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这一点赎罪的念头支撑着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等来了转世的机会。

    差官领我进入轮回道的时候，我简直欣喜若狂，终于能脱离苦海再世为人，也终于能够了却心中夙愿。

    &rdquo &ldquo这一世的母亲，是个十分温柔的女子。

    在她腹中的感觉十分温暖安逸。

    她会放柔和的音乐给我听，会跟我说话，告诉我世界的美好和自己殷切的希望。

    &rdquo 李小白听到这里忍不住与沈夙夜交换了一个眼神，人的立场不一样，态度果然就完全不一样，对人的看法也截然不同。

     女鬼似乎并不在乎对面两人的神色，继续道：&ldquo但是父亲就很冷淡，我几乎没有听过他的声音。

    大概过了四五个月，母亲的情绪就开始不对了。

    她开始常常一个人悄悄哭泣，一个人悄悄喝闷酒。

    对我也开始时冷时热，一时凄厉地咒骂我，说我根本不该有，要打掉我。

    一时又悲切地哭泣，说不是我的错，我是无辜的。

    后来有一天，母亲追着父亲问，他爱不爱她，会不会爱我。

    父亲回答说，你知道的，我从未爱过。

    &rdquo 李小白叹了口气，沈夙夜也是一脸无奈。

    像夏天诚和于娜那种夫妻，本身就是一场悲剧。

     &ldquo所以那天晚上，趁父亲不在，母亲就在浴室里割了自己的手腕。

    &rdquo女鬼亦轻轻叹了口气，&ldquo那是一种很慢的死法。

    她靠在浴缸里，回忆着她见到父亲的那一刻，回忆着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一声一声地叫着他的名字&hellip&hellip慢慢死去。

    我在她腹中尖叫，我哀求她不要，她告诉我世界如何美好，却又这样轻易地舍弃了自己的生命，连同我。

    可是什么用也没有，我只是一个五个多月的胎儿。

    只能眼睁睁等着死亡向我们袭来&hellip&hellip&rdquo 李小白又叹了一口气，&ldquo所以说，于娜的确是自杀的？&rdquo &ldquo是的。

    &rdquo女鬼点了点头，&ldquo她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就这样离开了阳世。

    但我不甘心。

    我熬了那么久，才有转世的机会，这样就没了。

    她那样爱他，爱到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他却一点都不珍惜。

    他害死了我的母亲。

    所以我想尽办法留下来，我要为母亲讨回一个公道。

    &rdquo 她这样说着，李小白几乎能想象当时她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是怎样凶狠暴戾，怨气冲天。

    但现在听起来，她的语气中却只有平静甚至凄楚。

    于是李小白再次问：&ldquo但夏天诚就是你要赎罪的那个人？&rdquo &ldquo是。

    &rdquo女鬼再次点下头，&ldquo我以母亲的相貌出现，用尽手段，要让他爱上这个他本来不屑一顾的女人，当日母亲的感受，我想让他全部都体验到，然后再取他的命。

    但是&hellip&hellip在我真正接触他的那个瞬间，我就明白，他就是那个人。

    &rdquo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她又要害他，又要为他续命，还不愿意离开。

     听到这里，连沈夙夜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ldquo他依然是个好人。

    &rdquo女鬼的唇边缓缓浮起一丝笑容，有点伤感，有点无奈，但更多却是幸福温暖，&ldquo我一直在矛盾和犹豫，但他却毫不在意。

    他知道我不是活人，却宁愿陪我一起去死。

    我本来想，就这样也好。

    如果你们不来，大概要不了两天，我们就会一起死去。

    &rdquo 看着她越来越稀薄的形体，李小白皱了一下眉。

    &ldquo但你要是继续滞留人间，耗尽真元&hellip&hellip就根本连鬼都做不了了吧？&rdquo 女鬼又笑了笑，&ldquo我想为母亲复仇，但面对那个人，却又狠不下心。

    我想向他赎罪，却又再一次害了他。

    这样的我&hellip&hellip继续存在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索性魂飞魄散也不是什么坏事吧？&rdquo 李小白静了一会，轻轻问：&ldquo那么，你现在想怎么办？&rdquo 女鬼也跟着沉默下来，半晌之后，才又凄然一笑：&ldquo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本来想就这样离开的，但是&hellip&hellip终归还是&hellip&hellip舍不得。

