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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九州·死者夜谈> 第四个故事 厌火

第四个故事 厌火(1/5)

他把自己裹紧在黑色斗篷里,以躲避街道上的一片混乱。

    长街很窄,兼而弯曲不规则,因此显得拥挤不堪。

    一个挂着两块陈旧的鲸鱼肉的小摊横伸出来,占了足有三分街面,三两只苍蝇围绕着发红的臭肉飞舞。

    运送货物的滚轮大车一辆挨着一辆,铺街道的青石古老而光滑,已经被这些包铜的车轮磨损出一条条深深的车辙了,车子翻过这些坎沟的时候,车辕下的铃铛就在颠簸中发出细碎的叮当声。

     横穿街道的时候,他碰上了一队翼民贵族的车仗,于是耐心地让在路边。

    拉车的十二个奴隶面无表情,低着头绷紧了他们肩膀上的纤索。

    他们的脖颈上套着枷锁,一个连着一个。

    地面上蹿起一股股细小的尘土,粘附在他们黑色细弱的脚踝上。

    车窗挡得严严实实,以免卑微的平民看到翼民贵族那高贵的脸。

     他离开阳光,走入小旅店里,立刻陷入了一片阴影中。

    他没有和柜台上那位昏昏欲睡的老板娘打招呼,径直顺着厅堂后面那道又陡又直的木头梯子上了二楼。

    楼道又小又黑,散发着一股经年的霉味,他推了推客房的门,门被反锁着。

    他捅开了锁。

    那位仿佛总是拥有无穷宝藏的矮小的河络躺在床上,枯干的手垂在地上,从钉着木板的窗口透进来的微光中,他可以看到那只手上只有四根指头。

     他从窗口让开一步,光线更亮了,他看到那个河络的喉咙被割了开来,血已经快流干了。

    他在床前沉默了一会儿,这位乖戾的老河络,精明能干的生意人,口袋就仿佛一个永远掏不完的皱巴巴的灰色无底洞,如今他就这样被悄无声息地干掉了。

     血浸透了整张床,在床下,一圈发黑的污迹正在缓慢地扩大。

    他离开屋子,走下吱嘎作响的楼梯,趴在柜台上的胖女人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又咕哝着垂下了头。

    这位臃肿的女人有一头蓬松的黑发,像刺猬一样支棱在头上。

    他知道,她在这条街上是位著名的难惹的人物。

    除了头发之外,她还算风韵犹存,只要不笑,年纪看上去就不很老——要是她笑起来,来往的客商就会估摸她在二百岁左右。

     他仿佛不想理会她,目视前方往外走去,行过柜台时却猛地伸出左手,揪住她的头发,把她的头提离柜台。

    他低下头,把嘴巴对着依然懵懂的老板娘的耳朵道:“他死了,好好安葬吧!”他朝柜台上扔了块金子,头也不回地走出店门。

     西斜的阳光射进他的眼里。

    他眯起眼看了看四周,飞快地转身消失在厌火城那些成百上千的歪扭盘曲、鱼龙混杂的巷陌中。

     太阳依然在喷吐火焰,但是已经不可避免地笼罩上一层淡淡的尘土色。

    在明亮然而缺乏热量的阳光笼罩下,整个宁州最伟大的港口——厌火城的黄昏就要来临了。

     夜色降临的时候,这位黑衣人已经走到了城里巷陌深处一处不起眼的宅院前。

    一堵青砖照壁挡在半开的黑漆大门后,让人看不清院子里面有几进几出,这儿大概是前朝的豪绅高官的府第,油漆剥落的门前蹲伏着的石头狰狞像已经磨损得看不出头脸。

    黑衣人走到院前,就看到狰狞像前的青石台阶上蹲坐着一位高约十五尺的威武巨人,正在漫不经心地用团干草擦拭着一面大斧,他虽然只蹲坐着,那庞大的身躯却几乎堵住了整个出入口。

