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dquo靠在他怀里的朱衣丽人是风月场里的老手，甚是善解人意，及时将一碗汤放到了案上，笑道，&ldquo天参宝鼎汤可算是好了，快趁热喝了吧！&rdquo &ldquo嗯。

    &rdquo那个叫做九爷的锦衣商贾闷声应了一句，把手里的秤杆扔到了一边，从丽人手里接过汤匙，低头喝了起来。

    然而一低头，束发的青丝带子便滑落下来，一下子掉到了碗里。

    他皱了皱眉头，不耐烦地用勺子将带子从碗里捞了出来，继续埋头喝。

     可是喝不到几口，那条带子又自行滑落，啪的一声重新掉了进去。

     朱衣丽人连忙俯身过来，想要帮恩客将束发带子系好，就在那个瞬间，九爷喃喃骂了一声，忽地将带子用力扯落下来，猛然摔到了碗里！ &ldquo那么爱喝汤，就去喝个够好了！&rdquo他指着那条泡了汤的青丝带子大骂，披头散发，宛如一只发怒的胖狮子，&ldquo他娘的喝死你！&rdquo 朱衣丽人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又是一年不见，九爷不止生意越做越大、身形越来越富态，连暴躁的脾气也是越发厉害了。

    对死物犹自如此，对活人更不必论，难怪整个叶城的青楼姐妹纷纷大叹吃不消。

     &ldquo爷何必动怒？&rdquo看得他发脾气，旁边有位一直不曾得空说上话的妖娆歌姬上来，笑着贴了过去，趁机献殷勤，&ldquo妾身替您拿下去洗干净。

    &rdquo &ldquo给我放下！&rdquo九爷却蓦地打落了那个献媚女子的手，怒气冲冲地指着那条无辜的带子，&ldquo那么不听话的东西，就让它烂死在汤碗里头好了！他娘的，听着，谁都不许洗！&rdquo 那个歌姬捂着疼痛的手，惊恐地躲闪。

    朱衣丽人连忙上来打圆场：&ldquo是是是，不洗──珠珠她刚来不久，九爷别见怪，傅寿这厢替她陪不是了。

    &rdquo &ldquo真是多事，&rdquo九爷横了一眼那个满眼委屈的妖娆歌姬，&ldquo给我滚吧！&rdquo &ldquo先下去吧，珠珠，&rdquo傅寿低声对她道，&ldquo九爷发脾气了。

    &rdquo 撑着精神陪了半夜，快到手的赏钱却又没了，那个年轻的歌姬狠狠剜了那个大腹便便的富商一眼，咬着嘴角提起裙裾转身离开，一边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

    她声音虽低，九爷却霍地变了脸色，忽地飞起一脚，将那个歌姬踢得哎呀痛呼了一声，直滚下楼梯去。

     &ldquo还敢骂老子？&rdquo他暴怒，&ldquo滚！&rdquo 那个歌姬哀呼着站起，一句话也不敢说。

    楼上所有女子粉脸色变，个个大气也不敢出──这个九爷身份神秘，却一向以出手豪爽著称，所以每年他一来楼里所有姊妹都争先恐后前去侍奉。

    然而这个金主的脾气也是有口皆碑的差，动不动便要发飙，楼里除了傅寿姑娘，几乎所有人都挨过他的骂。

     &ldquo九爷！&rdquo傅寿是这里最年长的歌姬，见此情形连忙上来软语相劝，&ldquo珠珠新来不懂事，爷何必和一个丫头片子动那么大的火气？&rdquo 九爷余怒未消：&ldquo他娘的，老子最恨别人骂我是死胖子！&rdquo 傅寿却不怕他，只是看着他的便便大肚，一时哑然失笑。

     &ldquo我又胖了么？&rdquo九爷沮丧地问，拍了拍自己的肚腹，&ldquo这十年我就没下过两百斤。

    &rdquo &ldquo听说喝茶能减肉，&rdquo傅寿微笑，&ldquo九爷要不要从楼里拿一些上好的普洱回去？&rdquo 九爷摇头：&ldquo喝酒还行，茶就算了吧！喝了嘴里淡出鸟来。

    &rdquo 一场风波骤起，楼里歌吹一时全歇，九爷回过身看着那一群花容失色的莺莺燕燕，更是气不打一处来，&ldquo怎么一下子哑了？真扫兴！都给我滚吧！&rdquo 原本热热闹闹的宴席一哄而散，只剩下朱衣女子还在楼里。