    &rdquo &ldquo你等一下。

    &rdquo李小白丢下这句话，便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少时里面便传出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夹杂着李小白的嘟哝，&ldquo我记得带出来了啊，放哪了？&rdquo 沈夙夜忍不住也起身走到她房间门口，&ldquo你在找什么？&rdquo &ldquo一个小瓶子，铜的，大概这么大。

    上面雕了些奇怪的纹样。

    &rdquo李小白转过身来，比了个香烟盒大小。

     &ldquo厨房。

    你上次用来装胡椒粉了。

    &rdquo &ldquo哦。

    &rdquo 李小白应了声，跑去厨房里，找到那个瓶子，把里面的胡椒倒在随手拿出来的一个盒子里。

    然后把那个铜瓶放在水龙头下面冲了冲，就跑回那个女鬼身边，晃了晃手里的瓶子，&ldquo在我弄清所有的事情之前，就委屈你在这里呆一阵吧？&rdquo 女鬼看向那个还在滴水的铜瓶，犹豫地皱了眉。

     李小白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轻咳了一声，扯出一张纸巾，擦了擦那个铜瓶，&ldquo你不要看它不起眼，这东西可是件不错的法器，这上面的符箓都是几百年前的高人一层一层祭炼上去的。

    用来聚魂养气再好不过。

    我看你这样子也撑不了多久了，也许在这个里面还能多活几天吧。

    &rdquo 女鬼还没说什么，跟着过来的沈夙夜已经变了脸色。

     &mdash&mdash这种东西，她竟然随便就拿来装胡椒粉？ 李小白显然没注意到，继续道：&ldquo你看，反正你也打算死了，难道还怕我算计你么？&rdquo 女鬼又静了一会，才轻轻点了点头，化作一缕清烟，向李小白手里的铜瓶钻了进去。

     前一刻还毫不起眼的铜瓶，在她进去之后，突然光华大盛。

    一道金光沿着瓶身的符箓游走，幻化出无数光影，一直到李小白将它盖好，才渐渐又暗淡下去。

     李小白这才舒了口气，伸了个懒腰。

     沈夙夜看了厨房那边一眼，问：&ldquo你刚刚拿来代替这个瓶子装胡椒的是什么？&rdquo &ldquo上次超市买的保鲜盒，怎么了？&rdquo &ldquo很好，以后不准随便乱换厨房里的用具。

