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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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比接到一个电话,说某亲人在医院,问怎么了?你来吧,来了就知道了――这样的信息太恐怖了!然而,模糊信息有时候却又极具诱惑性,可以让人顿生奇想。
比如也是大老晚的接到一个熟人电话,说你怎么那么大的喜事还瞒着大家啊?说完就断线,怎么也打不过去了,于是你可能一夜难眠,等着天亮后去坐实那个喜事。
贾母她就搞这个。
她问薛姨妈,好像要给薛宝琴定一个丈夫,许一个人家,凤姐说了话以后,她又反问凤姐,你给谁说媒?她这样搞,有扰乱薛姨妈思绪的一面,也有能够稳住薛姨妈的一面。
因为薛姨妈和王夫人在清虚观打醮前后,就不断在那儿跟她明争暗斗,此时她就用一个模糊信息震住薛姨妈,使薛姨妈一会儿觉得贾母对“金玉姻缘”更加蔑视,一会儿又觉得贾母未必是要把黛玉配给宝玉,对他们薛家的女孩儿,还是很有兴趣的。
所以贾母真是一个很会智斗的贵族老太太。
因此说,薛宝钗她真的是要越过千山万水,才能够达到嫁给贾宝玉的目的,从这个角度来说,她的命运也是很令人嗟叹的。
所以你的同情心完全给予林黛玉,我也不反对,但是我现在希望,你跟我一起讨论薛宝钗以后,也能够把你的同情心分一部分给这个美丽的女子。
生活在那个时代,主流意识形态是那样,主流的价值取向是那样,她去受那个东西影响,行为举止要符合这个东西,这个责任不在她,而在当时的主流政治和主流意识形态本身。
她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更何况她的灵魂当中,善美的人性并没有泯灭,她对宝玉的爱,有超越意识形态,超越主流政治,超越价值取向的一面。
她针对自己的前途采取的各种手段,也都谈不到卑鄙无耻。
比如她讨好贾母时说,哎呀,都说凤姐姐嘴巧,我看来嘴巧巧不过我们老太太啊,这当然是一个奉承,但这样的奉承有多么恶劣呢?也谈不到。
更何况她“审黛”这一招,她握着黛玉的把柄了,但是她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她采取跟黛玉交底、交心、和好的办法,脂砚斋说钗、黛由此合一了,这些都说明,确实不能够简单地把她加以否定,认为她是一个顺从封建规范的负面形象。
薛宝钗她是一个复杂的形象,她身上有正面东西,有负面东西,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是这样一个活生生的存在。
那么,这样一个女性,最后她嫁给贾宝玉了吗,她跟贾宝玉生儿子了吗?她后来一直活着,还是死去了呢?如果她死了,是怎么死去的呢?这些都应该是在八十回后,在曹雪芹的生花妙笔下一一展现。
在下一讲里面,我就会把我自己对八十回后,关于薛宝钗命运的探佚心得向大家作一个汇报。
第六章薛宝钗结局大揭秘
薛宝钗的结局,和《红楼梦》中其他角色的结局一样,是可以通过探佚的方式明白个七八分的。
当然,我讲述这个问题的前提,是先否定掉程伟元、高鹗他们弄出的那个一百二十回的本子。
一百二十回通行本,前八十回,经过程、高的改篡,已经有若干不符合甚至背离曹雪芹原笔原意的地方,后四十回呢,则整个儿违背了曹雪芹的原笔原意。
一百二十回的通行本,后四十回究竟是不是高鹗续写的,红学界有争论。
这里不去进行枝蔓性讨论。
周汝昌先生坚持认为,那绝不是曹雪芹的文笔,也不是根据一些曹雪芹的残稿,补缀起来的东西。
