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什么？&rdquo
江明拿起茶几上的玻璃杯，闻了闻，很鄙视地把里面的茶倒了。
然后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空杯子的杯沿，向范海辛笑了笑。
很标准的露出八颗牙齿的闪亮笑容。
&mdash&mdash包括两颗闪着寒光的尖锐獠牙。
鲜红的血液在透明的玻璃杯里流淌，折射出宝石般的明艳光彩。
江明斜靠在沙发上，晃着手里的杯子，挑眉看向正在自行包扎手腕的伤口的范海辛，露出玩味的表情来。
他其实不缺这一口血。
只是想逗他玩儿。
但范海辛二话没说就给了自己一刀。
范海辛包好了自己的手，抬起头来，正迎上江明的目光，一时间竟然双方都有点心虚，各自错开。
范海辛道：&ldquo现在可以说了吗？&rdquo
江明笑了笑，&ldquo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但在那之前，我有个问题。
&rdquo
范海辛问：&ldquo什么？&rdquo
&ldquo我没记错的话，你是个猎魔人吧，你想摆脱一个背后灵，有一万种办法。
&rdquo江明又晃了晃手里的杯子，&ldquo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rdquo
是的，虽然不能超度不能灭杀，但如果范海辛只是想摆脱那个幽灵少女，不过就是举手之劳。
可他却让她在自己身边待了好几天，甚至还为了她的事，给了一个吸血鬼一杯自己的血。
主动给一个吸血鬼自己的血，对一个猎魔人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但他一点都没有抗拒就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为什么呢？
范海辛自己也有点想不明白。
他没有回话，江明打量着他的神色，猜测道：&ldquo你爱上这个幽灵了？&rdquo
&ldquo胡说。
怎么可能？&rdquo范海辛反驳，&ldquo我只是&hellip&hellip觉得她可怜。
&rdquo
明知道对方不会回应，明知道自己毫无希望，却还是那样地喜欢着那个人。
喜欢到包容他的欺骗，喜欢到为他滞留人世。
喜欢到&hellip&hellip忘记了自己。
那样痴那样傻&hellip&hellip却偏偏触动了他心底最深的一根弦。
&ldquo那就是同病相怜喽？&rdquo江明再猜。
范海辛只觉得又挨了一刀。
这一刀更狠。
直插心头，剜出一个大洞，痛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ldquo胡说，怎么可能？&rdquo他再次反驳，但却不如刚才有底气。
江明就笑起来。
&ldquo傻小子！&rdquo他笑骂了一声，&ldquo说吧，你到底想知道什么？&rdquo
&ldquo我想起来了，我到底是怎么死的。
&rdquo
江明的记性很好。
近百年前的往事也记得清清楚楚。
他认识袁立海，是因为梁小姐。
梁小姐叫梁妍贞，算是白岱第一个留洋的女子，回国之后作风也颇大胆，一向备受争议。
比如说她的文学沙龙，新派人士夸她是文艺界的先驱，守旧派则骂她招蜂引蝶不知廉耻。
总之褒贬不一。
江明是她的医生。
&ldquo袁立海一直在追这位梁小姐，写诗，送花，看戏看电影&hellip&hellip&rdquo江明道，&ldquo梁妍贞半真半假跟我抱怨过好些次。
我觉得吧，其实他们倒也挺配。
一个自命风流，觉得什么样的女人都能手到擒来，一个就自作聪明，喜欢看各种男人围着自己转。
&rdquo
&ldquo梁小姐&hellip&hellip又聪明又漂亮&hellip&hellip&rdquo幽灵少女一直在范海辛身边跟着听江明讲故事，这时才轻轻插了嘴。
&ldquo&hellip&hellip有思想又有见地&hellip&hellip她那样的人，才配得上阿海&hellip&hellip&rdquo
范海辛看了她一眼，轻声安慰，&ldquo是袁立海配不上你。
&rdquo
&ldquo不，是我&hellip&hellip是我痴心妄想&hellip&hellip&rdquo幽灵少女说着，眼泪又滑了下来，&ldquo我太没用了&hellip&hellip&rdquo
江明看不到幽灵少女，也听不到她说话，但看范海辛的样子，也知道她的情绪肯定有点不对，便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范海辛才叹了口气，问：&ldquo那你知道袁立海有别的情人吗？像是澄空的女学生之类？&rdquo
&ldquo若没有闹出来，我当然不知道。
我跟袁大才子也不过只是认识而已，又不可能天天跟着他打探这些隐私。
&rdquo江明不无讽刺地笑了声，&ldquo不过，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向自己的学生下手的，顶多是玩玩暧昧，怎么也得等到毕业再说。
才子嘛，多少还是爱惜名声的。
&rdquo
说的也是，但范海辛看了一眼旁边的幽灵少女，还是有点不死心地补充，&ldquo她说她去过照片上的地方。
&rdquo
