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玉河月色(3/5)
他的步态并不沉重,反而显得安稳轻松,感到自己也是白操心,不由一笑。
尉迟保持笑容:“子京,你实在聪明。
我是和采珠司有渊源。
然我这种白手起家的人,总爱对发迹历史讳莫如深。
我刚才确定端午是故人之女。
本想等你休息好后,才找你商量。
”
他沾上污泥的长衣裾,拂过青草,有簌簌之音。
“我已休息了个够。
你拒绝帮我,我不能强求。
我比你们早回到城里。
仆人们已尽数在城门等候。
这女孩是我的货。
我现在不乐意卖她,也不会把她送你,因为你终究骗了我。
”
她跟在尉迟后面,替他留神脚下。
尉迟叹息:“子京,你太多心了。
你来我府上,先说要通关文书。
可你身边难道没藏着大元知枢密院事燕帖木尔亲笔盖印的过关信?当然,我并不责怪你。
”
端午答应道:“好,还是你来带路。
”
“无商不奸。
是你教我的。
”燕子京道。
尉迟拖着一条腿,跟了上来。
他嗓子有些沙哑:“端午,雨后泥滑。
”
“毋宁说‘兵不厌诈’。
我也教过你。
”尉迟说。
她跑入花园,又停住。
端午全然清醒,咬住嘴唇。
燕子京不可理喻,而尉迟本不可能单纯。
端午迟疑片刻,但对方那诚恳地表情,令她难以拒绝。
她的心思还有些乱,能出去透气,也未尝不可。
她敏感地想:若尉迟对她有所安排,他又会如何同燕子京交涉呢?
跟着燕子京走,会痛苦。
留在尉迟家,也没那么容易。
尉迟回头,端详了端午一会儿,招手说:“这地方的月亮,只是庭中月。
我带你去看看真正的和田月吧。
”
尉迟缓缓到燕子京身边,扬出赶车柳条,好像要抽头顶金铃,又猛然收手。
尉迟低声嘱咐了几句,把趴在佛堂的小猫抱给侍从。
少年毕恭毕敬,鞠躬而退。
他问:“这个人,你当真不能留给我?”
“回禀主人,燕大人睡得正熟。
”
“不能!先前,我已令使者绕开和田,快马加鞭,把我的礼单上呈给诺敏王府。
如果你执意留下她,我不知是否会激怒谁。
”燕子京斩钉截铁。
这时,一个侍从少年敲门,尉迟关切问:“燕公子酒后没有不适吧?”
尉迟收住笑。
他手里柳条蓄势待发。
她顺着男人脊梁,看窗角明月高悬。
绿洲的夜已深。
燕子京直视他,忽而话锋一转:“无意哥哥,我和你如此争执,太伤和气。
不如问问端午,她想去,还是留?端午,我忘了,你包袱还在那辆驴车上。
先拿了包袱,再决定。
”
端午用双手搓搓脸蛋,把尉迟那件衣服叠好,放到长几。
她起身说:“那不是吗?”
带棚驴车,藏在大门边。
燕家仆役闻声,将车赶到端午面前。
端午正要回答。
尉迟推开窗子,嗟叹:“月亮又出来了。
端午,你看过和田的月亮吗?”
端午疑惑,那几件破玩意,还能成我包袱?她走到车前,掀开帘子。
凡事都有代价。
建立白玉王国,需要多少时间,多少牺牲?如果尉迟要仿效廉州的采珠司,那么她即便是有协助贸易之心,也不能把抽在自己身心的皮鞭加诸于他人。
她瞳仁变大,手一顿,眨眨眼。
和他定约的,是八娘子。
但如果那是母亲的希望,端午也希望自己能不辜负。
可是,她能不能通过学习,达到尉迟无意心中的期望?她没有把握。
对待别人真诚,也要有至诚之心。
她不可能用吹牛皮和玩笑,来应付尉迟。
尉迟把脸转向她,她脑子一片白茫茫。
不过,那只是一瞬间的事。
他修长手指轻搭在端午的下巴上,些微凉意。
端午转眸,他擦掉了她唇边的一点泪痕,收回了手。
接着,她对尉迟躬身:“多谢城主。
我还是打算跟爷上路,包袱嘛,还是放车上好了。
”
他抚摸了一下如玉额头,凤眼里笑出了花:“不学最好,等我来传授你吧。
端午,你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你是属于白玉王国的。
你是和我平生订约的第一个人,不要背弃那约定。
”
尉迟似感意外。
他望了一眼燕子京,没说话。
尉迟的面上,并无失望。
燕子京好像对端午决断那么快,也有点意外。
他望了望天,东方既白。
“没有。
这些年和田玉越来越少,我没法学。
”端午诚实回答。
尉迟凝望端午良久,语调恢复了平静:“后会有期。
”
“没什么。
不妨事。
”他凝视端午:“你……已经学了珠玉那些吧?还没有学过和田玉?”
端午深深鞠躬。
她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