闻他经常抽业余时间去各个监狱走访服刑人员。
主要是杀人累犯,是吧?”
服刑人员。
戴天说话就是规范,不说凶手、不说犯人,说服刑人员,响应号召,不歧视。
夏新亮挠了挠头,笑得有点机械。
戴天继续说道:“又把这些整理、分类,运用到你的教学工作中去,真不错,爱岗敬业。
师兄你要珍惜人才明,不然我可要把他调去当职业讲师了。
”
我看向夏新亮,眼神在问:你不会向他打报告吧?夏新亮回我以眼神:我疯了吗?
我俩一个字没说,单用眼神就交流清楚了,就这么默契。
看若这小丫挺的,我火儿倒是消了点儿,他好像也缓和了些。
“戴队,何队对杨峰进行抓捕,是跟您请示的?”夏新亮看向戴天问。
“对。
他的决定我支持。
包括你们所有人,我是你们坚强的后盾。
要多来跟我交流啊,小同志。
”哎哟这牛皮吹的,我也是服气:“夏克明、夏克简兄弟都盯住了?”
“师兄啊,你还是这么好为人师。
”潜台词就是—关你屁事。
得,别“交流"了,人是欢迎小同志交流,我一老同志闭嘴吧。
但我心里捏了一把汗。
我虽然信任何杰,可这个审讯进展不容乐观。
何杰猛归猛,但仍旧是个很细致的人。
干我们这行的,别管多粗,总归是粗中有细,否则这工作干不了。
脾气也得好,暴脾气归暴脾气,暴脾气你得压得住。
一想到这儿我就想笑,我脾气暴,李昱刚也暴,跟抓捕现场嗓门一个比一个大,跟嫌犯交流的时候,我经常说:“李昱刚,我来问我来问,你声音又上去了。
”这时候夏新亮就会说:“还是我来吧,你俩嗓门一声盖过一声。
”他是那个脾气好的,除了被十四岁的“恶魔”气得踹椅子,没爆发过。
我揪着一颗心听审讯。
通过我们调查,杨峰不仅是前科犯,他还有一定的反侦查能力,而且心理素质极强。
今儿能逮住他就不容易。
胶着中,我听见夏新亮透过耳麦对何杰说:“何队,别再跟他纠缠他前女友的事,从集团犯罪入手,否定他在团体里的位置,打压他,充分利用他跟夏克简的矛盾。
”
这招儿是管用的。
杨峰急了,相当暴躁。
一暴躁,他就不稳当了。
尤其把他说得像条狗、说得一文不俏,他都不是不稳当了,他开始急于证明自己的价值!这刺激给对了。
“我不是夏克明养的狗,夏克简才是!他还不如狗。
除了躲在他哥后面汪汪汪,别的啥也不灵。
夏克明好歹还会挣钱呢。
豆克简会啥?黄赌毒都没一样干得好。
哪回出了事,不是我去给他擦屁股?他也就是舰着个脸装,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由这儿作为一个切入点,杨峰扬扬得意地吹嘘开了。
他是怎么跟夏氏兄弟混到一起去的呢?就是王鹏发来的递约。
豆克明因为走私折了进去,彼时王鹏也在同一家看守所,这俩人就认识了。
待俩人陆续出来之后,他们又伙同夏克简,三人一起嘀咕事了。
杨峰是王鹏找来的。
据杨峰自己说,也不是王鹏想给他介绍发财的路子,他跟王鹏就那么回事。
这话我还真信,他说起王鹏的那个微表情里面就大写着“看不起”仨字儿。
是这三人自己搞不定了。
搞不定分尸,人能杀,但是杀了之后,处理不好,费劲还干不漂亮。
他去就是接这活儿的。
在杨峰嘴里,夏克简就是个傻子,要说王鹏有勇无谋,他就是“暴虎冯河”。
这俩人关系倒是处得好,老摽在一起。
杨峰说夏克明更器重他,还经常劝他别跟夏克简、王鹏一般见识。
“我头一回去,就把他们仨给镇住了。
”他说。
他参与的头一起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