     &ldquo寿儿别走，&rdquo九爷一眼瞥见，连忙道，&ldquo我刚才可不是冲着你喊的。

    &rdquo &ldquo我知道，&rdquo傅寿掩口笑，&ldquo九爷脾气一向火爆，见得惯了。

    &rdquo &ldquo嘿嘿，还是寿儿明白我。

    以后他娘的不叫这些罗罗嗦嗦的小娘们服侍了，只要你来陪我就行。

    &rdquo一通发作后，彷佛也知道自己方才有点失态，九爷掩饰似地换了个话题，看着雕栏下的大街，嘀咕，&ldquo一年没来，这里好象什么都没变。

    &rdquo 如今已经是三更了，叶城里还是热闹非常，整条街上都点着红纱罩着的灯笼，映照得往来的人群都沾了一层喜气。

    灯下车水马龙，丝毫不因深夜而有冷落的迹象，丝竹盈耳，喧闹非常，真是一座不夜之城。

     &ldquo有人说这里应该改名叫&lsquo夜城&rsquo才对。

    &rdquo傅寿微笑，并肩凭栏看去，&ldquo这城里的人们白日里多半蛰伏在房里，到了晚上才会全部都出来──就如九爷一样，白日里不知道在哪家美人儿的裙下，到了三更半夜，才会想起从别处来红袖楼转一转。

    &rdquo &ldquo哈哈，&rdquo九爷笑了一声，捏住美人的下颔，&ldquo看哪，我家寿儿吃醋啦！&rdquo 傅寿娇嗔：&ldquo我哪敢吃爷的醋，谁不知道九爷是留不住的人？即便是红透了半天的花魁天香，也不是被爷说甩就甩了么？听说如今人家伤心得什么似的──爷倒是忍心。

    &rdquo &ldquo呵，我倒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天香她哪里真的看得上这两百多斤的肥肉？和刚才那群人一样，也只不过爱我囊中累累金铢罢了。

    &rdquo九爷拍了拍自己的便便大腹，呵呵一笑，&ldquo只不过她自视太高，总觉得天下男人都该是自己裙下之臣，所以我去那里睡了几夜就不再去了，而不是等她有了新欢再蹬掉我，让她觉得伤了面子。

    你还以为她哭什么？&rdquo &ldquo九爷说话可真刻薄。

    &rdquo傅寿掩嘴笑了一声。

     &ldquo嘿。

    好了，不说了──这些金铢，一包给你，一包替我发给今晚陪我的那些妞儿。

    免得让她们白忙乎一晚。

    &rdquo九爷坐回了榻上，大剌剌地扔了两包金铢扔过去，对傅寿勾了勾手指，&ldquo寿儿唱歌是出了名的好，今日就来个新鲜的──听说你祖上是从中州楚地过来的，那么就唱给我一个你家乡那边的曲子，如何？&rdquo 傅寿脸色微微一变，强笑，&ldquo中州的东西难登大雅之堂，别污了爷的耳朵。

    &rdquo &ldquo什么话？&rdquo九爷不以为然，&ldquo尽管唱来。

    &rdquo 傅寿迟疑了片刻，低声：&ldquo乐坊不许。

    &rdquo &ldquo嗯？&rdquo九爷倒是一怔，&ldquo为什么？&rdquo &ldquo十二律里面有规定，不许唱中州曲子。

    &rdquo傅寿非常为难，&ldquo即便是青楼里的中州姐妹，接客时都要用空桑官话。

    若是违反了，老鸨便要罚钱呢。

    &rdquo &ldquo什么？&rdquo九爷骂了一句：&ldquo这也忒不讲理了！&rdquo &ldquo只怪中州人来得太多，给空桑人添了麻烦。

    &rdquo傅寿却并无怨尤，说着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的话，&ldquo云荒毕竟是你们空桑人的天下，我们中州人能来借个地方、吃一口饱饭便已经足够，哪里还敢怨恨什么。

    &rdquo &ldquo我就是。

    &rdquo九爷挑起了眉头，看着来人，&ldquo大呼小叫的，有什么事？&rdquo &ldquo不知好歹的家伙！教训教训你！&rdquo领头的大汉一个箭步冲过来，从腰里抽出一柄剑，迎头便劈──剑不长，却很厚，剑脊足有一寸，劈下来时隐隐有风雷之声，气势夺人。

     傅寿失声尖叫起来，连忙逃开，九爷彷佛也被吓住了，下意识地往后跳开，然而身体沉重动作不便，居然被凳子绊了一跤，重重摔倒。

    剑风擦着他屁股落下，砍了个空，把对方面前的案几斫出一条深深的刻痕来──那把重剑一下子刺穿了花梨木的案几，被卡在了那里。

    剑脊上有一个五芒星的刻印，剑身上还有绵延的闪电状纹路。

     那个九爷狼狈地爬起，看了一眼那把剑，失声：&ldquo啊？剑圣门下？&rdquo 大汉没有料到这一个貌不惊人的胖子还有点见识，倒是颇为得意，倒转手腕将剑拔出来，在空中舞了个剑花：&ldquo有点眼色嘛！居然还认得大爷这把剑？──不错，大爷正是剑圣清欢门下得意弟子，人称&lsquo重剑无锋大巧不工&rsquo的再传弟子烈雄是也！&rdquo &ldquo烈雄大侠？&rdquo九爷汗颜不已，连忙抱拳，&ldquo失敬失敬！不知今夜所为何事而来？&rdquo &ldquo所为何事？&rdquo大汉厉声扬眉，踏上一步，&ldquo受命教训你一顿！&rdquo 一语未毕，他又一剑劈下。

