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红色幻象(2/5)
叶宅躲进店铺,不死火鸟就停下来到处找,好像看不到似的。
”
秦准点点头:“没错。
可能这些店铺外都设置了结界。
”
美美尖叫一声:“那为什么死叶宅不躲进去就好了,他跟一只老鼠一样窜进窜出干吗?”
作为一个实证派,秦准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他俯身仔细观察叶宅的行动,不时还学着阿展的样子弹弹鱼缸以调整现场追踪的角度,然后说:“他好像不是单纯在逃命。
有时候明明往回跑更安全,他还是一个劲往前冲,应该是锁定某个目标地去的。
何况,那些店铺里可能也不是很安全。
”
在一个鸟肚为天、蛇肚为地的世界里,你能相信花店的老板娘所卖的是单纯的百合与玫瑰吗?
秦准的判断一点都没有错,叶宅冒着生命危险所奔向的地方,是两个街区外那个小巷子里的狐扯药局。
理论上那两个街区的路都已经跑路了——这笑话真冷——剩下顶岗的根本是小规模的沼泽地,当叶宅终于达到小巷子底部,基本上已经化身为半个木乃伊。
那些泥巴不晓得到底是什么质地,沉甸甸挂在身上,用指甲抓都抓不下来。
他喘到快要气绝身亡,眼看目标将近,脚下一绊,好死不死摔个跟头趴到地上,突然就从不死火鸟的视线中暂时消失了。
追击者四顾茫然,恼羞成怒,头颈高高昂起,“唰拉”一翅膀就把半边巷子统统拆成了危房。
叶宅被那阵风扫出一身鸡皮疙瘩,拼着最后一口气,爬啊爬啊爬到巷子深处药局前,拍窗大叫:“开门,开门!买药,买药!”一面左手高高托起,掌心闪亮,黄金十两。
鱼缸外观战的朋友都为之一怔:“买药?”
所谓钱能通神,财帛动人心,信哉斯言!墙壁上“唰拉”就推开一扇窗,原先也不知道隐藏在哪里,一只银色狐狸脑袋露出来,眉花眼笑:“嘿嘿,来了。
”
秦准和美美此时失声大叫:“南美阿姨!”
阿展都没顶住这一震,从天花板上自由落体掉在阿准脑袋顶上,三双眼睛贴上鱼缸,镜面直播相当得力,此时给了一个近景特写——雪一般白的毛,血一样红的眼珠子,尽管是只禽兽,却有着细致入微的表情,正兴高采烈摸着十两黄金如见至亲。
如假包换,是狄南美。
狐族四门显贵之一,银狐的唯一传承人,恶作剧界的终生成就奖获得者。
它这只狐狸很有信誉,收了人家的钱,转手托出一个小盘子撂在窗台上,盘子上放着三个红绿黄三个小瓶子,随口医嘱道:“都炮制好了,红色先服,绿黄同时。
石化人是吧?小Case,一喝就醒。
对了,周年营业大酬宾,顺便赠送你朋友身体保留石化时的抗打击度。
”
它一边说一边就准备关门,叶宅直起身正要拿药瓶,被不死火鸟看个正着,一声愤怒嚎叫,双翅蔽天,顿时世界一片黑暗,阴影从上到下直扑过来,在这个区域,就是坐上火箭估计也逃不出去了。
美美绝望地摇摇头:“死了。
”
但是叶宅没有那么容易就受死的,他这会儿不逃,眼睛甚至都不看火鸟了,两腿虽然不断打战,他却十分英勇地抱住了狐扯药局的窗户框,对银狐说:“我还有十两金子,够不够请你救我一命。
”
银狐大喜:“当然够啦!嘿,你知道吗?这个城里没什么人有命,这种生意机会我是不会放过的。
”它一边说一边从窗里翻身而出,果然下半身也是一只狐狸,面对铺天盖地的火鸟幻影,它若无其事迎将出去,一边眯起眼睛,一边将爪子按在嘴边,发出长啸。
不死火鸟在空中一个急刹,一眼没多看,掉头而去,快过电光石火。
银狐自己反倒吓了一跳,嘀咕道:“反应快啊小子。
”扯开嗓子喊了一声,“喂,你还没下班呢,想死到哪里去?”
