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娶亲(3/5)
头:“小兄弟,我知道是我的错,但我也是情非得已,我本已安排了兄弟去水下捞你,但这儿的水也忒急了,兄弟一个猛子扎下去差点送了命……”
李水故意拖长了声调:“是——吗——”
柳非吓得都快尿裤子了,声音都发着抖:“这都是真的,这个县早就疯了,只要河伯一不高兴,就要送一个未嫁的姑娘给他去,姑娘只去无回。
若我不将你骗来,今日淹死的就是我的怜儿……我真是被逼的,你莫要怪我。
总之我答应你,从今往后我日日给你烧纸钱可好?”
李水走过去,手一碰到柳非,后者就开始瑟瑟发抖,不住地磕着响头:“真钱也可以!”
李水立刻说:“先来一两。
”
柳非就在那边掏啊掏,刚把火点起来,忽然想起了什么:“你既能碰到我,说明你没死?”
李水也是一惊,这家伙的命相如此凶险,怕是活不过一天了。
“你没死?”柳非喘了口气,“怎么不早说,吓得哥们差点一命呜呼,倒没想到你水性如此之好。
”
李水顺着话说:“呵呵,不然哪能叫李水。
”
“你既没事,我也不用烧纸钱了,”柳非一把将火熄了,“对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李水看看天色,说道:“怕是快天亮了。
”
“那你陪我再等等怜儿吧,我就带着你们一块儿跑,马车我也备好了,喏,就拴在那边了,咱们一路下蓝田,好酒好肉地招待你。
”
“怜儿是谁?”
“怜儿……怜儿是我的……是我的……嘿嘿……嘿嘿……咦嘿嘿嘿……”柳非摆出一副很不正经的样子,他抹了一把脸,脸上挂着止不住的奸笑。
那日李水在山寨里看到的女子,就是怜儿。
怜儿姓王,她母亲很是善舞,据说当年追求者众多,但她独独爱上了一个清俊的外乡人,不顾一切就拜了堂。
成亲才半年,雨水不济,田里种不出庄稼,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外乡人说出去借钱,结果一去就没有再回来。
再后来,怜儿出生了,又过了许多年,才知道外乡人跑了出去,投奔了远方的亲戚,还考取了功名,如今已是一方县令。
怜儿的母亲气得浑身发抖,多年的劳作早已掏空了她的身体,她猛地摔倒在地上,之后便再没能站起来。
临去了,她将一块早就洗得发黄的帕子交到怜儿手里,让她去丰收县找那里一个叫王富的县令。
王怜儿一路跌跌撞撞地找去,半路却被山贼劫了,这山贼头子,自然就是柳非,听闻了身世,立刻就动了恻隐之心。
“瞎说!”李水不信,即刻拆穿他,“你肯定是贪图她美色吧!”
“我呸!”
“那这王怜儿肯定丑陋不堪。
”
“放屁,我家怜儿美若天仙……”柳非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索性承认了,“怎么,我一开始的确贪图她美色,这是人之常情好不好?你还是不是男人?”
李水哼了一声:“死不要脸,无耻淫贼。
”
柳非一拍大腿:“哎,你这话说得好像自己不爱美人似的——啊对了,你怎么还穿着喜服啊,你是不是有异装癖?”他立刻往边上挪了几寸,“你变态!”
李水立刻伸手去掐他脖子:“你才变态!你全家都变态!我这不才游上来?”