    门里半伸出一条板凳,板凳上躺着一位干瘦得像蛇一样的年轻人,闭目而寐,却把一柄长得同样像蛇的长剑枕在头下。

     他愣了一下,意识到这儿出了什么事。

    这两位保镖看似懈怠,暗地里的杀机却似一张拉开的弓,绷得又紧又直。

    这儿还弥漫着另一种情绪,他感觉到了,那就是愤怒,一种尊严被凌辱被嘲弄后的愤怒。

    黑衣人无声地轻笑了一声,他当然猜到了这种愤怒的源泉,因为原来看门的那八位武士已经了无踪迹。

     黑衣人知道夸父在宁州地面上可不多见。

    夸父右肩虬结的肌肉上烙着一道青色火焰纹,只有一等一的兽心战士才可能有这样的烙印。

    凭借这个烙印,无论在殇州哪个部族,他都可以随时拿到一支夸父勇士组成的万人队。

     他把一块铁牌放在巨人面前。

    这位高大强壮的夸父点了点头,凳子上的年轻人始终没有睁眼,黑衣人却能体会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凛冽杀气,冰凉得彻骨。

    不但如此,他还知道这个看似平常的小院里其实步步杀机,每一块灰砖,每一根椽子,每一盆绿栽,只怕都安有瞬间致人死命的机关。

     两位婢女提着灯笼正在等他。

    她们领着他穿过一条又暗又长的青砖甬道,他可以看到两侧屋顶上晃动的黑影,他们手里的利刃在月下闪着光。

    甬道的尽头又是一条甬道,他感觉自己穿过了重重叠叠的围墙、稠密的花木、铺满碎石的小径,终于来到了一进三开间的小屋中。

     屋中梁上吊着两盏精致的铜油灯,往屋子里洒下橘黄色的跳动的光。

    二十名手扣弩弓的武士站在两厢,他们全身披着厚铁甲,只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警惕地盯着他。

    婢女不知道什么时候退走了,两名没穿上衣露出一身精壮肌肉的大汉走过来想要搜他的身,没注意到斗篷下他的脸上一道怒意火焰般一闪。

     大汉伸出了满是绒毛的手,却没有碰到他的身子。

    屋子里的人们只觉眼前一晃。

    那名大汉就轰隆一声躺在了青砖地面上。

     只是一瞬,二十支锋利的闪着蓝光的利簇就对准了黑衣人的全身上下。

    他负手而立,仿佛对那二十名箭士视若无物。

    他抬首望着油灯跳动的火焰,他的影子随着它在墙上和箭士们的脸上晃动。

     众人环拱的后厢传来了两声咳嗽,“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穿铁甲吗?”那个声音慢悠悠地说,“因为他们怕射伤了自己——”声音继续慢悠悠地说,虽然说话的人就在屋中,这声音却仿佛要跋涉穿过数百里的驿道才能到达屋内,“即使这样,他们一起对着屋子中央发射的时候,还是会有一半的人被自己人的箭射死。

    ” “是云中城的铁云弩吧,听说它可以连发30支箭,箭势如狂风暴雨。

    ”黑衣人淡淡地说,每个人都可以听出他的疲惫之意,“确实很难有人在这么狭窄的地方躲过它。

    只是不知你的箭士比鹤雪如何?” 那个声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放他过来。

    ”黑衣人听出了其中隐约的怒气。

     铁甲仿佛一道移动的城墙般分开,厌火城里的无冕之王从阴影中慢慢浮现,刀一样的下巴上是密密麻麻的短胡碴,卷曲的黑发怒狮一样披散,遮住了他的脖颈和肩膀。

    他一手握着剑,君王一样坐在符合他身份的巨大铜椅里。

    这位港口的实际统治者、天生属于黑暗的君王、拥有各行各业无数死士的厌火保护神铁问舟——仅剩的那只右眼正在对他怒目而视。

     这位厌火城的教父满脸怒容地瞪着他,慢慢地道:“你到底惹了什么人?你的仇家居然有能力调动鹤雪团?你到底是谁?”他这三个问题一个连着一个,声调一个比一个缓慢,充满威胁之意。