我认同周老的这一重要判断。
附带在这里说明,我的“揭秘”系列,在《百家讲坛》录制的节目也好,整理成书也好,都引用、引申、发挥了周汝昌先生研红成果中的一些基本观点,我有弘扬周老研红成果的用意,我对周老研红观点的引用,都是取得他的同意的。
实际上,我这些年来的研红,也是在周老的鼎力支持和耐心指导下进行的。
当然,我有自己独家的东西,比如关于秦可卿原型的诠释,对太虚幻境四仙姑命名用意的揭示,对李纨形象中有真实生活中曹遗孀马氏影子的判断,认为林黛玉的葬花和沉湖实际上都具有行为艺术色彩等等。
在一些问题上,我跟周老的见解不同,较大的,如我们对林黛玉、史湘云与贾宝玉的情感关系上的看法;次大的,如关于妙玉“无瑕美玉遭泥陷”这一结局的具体推测;较小的,如问薛宝钗是否藏了扇子的那个丫头,古本上有“靓儿”、“靛儿”两种写法,周老取前而我择后等等。
通行本里,薛宝钗的结局是:贾母支持王熙凤搞“掉包计”,实现了“金玉姻缘”,贾家虽被抄家,但不久就沐皇恩、延世泽,宝钗在宝玉出家后生下了儿子贾桂,贾兰与贾桂先后中举,贾氏“兰桂齐芳”。
我认为这样一些内容,是违背曹雪芹原笔原意的。
要知道曹雪芹的原笔原意,我们应该而且必须进行探佚。
什么叫探佚?佚就是丢掉的东西,探佚就是把那个丢掉的东西尽可能地找回来。
这就牵扯到一个根本性的问题,就是曹雪芹究竟写没写完《红楼梦》?那么我再一次告诉你,曹雪芹是把《红楼梦》写完了的,不是写到八十回,曹雪芹就去世了,就停笔了,后面就没有了。
曹雪芹对《红楼梦》不但有一个完整的构思,也大体上完成了全书的书稿,只是还来不及进行最后的统稿,一些前后矛盾的地方还没有加以统一,一些毛刺还有待剔除而已。
可惜曹雪芹写成的八十回后的文稿,很蹊跷地全部被“借阅者迷失”,至今未能浮出水面。
我们进行探佚,起码有三方面的资源可以利用。
首先是古本《红楼梦》前八十回(严格来说,不足八十回,大概是七十六回或七十八回的样子)中的伏笔。
其次,是数量不少的脂砚斋批语。
批书的人最初并没有意识到,八十回后会“迷失无稿”,所以,只是在前八十回的批语里,兴之所至,提及一些八十回后的人物命运、情节发展、场景细节,指出是“草蛇灰线,伏延千里”,偶尔还引用回目、文句,发出一些感慨。
尽管这些批语没有系统地透露八十回后的内容,有时涉及到的话语也过分简约,却是相当可靠的探佚线索。
此外,《红楼梦》文本、批语以外的一些文献,特别是与曹雪芹生活时空有所重叠的某些人士留下的诗文,也成为我们探佚的珍贵资源。
在乾隆时期,有一位满族人富察明义,也算得是贵族血统,但他一生职务不高,就是在上驷院――皇帝的御马苑――做一个给御马执鞭的小官。
这个人他喜欢读书,也喜欢作诗,他留下一部诗集《绿烟琐窗集》,手稿现在还保存在北京图书馆里。
《绿烟琐窗集》里面有二十首《题红楼梦》,很珍贵。
这二十首就诗论诗,艺术水平不高。
但是,它却是研究曹雪芹和《红楼梦》的宝贵资料。
这二十首《题红楼梦》诗前面,有一个小序,太重要了!因为它一开头就说:“曹子雪芹出所撰红楼梦一部,备记风月繁华之盛。
”面对这个句子,关于曹雪芹究竟是不是《红楼梦》的作者,我觉得争议可以止息了。
明义大约生活在乾隆初年到乾隆中期,他年龄虽然比曹雪芹小一些,但生命存在的时间,和曹雪芹有相当一段是重叠的。
他们也都长期生活在北京这个空间里。
他这二十首《题红楼梦》写在曹雪芹去世几年之后。
他这个话是可信的。
“曹子雪芹”,说明曹雪芹是一个男子,明义对他非常尊重。
“出所撰红楼梦一部”,这个“撰”没有别的解释,就是著,就是独创,也就是著作权属于曹雪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