    &rdquo沈夙夜扶了一下眼镜，又补充，&ldquo家里所有的用具都不要乱动。

    &rdquo 李小白一脸不明所以地一歪头：&ldquo诶？&rdquo 5．&ldquo我需要先知道真相。

    &rdquo 第二天李小白和沈夙夜去医院看望夏天诚。

     他已经转到了普通病房，但看起来却似乎比昨天更糟糕，瘦骨嶙峋面无血色，最重要的是双眸有如一潭死水，一点光也没有，更不用说之前那种神采。

     就好像他们把夏天诚的人救了回来，但他的心却死了。

     李小白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的叹息惊动了夏天诚。

    像是嫌她多管闲事一般，病床上的男子厌恶地皱起眉来，却又在下一秒怔住，睁大了眼看着她。

     夏天蓝在病房里照顾哥哥，李小白和沈夙夜进来之后，她连忙站起来招呼两人，但夏天诚却打断她，急急道：&ldquo快去把窗帘拉上。

    &rdquo 夏天蓝有些诧异地回头看他一眼，&ldquo哥？&rdquo &ldquo快点去，她见不得阳光。

    &rdquo夏天诚一边说一边挣扎着想坐起来，夏天蓝连忙过去扶他，他却只连声催促妹妹去拉窗帘。

     &ldquo没关系。

    &rdquo李小白连忙抬起手来阻了阻，&ldquo不用忙。

    她没事的。

    &rdquo 夏天诚这才安静下来，在妹妹的扶持下靠在枕头上半信半疑地看向李小白，&ldquo你将她怎么样了？&rdquo 李小白从包里拿出那个小铜瓶放在他手里。

     铜瓶触手冰凉，但夏天诚握在手心，却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舒适。

    就像与他的体温相融，铜瓶也慢慢透出一层柔和的金光，合着他心跳的节拍，一明一昧。

     李小白知道他体内还有那女鬼的真源之力，能互相感应很正常，但却没料到他们之间竟然有这样深切的羁绊。

     夏天蓝一时也怔在那里。

     夏天诚握紧了铜瓶，一副再也不想松手的样子，抬起眼来盯着李小白，&ldquo你打算将她怎么样？&rdquo 李小白道：&ldquo我需要先知道真相。

    &rdquo 夏天诚再次皱起眉来，抿紧了唇。

     李小白自己拖了凳子在床前坐下，问：&ldquo你知道她不是于娜么？&rdquo 夏天诚过了半晌才点了点头，轻轻笑了一声，&ldquo她怎么会是于娜？就算她跟于娜长得一样，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也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她说她是，那就是好了。

    反正只要是她，外貌也好，身份也好，我都不在乎。

    &rdquo 听他这么说，李小白犹豫了一下，才试探地问：&ldquo难道你也记得前世的事情？&rdquo &ldquo前世？&rdquo夏天诚露出一丝迷茫来，&ldquo不记得。

    但我想，既然有鬼魂存在，也应该有前世吧。

    也许我前世的确认识她，也许我一直没能爱上别人，只是在等她&hellip&hellip&rdquo 也许他的确是不记得，但显然冥冥之中却依然有所牵挂。

     如果于娜没有出事，如果她能顺利出生&hellip&hellip那这一对前生后世都放不下彼此的男女，将会是一对父女。

     命运这样安排，到底是一种补偿，还是一种残忍？ 李小白回头看了一眼沈夙夜，而后者靠在墙边，只是轻轻推了一下眼镜。

     他不肯说话，李小白只好叹了口气，继续问：&ldquo那你知道&hellip&hellip她是你女儿么？&rdquo &ldquo不，她不是。

    &rdquo夏天诚也叹了口气，才轻轻道，&ldquo于娜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

    &rdquo 李小白一惊，睁大了眼。

     怪不得女鬼说于娜变得情绪不稳定，患得患失，还想打掉孩子。

    她肯定也是因为对自己这样畸形的婚姻绝望了，觉得就算孩子出生，也不会幸福，所以才选择轻生。

     沈夙夜到这时才皱着眉开了口，&ldquo但是&hellip&hellip这不太对。

    &rdquo 李小白再次看向他：&ldquo哪里不对？&rdquo 沈夙夜向夏天诚问道：&ldquo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她怀的不是你的孩子的？&rdquo &ldquo一开始就知道。

    我们的婚姻有点特殊，天蓝请你们帮忙的时候，没有告诉你们么？我们的关系&hellip&hellip&rdquo李小白看起来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女，所以夏天诚斟酌了一下用词才道，&ldquo并不算融洽，这一年，我都没碰过她。

    &rdquo 沈夙夜又问：&ldquo那于娜知道这孩子不是你的么？&rdquo 李小白睁大了眼，抢在夏天诚之前出了声，&ldquo等等，阿夜，你的意思是&hellip&hellip于娜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的孩子不是夏天诚的？&rdquo 沈夙夜点了点头：&ldquo但这才能解释她为什么一开始对没出生的孩子充满了期待，却在四五个月之后恨不得从没有过。

    显然夏天诚对她的态度一直都是这样，如果她自杀是因为对婚姻绝望，也不用等到怀孕好几个月再自杀。

    她的情绪突然变化，肯定是有原因的。

    我猜就是她突然发现了孩子不是夏天诚的。

    所以才会各种矛盾纠结，最后想不开。

    &rdquo 李小白皱起眉来，&ldquo但这怎么可能？女人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谁的？她那么爱夏天诚，怎么可能把别的男人当成他？&rdquo 沈夙夜自己也觉得有点说不过去，静了一会才道：&ldquo&hellip&hellip也许，不是别的男人？&rdquo 他把&ldquo人&rdquo字咬得特别重，李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