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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quo我从门缝里看着他扶着梁小姐跑出去。
我想，等他把梁小姐送到安全的地方，就会回来放我出去了&hellip&hellip
&ldquo但他一直没有回来&hellip&hellip
&ldquo那天晚上的火可真大啊&hellip&hellip从门缝里都能看到映红的天空&hellip&hellip
&ldquo火燎在身上那么痛&hellip&hellip我竟然会忘了&hellip&hellip我怎么会忘记呢？&rdquo
&hellip&hellip是下意识只想记得美好的一面吧？
忘记他欺骗自己的事，忘记他背叛自己的事，忘记他伤害自己的事，忘记那个他根本不喜欢的自己&hellip&hellip
范海辛突然觉得自己很残忍。
或许，他根本就不该诱导她想起这些事。
他突然很想抱抱她。
但她已经是一个随时都可能消失的灵体，连最基本的接触都做不到。
幽灵少女以那种空洞的、无悲无喜的语气平静地说完了自己的故事，静了很久之后，才轻轻问：&ldquo他后来怎么样了？&rdquo
她忘记了所有的事，让她流连世间的，无非就是这一份牵挂。
范海辛叹了口气，转向江明，把幽灵少女的话大致转述了一遍，连同她之后的那个问题。
&ldquo啧，原来还有这种内情？&rdquo江明啧啧嘴，也颇为感慨，&ldquo这人也够狠心的。
&rdquo
&ldquo他后来怎么样了？和那个梁小姐在一起了？&rdquo
&ldquo没有。
&rdquo江明道，&ldquo他大概是想的，那之后没多久，就听说他妻子病逝了。
但梁妍贞之后就一直疏远他。
第二年就嫁了个富商出国去了。
现在想来，说不定就是那个晚上对他寒了心。
他对自己好是很受用，但想想他能把一个那么喜欢他的女人关在那里见死不救&hellip&hellip也实在太无情得可怕了一点。
袁立海跟着也病了，没多久也死了。
&rdquo
&ldquo病死了？&rdquo范海辛重复，突然觉得有点太便宜他了。
&ldquo说是病吧，但我听给他看病的同行说，大概是中了毒。
&rdquo
&ldquo是阿嬷&hellip&hellip一定是阿嬷给我报了仇。
&rdquo
幽灵少女轻轻笑起来。
随着她的笑容绽放，身上的服饰慢慢地变了，变成了一身大红的嫁衣，绣着繁复精致的百鸟朝凤，映着她苍白漂亮的脸，看起来有种诡异的华美。
&ldquo我嫁给他的时候，只有十四岁。
&ldquo红盖头挑开之后，我才第一次见到他。
他的眼睛那么漂亮，又明亮又深邃。
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在心里把满天神佛都谢遍。
从那之后，他就是我的天&hellip&hellip
&ldquo他一看着我，我就会心跳不已，他一笑，我就跟着开心，他只要一皱眉，我的五脏六腑就好像都揪成了一团。
&ldquo我想，再没有一个人，能像他那样一举一动都影响我的心情，也再没有一个人，能像我那样喜欢他&hellip&hellip
&ldquo为了能配得上他，我每天每天都在努力想让自己变得更好&hellip&hellip他嫌弃我没有文化，我就悄悄去学校旁听。
结果他却觉得丢脸，不许我再出门&hellip&hellip
&ldquo我早该知道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hellip&hellip我再努力都没有用&hellip&hellip终有一天，我的天还是塌了&hellip&hellip
&ldquo但是很奇怪，我并没有觉得后悔。
也不怨他。
我这一生，曾经用尽所有的力气来喜欢一个人&hellip&hellip足够了&hellip&hellip&rdquo
范海辛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他本以为她是袁立海的情人，才会藏着掖着见不得光，却没想到她竟是他那位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子。
他还是觉得便宜了袁立海。
不过，是真的病死也好，中毒也好，谁在复仇也好，都已经是多年前的事了。
幽灵少女自己既然已经觉得够了，他也没办法追究。
但心里却始终好像堵着点什么，腻腻的不是滋味。
幽灵少女回眸来看着他，微微一笑。
很难形容那样一个笑容。
像是包容了一切，却又纯净得像人生最初的月光。
范海辛甚至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ldquo我美么？&rdquo幽灵少女问。
&ldquo美。
&rdquo范海辛点点头，&ldquo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孩。
&rdquo
幽灵少女又笑起来。
这一次的笑容，就像是从心底怒放，真正的为了她自己而盛开。
她张开了双臂，虚抱了范海辛一下。
&ldquo谢谢你。
&rdquo她说。
然后就化作了点点柔和的银光，消散在空中。
