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蓝(2/5)
川的情况等着看笑话,心里根本没把这当回大事。
谁也没想到异灵川会得到安。
从人变成妖怪的安。
最强悍的灵魂无论被放置在什么样的身体里,都一样闪耀摄人光辉。
他的出现,直接解决了第二个问题,然后,他又非常有创造性地帮助异灵川解决了第一个问题。
开启暗黑三界十字架通道,需要收集大量孤独之极的灵魂。
孤独而带着避免不开的锋芒,降生后就将身边人一一推入到死亡的荫谷。
只身在世上行走,直到生老病死前来,仁慈地扫除重重积累的寂寞。
这种说法绝不是抒情。
安以孤独作为关键之关键,利用异灵川的技术能力,侵入各国人口管理系统进行搜索,筛选那些父母早亡,兄弟姐妹绝迹,到了一定年纪后没有婚姻和子女,甚至名下宠物都登记了又登记,没一只狗狗猫猫能长寿延年的那些人。
范围如此缩小之后,再要确认到底哪些人拥有符合要求的灵魂,显然就容易得多了。
名字的列表中,有霍金,也有利先生。
所有与他们亲近的人,都逃不过暴死的命运。
尤其是利先生,直旁系血亲或同窗挚友闺蜜什么的就算了,一早死得光溜溜,最过分的例子是她在MontBlanc峰上所结识的登山伙伴。
偶尔邂逅,相谈甚欢,如此而已,第二天就在夏季最适合的完美天气里,遭遇诡异风雪,丧生悬崖。
也许那是巧合,也许不是,但自那之后她就不再接近人,也不容人接近自己,为了所有人的安全起见,慎重地将心与身都封锁。
她一生中,能放心亲密而仍健在的人,只有两个。
一个是霍金。
一个是安。
安。
她缓缓走过去,站在了安的面前,身上是出门的打扮,穿了高跟鞋,刚好能平视男人的脸孔。
他鬓角处有白发星星,姿态是随随便便站着,和街上见到的任何中年男子一样,平常装束,平常神情,连眼神都柔和疲倦,不见锋芒。
但真正有眼光的人,会察觉一种微妙的气场,无声地宣扬说,他浑身上下都是用全宇宙最坚实的东西浇铸成,即使用显微镜彻查,也找不到任何破绽。
心也是。
灵魂也是。
利先生泫然,伸出手去,碰了一碰他的手臂,缓缓说:“不如,陪我喝杯茶。
”
从前相处的时候,她常常找他,陪着喝杯茶,相对无一言,唯独能感受时间肆无忌惮飞逝,如握沙不可久,如掬水不可留。
安点一点头。
利先生便转过身,两人肩并肩,慢慢进了庭院。
霍金在大门处呆看着他们,经过自己身边,只觉得安无意间在他身上一瞥,带来从内心深处生发出的,几乎无法忍耐的恐惧。
他们的身影在楼梯上一消失,霍金就飞快奔去找狄南美,银狐从大堂撤回了厨房,正坐在她的秋千座上晃来晃去。
“这人是谁啊?”
狄南美在咬指甲,这动作可不常见,她对于咬人的兴趣,向来都比咬自己要高。
“你老板的心上人。
”
“心上人?我怎么不知道?”
霍金冲口而出,这平常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厨师,竟然没有察觉自己言语中镶嵌着多么浓厚的愤懑与妒嫉。
狄南美静静地看着他。
不揭穿,不嘲笑,非常不银狐。
说:“霍金,利先生活不了多久了。
”
霍金浑身一震,扬眉怒目:“你说什么?”
凡事只有涉及到她,他才表现情绪,或者说,才像一个人。
狄南美同情地看着他,失去所爱的滋味,她比任何人都更明白。
倘若对方是唯一与全部,则无论如何难以承受,就算死亡也不能减缓那灵魂将要破碎的痛苦,他所将要经历的,狄南美全部都明白。
霍金很快反应过来,扑过来抓住狄南美的脚——这是他唯一能抓得到的地方:“你可以救她吗?”
语气虔诚渴望,其中有信任,无以名状。
好像窦娥临刑前的泣血诉冤,深信九天十地的神佛总有一个会开眼。
狄南美犹豫了一下。
就是因为他无意显露的依赖,犹豫了一下。
然后说:“我救不了。
”
她跳下来,抬头望望楼上,仿佛能看到天花板上那两人对坐,共品清茗的宁静身影。
在霍金准备声嘶力竭追问她为什么呀为什么之前,她给出了很清晰的解释:“生命与灵魂为人所自有,求生固然可敬,求死也是自由。
”
霍金喉咙都嘶哑了,一瞬间的事情:“你说,利先生求死?”