&ldquo哦？&rdquo江明又扫了一眼茶几上的照片，&ldquo这里一般人还真是去不了。
&rdquo
梁小姐清高得很，等闲之人入不了她的眼，能在她的沙龙占一席之地的，都是当日名噪一时的俊彦。
江明仔细想了想，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在梁家见过这样一个人，便道：&ldquo问问她是怎么去的？谁介绍的？或者只是自己偷偷跑去的？&rdquo
范海辛侧过头看着幽灵少女。
江明看不到她，但她能看到江明，并不需要翻译。
她微微偏起头，露出沉思的表情来。
大概是接连几天都在跟着范海辛调查之前的事，这次倒没有抱头痛呼，只是目光迷茫，声音也并不连贯。
&ldquo师太说这件事不能假手他人&hellip&hellip所以要自己做。
一个人，悄悄的，晚上&hellip&hellip阿嬷给我的地址&hellip&hellip门口没有人，我就进去了。
阿海&hellip&hellip和梁小姐&hellip&hellip&rdquo她说到这里，揪紧了自己的胸口，再也发不出声音。
范海辛皱起了眉，&ldquo等等，师太是怎么回事？阿嬷又是谁？&rdquo
有热闹看不到，江明也不高兴地皱了眉，收起了那副气定神闲的架子，&ldquo不带这么过河拆桥的吧？她说了什么，你倒是也告诉我一声啊。
&rdquo
范海辛复述了一遍，幽灵少女也缓过来了，轻轻道：&ldquo阿嬷是我的奶娘。
她对我最好了。
师太&hellip&hellip&rdquo像是记不清了，半晌才不确定地道，&ldquo教了我一个法术&hellip&hellip可以变成阿海喜欢的人&hellip&hellip&rdquo
&ldquo什么？&rdquo范海辛一怔，他原本以为这不过就是一个幽灵因为舍不得心上人才滞留人世，还牵涉到法术？
他转头告诉江明，江明也皱起眉，&ldquo她说的师太大概是那种走家串巷化缘的出家人，据说有一些常常会替一些大户人家做些阴私之事，扎小人厌胜术什么的。
那个时代不像如今，大部分人都是信这些的。
&rdquo
范海辛又问那幽灵少女，&ldquo是什么法术，你还记得吗？&rdquo
幽灵少女仔细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ldquo记不清了，就记得要生辰八字，要阿海的头发，我的血&hellip&hellip还有&hellip&hellip他喜欢的人的头发。
那天晚上，我就是想去拿梁小姐的头发，结果看到阿海在那里念诗。
梁小姐坐在那里听。
阿海那样高兴，整个人都像在发光。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样的专注深情&hellip&hellip如果他能那样看我一眼，我就是死也甘愿。
&ldquo但是&hellip&hellip他从来都没有真正喜欢过我。
我觉得自己真傻，就算师太的法术成功了，我这样没用的人，也不可能真的能变成梁小姐吧？她那么好&hellip&hellip要是因为我的私心就&hellip&hellip阿海会恨我吧？会更加不想看到我吧？就算被法术影响，到底也不是真心。
我不想他不开心，心想还是算了。
所以我没有打扰他们，又悄悄出去了，结果在院子里看到有人鬼鬼祟祟地在墙根上泼什么。
仔细一闻&hellip&hellip是油。
&rdquo
也许是无意间突破了什么障碍，幽灵少女越说越顺畅，范海辛一直安静地听着，这时才道：&ldquo啊，这个我有印象。
&rdquo他翻了翻自己搜集来的那一堆资料，&ldquo好像有不少文章提到过，梁公馆纵火案。
&rdquo
江明听不到幽灵少女的声音，范海辛又顾不上给他转述，有点无聊，索性就自己在一边玩手机，听范海辛说到纵火案，才插了句嘴，&ldquo嗯，这事还闹得挺大，据说是看不惯女子抛头露面的守旧派做的。
&rdquo
幽灵少女继续道：&ldquo那人蒙着脸，我不知道是什么人。
他也没有看到我，绕到后面去了。
我吓得不行，连忙跑回去找阿海。
阿海看到我，非常生气。
他冲我发火，骂我不尊重他，不该跑来这里，不该打扰梁小姐。
我告诉他外面有人在泼油他也不信。
梁小姐也不高兴，说了句&lsquo时间不早了，袁先生是该回家了&rsquo就起身往里走。
阿海去追她，我拖住他，说外面真的有&hellip&hellip&rdquo幽灵少女突然顿下来，抬起眼来看着范海辛，目光中的神色一变再变。
从茫然到震惊再到痛苦&hellip&hellip最后归于一片空洞。
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了。
范海辛伸了手过去，却从那半透明的影子里穿了过去，根本碰不到她，只能担心地问：&ldquo你怎么了？&rdquo
少女捂住了脸，但这一次，却没有眼泪流出。
只有同样空洞喑哑的声音。
&ldquo我想起来了，我到底是怎么死的。
&rdquo
&ldquo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孩。
&rdquo
&ldquo阿海为了去追梁小姐，将我推到一边。
怕我追过去，还把门插上了。
然后就失火了。
我听到外面有人在叫，院子里有人跑动，我用力拍着门叫着阿海的名字，但是他没听见&hellip&he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