    明白他脾气的铁弩战士都在这话语里颤抖。

     黑衣人没有回答。

    他举起手,把斗篷的风帽摘下,露出一头纯银白色的长发。

    长发下面,是一张年轻、清瘦、俊朗的脸,眼珠子居然是淡淡的,几乎接近银白色,显得有几分诡异。

    他脸上满布疲惫风尘之意,却难遮掩那份与生俱来的高贵。

    确实,在宁州羽人部落中,只有纯正王族的血统才可能拥有如此浅色的瞳仁。

     铁问舟的独眼对着那双象征王族的高贵眸子凝视片刻,那一时刻里,他左眼上的黑皮眼罩仿佛也在黑沉沉地望着它。

    最后,他终于“嘿”了一声道:“我帮不了你——明天天亮以后,你在这座城里将不再受到我的保护。

    ” “你接受了我的1000金币。

    ”黑衣人淡淡一笑,说。

     “这笔买卖无效了,”铁爷做了个不容置辩的手势,“你有东西瞒着我——我要照看整座港口,这座港口有无数的穷人在艰苦生活,他们需要平静。

    我可不想带着我的城池搅到什么鬼玩意儿的政治里去。

    如果只是鹤雪团,我还能应付。

    可是从昨天到现在,我手下已经死了二十八个人。

    ” 年轻人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容,不紧不慢地问:“我才不管你死了多少人,厌火城里,铁爷的话难道是可以不算数的吗?” 铁爷往椅子背上一靠,重新上下打量这位年轻人。

    从一开始,他就发现了他身上的危险,但他意识到自己还是漏掉了一些东西。

     他讨厌眼前这个人的笑,无所顾忌的笑,戏谑一切的笑,冷漠从容的笑。

     他抬了一下手,制止那些愤怒而躁动的弩手。

    他压下自己的怒火,抬起左手,手中拈着一根羽毛,“你认识它吗?”他说。

    那根羽毛纯白无瑕,靠近羽梢的地方却是一抹青色。

    在灯光下,白羽毛闪动着点点青光。

    他满意地看到年轻羽人脸上的肌肉猛地一跳,那副若无其事的表情突然消失了。

     “她也来了么?” 铁爷点了点头:“要不是她,还会有谁在这间屋子里留下这根羽毛又能全身而退?” 羽人抬起脸。

    惊异只是一瞬间,他的脸又回复到当初的高傲和冰冷上。

    他说:“既然铁老爷子心有所虑,那就算了,我走了。

    ” 他转身要走,两名铁甲卫士踏前一步,挡在他身前,喝道:“要走?铁爷还没让你走呢。

    ” 铁爷不快地哼了一声,没有理会羽人的高傲,继续问:“你在这里,还有何处可去?” “没有了。

    ”年轻的羽人据实说道,他微微而笑,仿佛在述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一个时辰前,我刚刚失去了最后一位朋友。