“有什么好惊讶?”狄南美淡然问,“你不曾求死过吗?”
你不曾在某个寒冷冬天,义无反顾迎向急驰的车轮吗?在那时候,意念确然单纯坚定,知道死亡会解脱所有哀伤。
你难道会有时间停下来,听人宣讲生命纯净宝贵,须用心顾惜吗?
霍金大为震惊:“你怎么把利先生和我比,她是天之骄女,应有尽有……”
窗外的天空忽然转为轻微的灰色,像晨曦初起,或暮色乍来。
狄南美望着那天色,许久才说:“谁没有遗憾。
”
对狄南美的前生现世,霍金都一无所知,仅基于这段时间相处的基本了解,他已经对这句台词大为震惊。
诚然这是真理。
似乎无所不能的银狐曾有过什么遗憾,霍金又何从了然呢?
我们仰视神龛,进入眼帘的不过是光环。
霍金颓然跌坐,头顶住他日常工作所用的灶台,失神地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神情委顿,仿佛坏消息瞬息之间就夺走了赖以支柱的全部精气神,无意识之间,头在灶台上撞来撞去,像敲钟一样,忽然竖起身子问南美:“是刚刚那个人令她求死么?”
生命又找到了存在意义一样,他站起来,很坚决:“我要阻止他。
”
狄南美怪好笑地看着他:“噢?怎么阻止法?说来听听嘛?”
很体谅霍金的想象力和策划力都不是很足,她主动地承担起制定计划的任务:“你拿最大那把菜刀悄悄上楼去,我帮你引开利先生,等他一落单,你就扑上去!”
她右手做了一个干脆利落的下刀手势,加以技术指导:“砍脖子正后方那节颈椎,跟杀猪一样的,要用力,不然很难断。
”
看到霍金难以置信的表情,她自觉地反省了一下:“嗯嗯,不好,硬来好像太血腥了一点。
这样子吧,他们在喝茶,喝茶就应该吃小点心,我给你当下手,你赶快做一点小饼干送上去,放毒、老鼠药、砒霜、洁厕精、屎尿屁……有什么放什么,兄弟,考验你手艺的时候到了,怎么把洁厕精做出黄油的味道,是你烹调生涯中最大的挑战啊!”
她越说越兴高采烈,杀人放火在她说出来,活像一场马戏团的表演,其他无关紧要,精彩紧凑才是关键。
霍金呆头呆脑看着她出馊主意,心中有一万头麋鹿在咆哮。
阴错阳差的,这恰是制服狄南美恶搞的唯一方法,即以不变应万变,将自己全身心地石化,以彻底的呆滞来对抗可能发生的无限羞辱。
果然她很快兴味索然,瘫在秋千座上面,呻吟道:“真他娘的无聊,真无聊啊。
”
然后就爆发了,跳下来一把抓起霍金:“我不跟你玩了,你说吧,为了你主子,是不是什么都愿意做?”
霍金点头,点了十七八下之多,坚定而纯洁。
狄南美好像想起了什么,目光游离开去,看了窗外两秒,倘若霍金善识颜色,会看到她极罕见的怀念之色,不知为何。
但她随即就转了回来:“去死愿意不?”
霍金仍然点头,二十七八下,更加坚定而纯洁。
这不显山不露水的小个子厨师,居然有舍身为人的慷慨气度,倒也不出狄南美所料,她只是奸笑一声:“别点了,你不就是想死吗,哼,在我面前想死,可没那么容易。
”
这种言论,请问算是威胁么?
提着霍金在手里,她另外一只手在他身上点点戳戳,脖子上、腰眼上、屁股沟沟,嘴里念念有词,好像有着虔诚信仰的屠夫要杀猪之前,还给人家念几卷超度的经文一样。
霍金终于忍不住了:“你干吗呢?”
她头都不抬:“我找你的灵魂呢,顺便看一下怎么把它捏出来。
”
捏?好吧,用什么捏?厨房里的工具不少,夹核桃那个钳子合适么?
狄南美很严肃:“不大合适,你的灵魂又冷又脆,核桃夹子太粗了,一夹破就没戏唱了。
”
太粗不行,嗯,那料理蜗牛那个小夹子呢?银丝制的,特别小,特别精巧,我说你不应该把所有厨师都遣散吧?小彼得手最巧了,能把田螺里一点儿泥都勾出来,不破壳!
狄南美不服气:“少来,这算什么呀?想当年,老娘能把鸡蛋里的蛋黄弄熟再勾出来,不但蛋壳不准破,蛋白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