“是我对不住你,”柳非的八字眉垂了垂,将身上的衣服解下来,“看你身上湿透了,先披着,莫着凉了。
”
李水却只觉得无奈,因为他还真是感觉不到凉,看来他果真成了个死透透的水鬼了。
过了半晌,柳非又说道:“那时候,我就是想帮帮怜儿。
”
于是柳非一路护送王怜儿去了县令府,找人通传了一声,竟被打了出来,说是县令大人根本没有什么发妻,更没有什么流落在外的女儿。
柳非见王怜儿孤苦无依,早已动了情,此刻自不能袖手旁观。
于是带了兄弟几个天天在县令府外大吵大闹,说县令忘恩负义,抛妻弃女云云,但那王县令始终闭门不见。
王怜儿便劝他算了,怕他惹祸上身。
柳非闻言,感动不已。
王怜儿一直想见父亲,他们在县令府的一个角落挖了个洞,王怜儿就在那里望啊望,只盼着能望见自己的生身父亲。
一日,她终于望见了一个穿华服的男人,器宇不凡,想来定是父亲,他和两名少女在亭中同席而说笑,那光景真是一派和乐融融。
柳非见她看得入神,久久没有声响,小声问道:“怜儿,你怎么了?”
王怜儿回过头来,只见她满脸是泪,拳头握紧:“终有一日,我要堂堂正正地进入这个家!”
柳非说:“我必定会帮你的。
”
王怜儿立刻倾心于他,立下海誓山盟。
“嘿嘿嘿嘿,”柳非说,“从没想到能有这么漂亮的媳妇,山寨的兄弟可羡慕我了,嘿嘿嘿嘿。
”
此后,王怜儿便不知所踪。
又过了几个月,村子干旱多日,村里的神婆去了县令府,告诉他那江河里的神仙——河伯最近不喜,家中缺了年轻貌美的妻子,于是县令下令,凡有待字闺中少女的人家都要让神婆一家家地去瞧,挑一个最漂亮的嫁给河伯。
李水摇头:“你又蒙我,这样荒诞的事,村子的人也信?”
“不得不信,”柳非说,“我虽不在镇上,也听闻过这神婆的名声,她可灵验得很。
几年前,这丰收县滴雨未落,河水近乎枯竭,家家户户颗粒无收,还闹起了饥荒,饿死了不少百姓。
然后这神婆就来了,拜河伯,祭雨神,一连数日,竟真的求来了雨,百姓纷纷尊她如神明。
而且更神的是,每每干涸多日,她便会出来指点迷津,为河伯挑选美人儿,择一个良辰吉日娶亲,但凡娶亲的第二日,就会下一场及时雨。
总之,这村子就是这样年年丰收,百姓也逐渐富足起来。
”
“竟有这么灵验的神婆,”李水想起河伯的话,又道,“会不会是凑巧呢?”
柳非急忙捂住他的嘴:“你这话可万万别被村民听到了,众人皆奉这神婆如神明,他们要是听到,定会迁怒于你的。
”
李水说:“但这太过荒谬了,无论百姓如何信这神婆,毕竟没有人见过河伯,哪里会舍得将自己的女儿献给神明?”
柳非说:“你有所不知,昔日一个姑娘被选为河伯新妇,她的父母哭得肝肠寸断,坚决不肯将闺女嫁给河伯,还辱骂了神婆怪力乱神,结果那雨当真一滴不下,最后那对父母被乡亲活活乱棍打死。
河伯之事自然是宁可信其有,人皆有恐惧之心,都害怕这万一,万一惹恼了河伯,再次出现饥荒,那便不是一个女儿可以解决的事了。
”
“天,”李水叹道,“最可怕的还是人心。
”
黑漆漆的夜里,柳非的脸上挂着苦笑:“这一次一连送了三个少女,雨还是没能下下来,那神婆说,是因为没能挑到及笄之年里最漂亮的女子。
”
李水问道:“难道这里的女子不都是神婆去挑的?”
“当然是,独独有一家例外。
”
“例外?”