    我原来还以为此处没有人认识他。

    ” “那么你还能去哪儿呢?” 年轻的羽人伸手入袖,把一串鲛珠握在手里,轻轻地抚摸那十二粒光滑的圆珠。

    那些珠子在他的手指间滚动,叮当相击,仿佛滚烫一般烧灼着他的手指。

    他心不在焉,愣愣地想了半晌,方才道:“不知道,我无处可去。

    ” “宁州不是你呆的地方,”铁爷淡淡道,“你得离开这座城市。

    昨天,风铁骑的轻装骑兵已经渡过了封凌河,他们明天中午就可以到达厌火城。

    黑翼风云止也来了,他的舰船封锁了整个厌火湾,正在挨个搜查出港的船——你还是走陆路吧,往西面走。

    ” 羽人一愣,道:“西面是勾弋山,从来没有人在冬季越过月亮山脉……”他停了停,突然放声大笑,“那又有什么区别!好,我听你的,就走勾弋山。

    ” “既然要走,你就连夜走吧。

    ”铁爷挥了挥手道,“你往北走,趁夜先过三寐河,天明就能赶到万象林。

    如果你命大,进了勾弋山脉,到灭云关去找一个叫向龙的人,告诉他‘铁问舟’三个字。

    他欠我一条命,会送你出关的。

    ” 他犹豫了很长一会儿,方才对赤裸上身的精壮大汉道:“把丁何在和虎头叫来。

    ”那大汉匆匆而去,不一会引来两人,正是羽人在门口碰到的夸父勇士和瘦小剑士。

    那两人望也不望羽人,朝铁问舟一揖手,往屋外一站。

    夸父那庞大的身影让屋子里的人都不由一窒。

     铁问舟对他们道:“你们两位往瀚州跑一趟吧,把这位客人送过灭云关就回来。

    ”他看了羽人一眼,继续对丁何在说:“既然收了钱,我铁爷就不会轻易撒手。

    可是要记住,傲慢的羽人并不会真正成为我们的朋友。

    虎头实在,你多担当他。

    ” 那名瘦小剑士正是丁何在,他斜着眼看了那羽人一眼,向铁问舟道:“我明白了。

    我会带虎头回来的。

    ” 那羽人哈哈一笑,也不道谢,只是一拱手,转身扬长而去。

    丁何在与虎头冲铁问舟拱了拱手,也是转身而去。

    他们的身影转眼融入如漆的夜色中,只有羽人那淡淡的让人觉得希望不在的笑,仿佛依旧在这间密室的每个人心尖萦绕。

     夜色越来越浓,海风夹杂着雪花席卷过这座死气沉沉的城池。

    城门紧闭着,在雪光映衬下仿佛一个黑洞洞的大嘴。

    裹着老羊皮袄的门卒和一队衣甲光鲜的士兵围坐在城墙下烤火。

    那是些厌火城里不常见的士兵,他们身形修长,背着长枪和紫杉木大弓,有的人身侧还倚靠着一张漆皮盾,盾上绘着黑色的图案——张开的黑色羽翼。

     厌火城的老居民看到那副恐怖的黑色翅膀都会大吃一惊,厌火城在铁问舟的铁腕之下,一向太平安稳,因此手握政权的羽族也乐得不掺合这座难以管辖、庞大得迷宫一样的野蛮港口城市的事务,没想到今天护卫国都的精锐近卫军黑翼军居然屈尊来此守门,定然是有大事发生了。

     那些穿着破旧皮袄的门卒们正忙着添柴倒酒,却不敢太往火堆前挤。

    他们的身影被火光投射到城墙上,不停变幻摇动,显得高大异常。

    与羽人军不同,这些门卒都是些无翼民雇佣兵,他们虽然在江湖上磨炼出一副好身手,在宁州却地位低下,不能和那些黑翼军相比肩。

     雪花纷飞中,一名蹲在后沿边上的门卒听到零碎的叮当声,他转过头去。

    看见一辆黑色马车正转过街角,辚辚而行,朝城门而来。

    车左走着名年轻汉子,身子像绷紧的钢丝般笔直,肩头已是薄薄一层雪花,左肩后露出一柄长剑的剑柄。

    马车遮着青布,后面有一座缓慢移动的黑影,仿佛小山一样庞大。

    他揉了揉眼睛,发现那座小山是一名肌肉虬突的夸父,他披着件鞣制粗糙的兽皮,露出腰间那面石磨一样大小的斧子,每走一步就震得青石板街道一阵颤动。

     车子行近了。

    门卒扬了扬手让他们停下:“城门关了!统领大人有令,要出门得等天明。

    ” 年轻人拉住缰绳,大步上前,他的脸从阴影中跃出,眉毛下的目光让门卒的心里猛地打了一个颤。

    那年轻人微微一笑,伸手扔过来一串铜钱:“弟兄们辛苦了。

    这是铁爷的车,行个方便吧。

    ” 听到“铁爷”二字,那门卒脸色一变,正待要开口,一名老门卒抢上前拉了他一把,道:“铁爷的车子要出门,自然没有问题。

    我这就去开门。

    ” “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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