声落,云开,日出。
蓝天白云大太阳在晃眼之间,又全部悠悠地回来了。
叶宅靠在墙上,呼哧呼哧喘气,对银狐举起手表示感谢,狐狸站在那儿点点头:“新来的?”
想必这跟写在额头上一样明显吧,人人一望便知。
叶宅苦笑:“是啊,请多关照。
”
银狐耸耸肩,还挺像那么回事,爪子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奇怪,我以前见过你?”
叶宅不做此想:“没有吧,要是我见过会说话的狐狸,我早拉你去拉斯维加斯巡演了。
”
“耶,还蛮有志气。
”它一面这么说,一面还是紧紧盯着叶宅看,忽然摸出一副塔罗牌,“给你算个命?”
人家笑都没力气笑了:“我没钱了,算不起,还有,我要回去救我朋友了哈,拜拜。
”
叶宅拖着腿疲乏之极地走开,留下身后一对充满探寻意味的狐狸眼睛,还在疑惑地嘀咕:“这么眼熟,谁啊这是?是我抓进来的吗?糟糕,最近抓太多人进来,我都记不清谁是谁了啊……”
回程一路无话,不死火鸟不找茬,街道上所有店铺都开张了,兴兴头头做着生意,不时看到有人满意地换了一个头出来,手里拎着一小时前的旧脑袋,还一摔一摔的。
叶宅实在累惨了,对一切都表示彻底的淡然,回到拉兹河监狱青铜门前,他无力地拍拍:“开门。
”
从里面传来花花小老虎警惕的咆哮声,接着一只手穿门而过,将叶宅硬生生拉了进去,既没有撞到头,也没有卡在中间。
迎面就看见小精灵花瓣一般的脸,带着笑。
外面世界动不动飞沙走石,反而这青铜囚牢中透着一股儿我自岿然不动的安全感,叶宅靠着墙坐下来,长叹一口气,将药瓶递给小姑娘:“喏,行行好,帮我喂给他。
”
抹一把脸又问,“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小姑娘看看他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的惨样,默默接过东西,说:“维罗。
”
她随即在霍东野面前蹲下,看看药水,说:“喂,他全身都石化,要用人工呼吸渡药下去的。
”
叶宅瞟了她一眼,又瞟了霍东野一眼,微弱地说:“谢谢你,你辛苦了。
”
维罗动也没动,坚决地说:“我不要。
”
他鼓起余勇,还想尽力说服人家:“喂,他是个帅哥,你不会吃亏的。
”
拨浪鼓般的摇头说明了女孩子惊涛骇浪一般的决心。
叶宅没辙了,摸摸头,眼睛转回自己的双手,沉默了一会儿,一字一顿地说:“那他就继续死着吧。
”
连慷慨激昂都懒得,叶宅侧了个身,慢慢出溜到地上,眼睛眯啊眯的就直接睡了过去。
维罗一看不妙,急忙冲过来一脚踢得他飞起数米,叶宅落地时以头抢地,碰得山响,但他仍然四肢摊开,睡态可掬,丝毫没有动摇之意。
这一番动静不小,青铜门外忽然“当啷当啷”,有人在开锁,维罗抱着小老虎转身飞起,藏匿到天窗下的阴影处,淡去形体。
门打开,一个机器人的头慢吞吞伸进来,左右转动了一下,视线落在叶宅身上,对身后的同伴说话:“这个,怎么处理?”
回答还算负责任:“异族?什么种类的?”