“便是县令家。
县令有两个女儿,都刚满二八,尚未出阁,听闻都有沉鱼落雁之貌,但这都是传言,县令家的小姐们都是当成大家闺秀养着的,说以后要做秀女,故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侍奉的下人都是从天子脚下专门请来的,这里的百姓可从未见过两位小姐,更别提神婆了。
所以百姓都有了怨言,说县令袒护自家的闺女,惹恼了河伯,所以才不下雨。
”
李水说:“看来这县令不光负心,还偏袒自家人。
”
“接下来的事才是真的可恶,”柳非说,“后来,王怜儿又来找我,说她现在住在一家客栈里。
前几日,王县令忽然找人给她捎了个信,说过几日就会大大方方给她办个接风宴,然后接她回府里住。
可把我们乐坏了,还以为王县令终于良心发现。
”
那一天的王怜儿可真美。
她穿上了嫩黄的缎子褂儿,下搭翠绿的裙裾,头发盘在一侧,梳成了动人的月牙髻,眉间还点了一抹红,更衬得她明艳动人。
她走到柳非面前,转了一圈又一圈,裙摆如蝴蝶般翩翩起舞,就为了给他看上一眼,然后娇羞地捂着脸跑了回去。
后来,神婆就去了县令府,原来王县令竟答应了神婆去他府上挑媳妇来安民心,但他又舍不得自己娇惯的宝贝女儿,于是就想到了那个寻亲的王怜儿。
再后来,听说王怜儿被选上了。
王怜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来到墙头,那洞太小了,只够伸出一根手指,她和柳非的手指碰在一起,想说的话有许许多多,却都成了泣不成声,最后王怜儿只说了一句:“来世愿做比翼鸟。
”
柳非的眼泪唰地落了下来。
他说:“怜儿,我不要来世,我只要今生。
”
于是他就疯了一样地四处搜寻代替品,终于骗到了李水,又花了所有积蓄贿赂了神婆,好不容易才让神婆答应用李水顶替了王怜儿。
他和怜儿在月前立誓,说要在今日一同私奔,生生世世在一起。
只是唯独不明白,为何王怜儿在那一夜,一直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对不起。
柳非问她为何道歉。
她眼眶含泪,却只是摇头。
柳非说:“我们这样真挚的感情,你感动吗?”
“一般。
”李水说。
潜台词是,跟了你的人肯定很可怜,你那么衰,会带衰别人的。
江水滔滔向东流,时不时拍起一个浪,又一个浪,浪花卷着浪花,像是无底的深渊,仿佛还能听见少女的声声惨叫。
柳非情绪到位,满脸是泪地回过头,立时被吓了一大跳:“妈呀,你脸怎么那么蓝?”
李水心想河伯倒真没说谎,看来水鬼的脸还真是发蓝的,于是没好气地说:“皮白貌美,月光照的。
”
柳非啧啧称奇道:“蓝得还发黑。
”
“你还印堂发黑呢!”李水又细细端详了柳非一番,他现在整个额头都在冒着黑气,看来命数真的将尽。
师父,你说我到底该不该提醒他呢?
我时间也不多了,照理说根本不该多管闲事,应该赶快去找七情六欲才对……
如今我已经是个鬼了,我还要不要恪守“绝不反抗”的四字真言呢?
“兄弟,好兄弟。
”柳非垂着八字眉,小声说。
李水白他一眼:“我可没有会把我沉水里的兄弟。
”
“好嘛,不要那么小气嘛,娘们一样的,反正你也没死。
”柳非又唉声叹气了一会儿,又问,“天都快亮了,怎么怜儿还没有来?”
还没等李水开口,柳非又抹了抹脸:“许是被耽搁了。
”
“我忍不住了,师父,我还是要说,”李水大声说,“你命数到头了你个衰人,现在逃跑恐怕还来得及,要不然必死无疑!”
“你说什么!”柳非跳起来,“虽然我对不起你,你也不能乱触我霉头!”
李水看着柳非的脸,虽不英俊,还很喜感,还做了诸多错事,却也难得为情痴狂,只是如今怎么看都是濒死之兆,于是又吼:“傻蛋,你的相好要害死你呢!她柳眉挑眼,是善谎之相,恐怕早对你说了不少谎话,现在跑还来得及!”
“放屁,”柳非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