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晓天下，操纵着桫椤城周围的一切交易、争执、生死&hellip&hellip桫椤城已经老去，这里是它唯一还有活力的地方了。
苟盛带着众人走入一间小石室里。
石壁边的坎上盘膝坐着个老头，闭着眼，面前的石桌上只一壶酒，一碟花生，甚是简陋。
苟盛恭敬地走到老头身前，低声说了几句。
那人点点头，苟盛赶紧对巫镜道：&ldquo何老大请你们过去。
他是这儿最大的马帮头，没有他带不出去的东西。
&rdquo
巫镜暗地里塞给他一粒金豆，低声道：&ldquo滚吧。
找个好点的地方歇脚。
&rdquo
苟盛老脸笑烂，一叠声地道：&ldquo小人这就去准备，包管好的，爷睡得塌实！&rdquo说着赶紧跑去张罗。
何老大干瘦的下巴朝石桌前几张凳子努努，于是三人纷纷就座。
巫镜拱手道：&ldquo何老大好。
咱们兄弟三有点小麻烦，就全奈你的指点了。
&rdquo
何老大两根枯枝般的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冷冷地道：&ldquo指点谈不上，我也不爱谈。
多指点你们，我吃什么呀？说说罢。
&rdquo
&ldquo我们需要一支马队，出城，向西。
这对你来说根本不是个事儿，对不对？&rdquo
&ldquo屁才不是事儿，人说的都是。
&rdquo何老大毫不客气地道：&ldquo城里有的是马队，干嘛来找我们这些山野之人？&rdquo
巫镜笑嘻嘻地道：&ldquo老爷子是聪明人&hellip&hellip要能堂堂正正地出去，也不用劳烦老爷子了！&rdquo
何老大倒了杯酒，一口干了，沉吟道：&ldquo既然这么说，我也不绕弯儿，明码实价：一天内离开，五斗。
如果拖到三天后，就只要两斗。
&rdquo
蜀地虽然富庶，桫椤城因地势太高，仍是缺粮，五斗已算很高的价了。
巫镜怀里的金子换米别说五斗，五十斗都不成问题，却皱起眉头苦着脸道：&ldquo何老大，你直接说不行，咱兄弟几人还承你的情。
五斗&hellip&hellip五斗顶条命了！&rdquo
何老大叹道：&ldquo你知道顶条命，也算不错了。
&rdquo说着终于睁开了眼。
他的眸子泛着青白之色，离瞎已不远了，但当他的目光从三人身上慢慢扫过时，眉头又皱了起来。
末了，他伏身在桌上，示意巫镜凑近些。
巫镜凑近了，只听他低声道：&ldquo你们两个巫人，一个女子，做了什么，我不想知道；要到哪儿去，我也不关心。
你们在此不受欢迎，我虽不是蜀人，也不想惹事。
走罢，就当你们没来过。
&rdquo
巫镜一脸被老娘认错的惊愕：&ldquo何老大，你这说的什么&hellip&hellip&rdquo
&ldquo别跟我扯。
&rdquo何老大简单地道：&ldquo看你脸上的嫩毛我都认得出来。
巫人&hellip&hellip哼&hellip&hellip这里是杂碎们的狗窝，不是你们这些自名清高的巫人该来的地方。
滚吧。
&rdquo
巫镜正要再说，巫劫忽地伸手按住他肩膀，问道：&ldquo听你的口音，是来自巴国东南方向？&rdquo
&ldquo不管你的事！&rdquo何老大突然发火，吼道：&ldquo龟儿多嘴的人通常活不长久，你晓不晓得！快给我走！&rdquo
巫劫伸手揭下了头巾，昂然向着何老大。
何老大看到他脸上的疤痕，先是一惊，既而神色大变，站起身来道：&ldquo你&hellip&hellip你是谁？&rdquo
巫镜拼命扯巫劫的袖子，巫劫仍然道：&ldquo我叫做劫。
&rdquo
何老大如遭雷击，目瞪口呆僵站了半响，干瘦的身体一节一节地坐回座位，喃喃地道：&ldquo果然是你&hellip&hellip你&hellip&hellip你为什么来这里呢？&rdquo
巫劫之母巫霜，原是昆仑山预备长老之一，三百多年前奉命出使当时尚未被商国灭亡的蜀。
在桫椤城，她遇上了同样出使蜀国的巴国大将枢弩，两人遂私定终生。
后来巫霜与枢弩一同逃亡。
蜀国以此为由进伐巴国，烧掠了巴国的阖城。
枢弩与巫霜从此在人世消失，变成巴人口耳相颂的传奇。
&ldquo一次意外。
&rdquo巫劫坦诚地道：&ldquo相信我，我不想找麻烦。
&rdquo
&ldquo你就是麻烦。
你就是劫难&hellip&hellip&rdquo
&ldquo所以我必须在蜀人发现之前离开。
你会帮我的，对不对？&rdquo
何老大道：&ldquo帮你？你父亲曾为我们巴人带来无上的荣耀，又亲手毁了它&hellip&hellip我不知该怎么说&hellip&hellip但&hellip&hellip但是&hellip&hellip无论如何，你是枢弩唯一的后代，流淌着我们巴人的血&hellip&hellip&rdquo
他顿了半刻，道：&ldquo好罢，我来安排一下，明天给你们答复。
放心，我如果不是当年在昆仑庸城待过几年，也认不出你们是巫人。
在这里只要不刻意显露，就是安全的。
&rdquo
巫镜双手一摊：&ldquo显露？我们是老老实实的贩子，对吧，老爷子？&rdquo
夜幕四合，又是阴天，出了地道面向空旷的山谷时，完全漆黑一片。
用巫镜的话讲：&ldquo漆黑的夜里危机四伏，通常是老虎惦记早餐的时候。
&rdquo不过对于瞎子来说，本无所谓黑暗；对于巫劫来说，也无所谓危险。
当苟盛带着巫镜和茗去找住宿之所时，他以探询为由独自出了地道，缓步走入已然沉沉睡去的桫椤城。
竹竿敲打在青石路上，叩叩轻响，后来变作泥地扑扑的闷响，他走出了巷子，走上山嵴上的小路。
再后来，哗哗的草丛声响，桫椤城已被远远抛在身后。
巫劫站住了，仰头向天顶，向着西北的方向&hellip&hellip听去。
他听到了风的声音。
轻轻的，呜呜咽咽的，说凄凉也好温柔也罢，总是那么若有若无、平平淡淡&hellip&hellip这声音多么象母亲哼吟的歌声啊。
三百五十多年前，母亲也曾站在桫椤城里，遥望西北方那看不见的昆仑山界。
也许那是母亲最后一次仰望天穹了。
巫劫吁出一口气，慢慢蹲下，坐在荒草之中。
荒草随风摇动，风轻时唆唆的响，风急时就变成沙沙的响。
长长的草叶随风象浪一般打在他身上，拂过他的手臂、脸颊。
身后的山林里，风吹松林之声由远及近，从唿唿的轻哼声变成哗啦啦的唿喊，又向山下蔓延去，渐次低落。
由此涛声不绝。
他曾经一千次、一万次的梦见母亲最后生活过的城池。
他想象它的宏伟、庄严、威武，想象母亲说过的那些春日里郁郁葱葱的山林，那些冬日里山林间缠绵的薄雾，想象那滚滚云海奔腾千里的壮阔，还有丹霞满天、倦鸟归林的傍晚&hellip&hellip却从未曾想到，自己会真的踏上这片他本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