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故事 永恒之城(5/5)
难以控制,一点点地深入鼻腔,风暴在我的肺里集合,最后终于冲出嗓子,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喷嚏,整座城市飞上了天空。
空地一声响。
一切都消失了。
没有了。
石头在月光下一片苍白。
苏苏和我如梦初醒。
我以为过去了数千年,却发现第三声音符刚刚离开树下人的指尖,曲曲折折地斜向上方升去。
月光下那老者面如朽木,他毫无表情地又翻开了右手的手心,依旧是两朵花,只是那花是淡红色的。
苏苏拈起那朵花来,转过脸对我粲然一笑:“蒙将军,你要随我一起来吗?”
老佣兵停下他的故事,愣愣地看着大家。
“我常常在想,”他安静地叹着气说,“女人的勇气啊……苏苏吃下了整朵花,变成了者空山的石头,而我应该在她面前化成了一道轻烟……消失无踪。
”
“我知道外面的世界里,还有着许多鲜活、热烈的事业要完成,有许多美貌年轻、有着柔软腰肢的女人在等待,有许多醇厚芳香、撕裂嗓子的烈酒在酿造,而对变成石头的苏苏来说,我在经历这些的时候,她甚至心跳都来不及跳动半下。
我逃回了外部世界,重新过上了滚烫的日子。
我为了自己的生命搏杀,体会着每一天带给我的新奇,每一件事都率性而为。
我挥金如土,今天挣到的钱财,可以在第二天就挥霍完;高官厚禄对我而言也只是过眼云烟;红粉美人只是当前的甜点。
我知道自己的归宿,是回到者空山边去做一块干瘪的石头。
转眼已经过了五十年,我的身上增添了上百条伤疤,不论是在澜州还是宛州,我为自己赢得了许多名声,虽然两手空空,一无所有。
我对自己说,差不多了,再玩下去,我要把骨头扔在江湖上了。
于是我回去寻找通往者空山的路,一年又是一年。
如今我老得快要死了,但再也没找到回去的路。
“我真傻啊,”他自怨自艾地诉说,“是什么让我相信自己有这样的好运能与永恒二次相遇?
“要是我把那朵花吃下……”他嘿嘿地笑了起来,突然用手划了个大圆,“嗤,所有这一切都会化成幻影,像是被急流牵拉着倏地消失在时间长河的另一头,但我却能去找回那个女孩。
我们每隔一千年能够肌肤相亲,每隔一万年能够共享爱的欢泉……我能永远活下去……”他的话音越来越低,火堆边的人都听不见他后面喃喃的抱怨。
风吹起来了。
他们仿佛听到了周围传来轻轻的快乐曲调,闻到了浓烈的花香和酒味,他们看到了那些漂亮的女人们,以及那些在月光下难以克制的爱情。
它们,真的存在过吗?
“该来的总不会被遗漏,下一个该轮到我了吧。
”那名河络抚摸着他的铜盒子开了口。
他的声音喑哑低沉,仿佛一张多皱褶的羊皮纸。
他突然间如此渴望叙述,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已经两百岁了,在河洛中,算是年纪大的。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有个名字叫‘铁砧亢南’,不过我更喜欢最近50年来,他们叫我的‘冷灰亢南’这个名字。
”
火边的人都点了点头。
河络族中只有最优秀的工匠,才会以锻造工具当绰号。
这名老河络原先定然是位巧匠。
老河络沉吟着说:“……你们都知道,在我们河络的一生中,都有一次长长的游历。
方向和时间的长短完全由自己决定。
许多人在路上经历了美妙得不可思议的故事,许多人则遇到了他们所不能想象的可怖悲剧,许多人就倒在这漫长的旅途中,还有许多人重新发现了自己,许多人永远迷失了道路。
多有庸庸碌碌者在途中苏醒为集大成者,也有天生灵性者在途中消磨殆尽而一生无成——不论前方等待着他们的命运好坏,总归是这一段磨砺成就了我们河络族。
”
亢南张开只有四根手指的左手,在火光下缓缓转动,他凝视着自己残缺的指根,说:
“从一出生始,我们河络的左手小指就献给了我们的铸造之神。
创造是我们的天性。
一块混沌、契合我们天性的料材摆在我们面前,不用它做出什么东西,我们就誓不罢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