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亚(1/5)
屋顶上那人是今天第一个牺牲品。
他蹲在两百码外的烟囱下,黎明前的黑暗中,不过是个模糊的影子,但随着天空逐渐放亮,他开始动作,伸个懒腰,站起身子。
安盖的箭正中其胸膛,他从倾斜陡峭的石板上软绵绵地滚下来,掉在圣堂门前。
血戏班安排了两名岗哨,但火炬使他们看不清黑暗,直到土匪们悄悄靠近。
凯勒和诺奇同时放箭。
一人被利箭封喉,顿时倒下,另一人肚子中箭,慌忙扔掉火炬。
火舌把衣服舔着了火,他尖叫起来。
潜行到此为止,索罗斯大喊一声,土匪们猛烈地发起总攻。
艾莉亚坐在马上观看,树木繁多的山脊顶端,正好俯瞰圣堂、磨坊、酿酒屋和马厩,俯瞰荒芜的野草、烧焦的树木及无处不在的烂泥。
树木几乎全秃,枝干上残余的少数棕黄枯叶全不能阻挡视线。
贝里伯爵留没胡子的迪克和墨吉守护他们,艾莉亚讨厌被当个笨小孩似的留在后方,但至少詹德利也在。
而且这是战斗,战斗需要纪律和服从,因此她没争辩。
东方地平线上闪耀着金粉光芒,头顶半个月亮从低行疾走的云层中探出。
寒风凛冽,艾莉亚听见水声和磨坊的大木轮发出的吱嘎响动。
黎明的空气中有雨的气息,但没雨点落下。
火箭穿过晨雾,留下丝带般的苍白轨迹,钉入圣堂的木墙。
有些射穿了关闭的窄窗,缕缕薄烟很快从里面升起。
两个血戏子手持战斧,并肩从圣堂里冲出。
安盖和其他弓箭手正等着他们。
一人当即毙命,另一人奋力伏低,因此只被射穿了肩膀。
他跌跌撞撞地继续前进,很快又中两箭,速度之快,甚至无法辨别哪支先中。
长箭杆贯穿铁胸甲,仿佛那是丝绸做的。
他沉重地倒下。
安盖用的箭箭头都绑着锥子,连板甲都防不住。
我要学射箭,艾莉亚心想。
她喜欢用剑,如今却明白了弓箭的好处。
火焰爬上圣堂西墙,浓烟从一扇破损的窗户中冒出。
一个密尔十字弓手打另一扇窗户探出脑袋,射出一支飞矢,然后蹲下去重新装填。
她也听见马厩里的战斗,喊声,马嘶,金铁交击。
把他们全杀光,她咬紧嘴唇,激动地想,甚至咬出血来,全杀光!
十字弓手再度出现,但刚发射,便有三支箭呼啸着飞过脑袋边,其中一支击中头盔。
从此他便跟他的十字弓一起消失。
艾莉亚看到二楼窗户里有火。
翻滚的黑烟与白色晨雾中,一片朦胧模糊。
安盖和其他弓箭手蹑手蹑脚地靠近,以利瞄准。
紧接着,血戏子们像愤怒的蚂蚁一样冲出来,圣堂如同爆发的火山。
两个伊班人夺门而出,高举毛绒的褐色盾牌,后面跟着一个手持巨大亚拉克弯刀的多斯拉克人,辫绑铃铛,再后面有三个覆满可怕刺青的瓦兰提斯佣兵。
其他人从窗户爬出,跳到地上。
艾莉亚看见有人一条腿刚跨过窗台,胸口便被射中,坠落时发出凄厉的惨叫。
烟越来越浓。
弩箭来回飞驰。
瓦特闷哼一声,栽倒下去,弓从手中滑落。
凯勒正在搭箭,却被一个黑甲人掷出的长矛刺穿了肚子。
她听到贝里伯爵的喊叫,大部队手执兵器,自沟渠与树丛中一拥而上。
柠檬鲜亮的黄斗篷在身后飞舞,他骑马冲出,砍倒杀死凯勒的人。
索罗斯和贝里伯爵无处不在,两人剑上皆旋绕火焰。
红袍僧朝一面皮盾猛砍,打得它四散飞裂,同时他的坐骑扬腿踢在执盾者脸上。
一个多斯拉克人嘶叫着朝闪电大王扑来,火焰剑迎住亚拉克弯刀,刀剑交手数个回合,多斯拉克人的头发便着了火,很快人也死了。
她瞥到艾德在闪电大王身边战斗。
这不公平,他才比我大一点,他们应该让我也参战才对。
战斗没持续很久。
“勇士们”要么亡命重伤,要么弃械投降。
两个多斯拉克人夺马逃跑,但不过是贝里伯爵故意为之。
“让他们把消息带回赫伦堡,”他手握燃烧的剑说,“教水蛭大人和他的山羊多几个不眠之夜。
”
幸运杰克、哈尔温、月镇的梅利自告奋勇进入焚烧的圣堂搜寻俘虏。
过了一会儿,他们从烟雾和火焰中出现,带出八个褐衣僧侣,其中一个如此虚弱,梅利不得不将他扛在肩上。
他们中还有一名修士。
肩膀宽,身体瘦,秃了顶,灰袍外罩黑锁甲。
“他躲在地窖楼梯下。
”杰克边咳边说。
索罗斯朝他微笑:“厄特。
”
“厄特修士。
我是神的仆人。
”
“什么神会要你这样的家伙?”柠檬喝道。
“我有罪,”修士哀号,“我知道,我知道。
天父啊,原谅我,噢,我的罪孽如此深重。
”
艾莉亚在赫伦堡见过厄特修士。
小丑夏格维说他每杀一个小男孩,都会边哭泣边祈祷宽恕,有时甚至让其他血戏子鞭打自己。
他们都认为那非常滑稽。
贝里伯爵“啪”的一声收剑回鞘,熄灭了火焰。
“对濒死者施以慈悲,绑上余人手脚,准备审判。
”他命令,土匪们依令而行。
审判进行得很快。
土匪纷纷出来控诉勇士们的劣迹:洗劫城镇与村落,焚毁农获,奸杀妇女,摧残男人。
有人说起被厄特修士带走的男孩,修士本人则一直哭泣祈祷。
“我是一根软弱的芦苇,”他告诉贝里伯爵,“我向战士祈祷,请求他赐予力量,但神灵却让我心灵软弱。
可怜可怜我这软弱的人儿吧。
那些男孩,可爱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