范海辛怔在那里，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倒是江明若有所感，&ldquo走了？升天了？&rdquo
范海辛不知道她这算是心愿已了，还是彻底绝望，但的确是走了，不在了。
他甚至没来得及问她的名字。
他搜集的资料上也没有袁立海妻子的名字，只有一个姓，王氏。
结果她这一世，就只留下这么寥寥几笔。
值得么？
范海辛问江明：&ldquo你知道袁立海妻子的名字么？&rdquo
江明摇了摇头，&ldquo从没听过，那个时代，女子的闺名是不能随便告诉外人的。
怎么？真的动心了？&rdquo
范海辛只当没听到他后半句的调侃，&ldquo我觉得，总该有人记得她。
不然，连她自己都忘记了，未免太可怜了一点&hellip&hellip&rdquo
&ldquo她不记得自己是谁，说不定是因为她提到那个法术。
她潜意识里，还是羡慕新式女子的吧？所以做学生打扮，又想变成梁妍贞，死了这么多年还飘在澄空的图书馆里&hellip&hellip&rdquo江明叹了口气，范海辛没有复述幽灵少女最后那几段话，但到了这时，她的身份也不难猜。
&ldquo她要是再大胆一点，跟袁立海离婚，结局可能会好很多。
&rdquo
她怎么舍得呢？
她那样喜欢她的阿海，怎么会舍得离开他？
说到底还是太痴太傻。
范海辛有点怅然若失。
江明却笑起来，打趣他，&ldquo不过，看不出来么，你这么个浓眉大眼的，竟然也口花花，&lsquo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孩&rsquo。
&rdquo他学范海辛的语气重复，&ldquo啧，我还以为你喜欢的是小白。
&rdquo
范海辛几乎要跳起来，哪里还留得住半点伤感的情绪？他刷地红了脸，急急分辩，&ldquo你不要胡说&hellip&hellip&rdquo
江明斜眼瞟着他，继续道：&ldquo不过说起来，小白么，的确不是那种温柔漂亮的女孩儿。
脾气又大，性格又坏，脑子还不好使，被比下去也很正常&hellip&hellip&rdquo
&ldquo她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rdquo范海辛下意识已经打断他的话，反驳道，&ldquo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人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地方。
李小白性格爽朗大方，脾气也是对事不对人的，为人又单纯善良有原则，笑起来的时候&hellip&hellip&rdquo
他突然停下来。
因为发现江明转着那个装血的杯子，似笑非笑看着他，怎么都有点欠扁的样子。
这只吸血鬼绝对是故意的。
范海辛闭了嘴。
江明哈哈大笑起来，&ldquo还说你不喜欢小白！&rdquo很笃定的语气。
范海辛继续保持沉默。
江明起身搂了他的肩膀拍了拍，&ldquo别这样，这又不是什么坏事。
青春年少的时候，喜欢一个值得喜欢的女孩，真是让人羡慕呢&hellip&hellip&rdquo
的确。
喜欢一个人真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范海辛从一开始就知道李小白有喜欢的人，却还是喜欢她。
远远看着他们在一起，有时候也会觉得伤心，会嫉妒，会心痛，但却依然觉得，能够遇到她，能够喜欢她，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就像那个幽灵少女，到最后也不曾后悔那样努力地喜欢一个人。
江明搂着他的肩凑到他耳边小声道：&ldquo老实交代，你是不是也想过要变成小少爷，才会跟刚刚那幽灵同病相怜？&rdquo
&ldquo不，不想。
&rdquo
江明没看到预料中的跳脚争辩，范海辛回答得很平静，顿了顿之后，还很认真地补充，&ldquo他近视太厉害了，我不想做矫正手术。
&rdquo
&hellip&hellip这个笑话有点冷。
江明满头黑线地看着他。
他不知道的是，范海辛是真的曾经有机会完全取代沈夙夜&hellip&hellip的身体。
只是被他自己拒绝了。
范海辛想，也许他和幽灵少女的区别就在这里。
他的确喜欢李小白。
他也会被她的一举一动牵动心思，会因为她开心而喜悦，因为她伤心而烦恼。
他可以为她豁出这条命，但不会迷失自己。
他就是他。
他不想变成任何其他人。
如果一个人连自我都没有了，又还有什么立场去爱人呢？
所以，哪怕会因为她和别人在一起而感到心酸，他也只想以范海辛的身份来喜欢她。
也许他以后会遇上第二个喜欢的女孩，也许他会这样默默喜欢李小白一辈子，不管怎么样，他都会将这份感情珍藏在心底，然后做他自己应该做的事。
江明仔细地打量着范海辛，捕捉着他细微的表情变化，最终失望地确定，这人貌似逗不出什么花来了。
于是他松了手，坐回沙发上，重新端起了他的杯子，以品尝高级红酒的优雅姿态缓缓喝了一口。
&hellip&hellip真不是他喜欢的味道。
不过算了。
今天他其实也没帮上什么忙，最后还是那个幽灵自己想起来的，算是白拿了范海辛的报酬。
猎魔人之血呢。
他还是第一次尝到。
再难喝也算赚了！
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