    这一剑在对方面前不到一寸之处急斩而下，将头发都截断了好几根──他声色虽厉，却不曾想真的取人性命，反而只是炫耀剑技。

    九爷一个踉跄，又往后不自禁退了几步，瘫坐在地上，连忙讨饶：&ldquo别别&hellip&hellip兄弟们出来混不过是求财而已是吧？这里&hellip&hellip&rdquo 他将随身带的金铢袋子全都扔了出来，金币在地上铮然作响。

     &ldquo大哥，他看起来真挺有钱的。

    &rdquo旁边有小弟垂涎三尺，低声附耳，&ldquo不如&hellip&hellip&rdquo &ldquo闭嘴！今天至少要废了他一只胳膊！&rdquo然而烈熊却不为所动，把钱袋踢开，恶狠狠，&ldquo公子的交待不办好，你们还想在叶城混么？&rdquo &ldquo这位大侠&hellip&hellip手下留情！&rdquo傅寿见得情况危急，拦在了面前，脸上堆起了笑，&ldquo算是给傅寿一个面子，别在红袖楼里&hellip&hellip&rdquo &ldquo滚！&rdquo她软语未毕，对方却是一个巴掌过来，&ldquo别挡着大爷！&rdquo 傅寿被那一巴掌打得连退几步，跌靠在了身边的地上，嘴角顿时沁出了一丝血。

     &ldquo寿儿？&rdquo九爷大惊，连忙连滚带牌的过来查看。

     &ldquo没事，&rdquo傅寿没有喊痛，只是对着他连连摇手，低声：&ldquo快逃！&rdquo 看得两人窃窃私语，烈雄忍不住嗤笑：&ldquo青楼婊子还有这样的义气啊？真是难得&hellip&hellip &ldquo一群王八羔子！&rdquo九爷显然本来只想用钱息事宁人，然而此刻眼见傅寿挨打，登时一股气从脚底心直冲上来，忍不住跳了起来劈手就夺过了面前的剑，一把折成了两段，咆哮如雷：&ldquo连女人都打？还是不是男人？他娘的还配用剑？还配用剑？！&rdquo 方才一直怯懦躲闪的人忽然间做狮子吼，反而让气势汹汹的来人都怔住了。

     那个烈雄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一时间竟回不过神来。

     ──他方才根本看不清这个人做了什么，手里的剑居然就凭空断了！ &ldquo大家给我上！&rdquo他一时间有些愤怒，又有些心虚，再不敢一个人上前，便唤了一声，身后十几个青皮登时应了一声，齐齐逼过来。

     &ldquo一群孬种！怎么，还想群殴来着？&rdquo九爷一看这阵势，拍拍屁股跳了起来，纵声长笑，&ldquo得，别在这里砸坏了人家东西，到后巷里再分个高下吧！&rdquo 他身手利落地从案上卷起那一堆金铢宝贝，看也不看地跃下楼扬长而去，抬手手在勾栏上一搭一按，胖胖的身形皮球般弹了几下，沿着后巷奔去，转瞬不见──看身法，竟是快如闪电。

     众位青皮无赖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追下去。

     &ldquo他娘的，怎么个个都变兔子了？都随我去！&rdquo烈雄一声厉喝，往楼下疾奔，&ldquo我不信他一个人还能把我们十三个人全料理了！今晚事情办不好，大家也就别想在叶城混了！&rdquo 那些无赖少年起了一声哄，便如一阵风般卷下楼去了。

     一时间楼内散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惊魂未定的美姬，一地杯盘狼藉。

    楼下的护院们这时候才纷纷上来查看。

    然而傅寿的心思却不在这里，随便应付了几句，打发了那些人离开，便提了裙裾急急跑到了后面的楼阁，趴在窗台上看着那条后巷。

     那里还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不会出事情吧？美人蹙眉，扶栏而望。

    然而，一刻钟过去了，底下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她渐渐有些焦急，几乎忍不住要下楼去看个究竟。

    然而帘幕一卷，一片纷杂的脚步声向着楼上急促而来，却是那群无赖打手又去而复返。

     &ldquo操！也不在这儿？&rdquo领头的烈雄迅速打量了一圈，骂了一句，&ldquo他娘的兔崽子！&rdquo &ldquo怎么了？&rdquo傅寿急忙迎上去，&ldquo九爷他人呢？&rdquo &ldquo跑了！&rdquo烈雄脸露不屑，走进走出地细细看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