两个机器人对着话走进了监狱门,围着躺在地上睡成一团烂泥的叶宅看了一会儿,相对点点头,不知道达成了什么默契,弯腰将叶宅往肩膀上一撂,走了出去。
这一回叶宅的待遇鸟枪换炮,牛车换高科技,机器人扛着他直接上了一个六边形飞行器。
那玩意光停在空中不觉得有什么太特别,飞起来的姿态却美如狮子座流星雨,在空中柔滑地盘旋着,停了一刻,便飞往遥远的东方。
它们的目的地在混乱之城的中心,一般来说,任何城市都会有自己的地标,不管最后呈现出来的效果如何,其建筑物设计初衷都会奔着些好意思去,比如说壮丽,比如说精美,比如说特立独行,比如说全世界老子最高层。
但混乱之城没有辜负自己的名字,它绝不肯跟任何世俗惯例同流合污。
它的地标是一长溜的便携式公共厕所,长蛇阵排开,差不多有一两百个之多。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子的。
尺寸大概是两米高,一米长,两米宽,复古的绿漆铁皮外表,绝对冬凉夏暖。
跟你去看露天演唱会的时候,摆放在场地一角,无论什么时候都好像有超过一千万人排队的那种移动厕所一模一样。
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这整排公共厕所上装备了一个狭长的滑梯状东西,覆盖了整个顶端,弧度陡峭,活脱脱像某世界级过山车的简易版,高高耸立,表面光可鉴人。
滑梯的末端接着一个巨大的圆形入口,黑洞洞的,笔直往下,和厕所一字阵浑然一体,紧密相连。
如果叶宅这时候是清醒的,扭头打眼一看,就会陷入极为不良的联想:这个,是要在化粪池里被淹死什么的吗,会不会是上辈子太不修德了……
但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他实在太累了,完全陷入了疲倦欲死的熟睡,被机器人抛来抛去都没有半点睁开眼睛的意思。
就连他真的被从高处丢到滑梯上,以接近音速之快一滑到底,最后“扑通”掉进厕所黑洞的整个过程,基本上也都是不清醒的。
他清醒不清醒,对于整件事情似乎没有太大的影响。
他的被投放像是触动了核武器引爆装置上那个闪闪发亮的红按钮,公共厕所们像被赋予了生命一般,一个接一个地震动,旋转,颤抖,以至于发出了怪异的叹息之声,如失火时的警钟一般越来越高亢响亮,震耳欲聋,回荡于整个天空,直达苍穹之上。
机器人们在飞行器上端坐,本来还在笨拙地聊着天,忽然之间都被镇住了。
“什么?”
“什么?”
“什么都不是?”
“这个警钟从没响过,什么意思?”
“最高级戒严,无差别攻击状态!”
跟咸蛋超人在电话亭里换了条战斗内裤似的,混乱之城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间,狠狠拉下了脸。
这是态度严肃得会置人于死地的世界。
叶宅对这一切都懵然无知。
所谓一梦千年,时光最容易,他这一觉酣畅不知多久,醒来时浑然忘却自己身在何处,舒舒服服伸个懒腰扭扭头,第一眼就见到霍东野站在自己身边,四肢柔软,行动自如,一时心中大喜:“兄弟,你活了?”正要翻身而起,却感觉无一块肌肉不酸痛到发癫,于是哼哼唧唧又趴下去,脸上还笑眯眯的,“跟哥们儿分享一下,Asfirmasastone的感觉怎么样?”
但他的笑容很快冻在了脸上,他忽然发现两件事:第一,他没躺在教堂内的青铜监狱;第二,霍东野站在他身边,也不是为了在他醒来的第一时间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他们停留在一处街心小广场,不远处有一尊雕像,底座极高,简直看不清楚到底供奉的是谁。
围绕着广场四通八达的道路延伸开去,不间断的霓虹闪烁,远处依稀人头攒动,一间接一间店铺灯火辉煌,沸反盈天。
一切都好,只缺声音。
世界安静得极其诡异。
安静得叶宅以为自己睡太熟以至于把耳朵睡聋了。
他伸出小手指去掏耳朵,眼神顾盼,起初毫无焦点,但就在某个瞬间对上了一小群从远处缓缓走来、很快就要从他们身边经过的人。
叶宅的本能反应就是撒开手,刚要好好地,歇斯底里地狂叫上一气,被霍东野眼明手快,一把捂住嘴挡了下来。
他悄悄地,毫不动摇地说:“别吵。
”
那一小群人摇摇摆摆地靠近了,一直盯着叶宅看,眼神冷漠,空洞而无所谓。
是一群表面上看起来蛮正常的人,穿正装的精干中年男子和小黑裙盛装的年轻美女并肩而行,雍容华贵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走在后面,被一个保姆模样的小姑娘搀扶着。
“你一出声,他们就会攻击我们,保持安静就没事。
”
霍东野几乎是用耳语对叶宅说,但哪怕是这么轻微的声音,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