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忽然间又重新折返，一手拉起吓呆的少女，另一只手在空气中迅速画了一个符，消失了。

     是瞬移之术么？ 她默默地想着，忽地注意到前面疾驰而去的金车上，那个海国的使者回过头往这边看了一眼，仿佛看到了什么，摇光岛主的眼神及其迅速地变了一下。

     风过帘落，马车又迅速远去。

     殷夜来在轿子里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幕，她下意识地往他视线落处看了一眼。

     只见外面人流匆匆，多半是贩夫走卒，不见半点儿奇特之处，就在那一瞬，仿佛是直觉指引，她忽地侧头朝后看去，远远地只见一个背影挤开了人群。

     马蹄刚从耳边踏下，只是一转眼，那个西荒流浪者已经携着少女掠到了深巷里。

    然而刚放下对方，却听到了一声清脆的笑：&ldquo嘻，我就知道你会回来！&rdquo 琉璃揉着被冰得青紫的手腕，脸上却毫无劫后余生的恐惧表情，一双乌溜溜的的大眼睛反而满含着诡计得逞的笑意，只管盯着他上下地看：&ldquo喂，我说，为什么我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你？你到底叫什么名字？&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那个人一时无语，微微蹙眉。

     是的，怎么忘了她好歹是有点儿本事的，又怎会被区区奔马踩死？这个丫头还真是诡计多端，明知追不上，为了引自己现身居然不惜以身犯险。

     看来，自己一直都太小看她了。

     &ldquo别这样胡闹了，&rdquo他忍不住低声道，&ldquo好奇会杀死九条猫。

    &rdquo &ldquo杀死猫？&rdquo琉璃莫名其妙。

     他叹了口气，不再理会她，毫不犹豫地一点足，身形瞬间如电般掠走。

    琉璃尽管早预料到他会说走就走，然而还是一样追不上。

    她只能不依不饶地跟在他身后，一路追着，一路连声呼唤：&ldquo等等！别走那么快啊&hellip&hellip哎！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面？等等我&hellip&hellip&rdquo 殷夜来遥遥看着那一对年轻男女的背影，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大野藏龙蛇，江湖多奇人。

    如今是海皇祭，天下精英都会聚集在叶城，即便是一个贫民聚居地的小店里，出现方才那样的高手也不足为奇。

     然而，最令人吃惊的却是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女。

     她虽然穿着素净，然而衣服一看就知道制作精良，手工细密，不是市面上可以买到的货色。

    特别是她颈中带着那块奇特的双翅形古玉，一望便知绝非凡品。

    更令人吃惊的是，那个少女的衣角处绣着一只白色的萨朗鹰，分明是铜宫卡洛蒙家族的徽章。

     难道，她就是传说中的九公主琉璃？ 她果然是有着未曾被这个世俗污染的清澈眼眸，而那个人，实在是配不上她。

    她应该不会答应他的提亲吧？ 她默默地想着，轿帘的一角在手里紧紧揉捏。

     使臣的队伍疾驰而过，官道上的（敏感字省略）旋即解除，只留下百姓们簇拥在街头议论纷纷：&ldquo今年可真是热闹啊&hellip&hellip海国使臣到了，六王到了，听说连帕孟高原上的广漠王都来了呢！真是大聚会啊。

    &rdquo 雨还在下，绵密如织，从暗淡的青色天空里洒落，密密麻麻地笼罩着叶城。

    不知道为什么，在抬起头的刹那，她似乎看到了高空的流云在迅速地聚集，仿佛一个漩涡，在这座最繁华的城市上空旋转着，复杂莫辨，深不见底。

     殷夜来定定地看着，忽然打了个寒战，剧烈咳嗽起来。

     回到星海云庭时已经接近午时了，雨还在绵绵地下。

     春苑已经从玲珑阁回来，连忙迎了上去：&ldquo小姐从镇国公府回来了？午膳已经准备好了，是百合莲子羹和红豆糕，小姐饿了么？&rdquo &ldquo还不饿，&rdquo殷夜来淡淡应了一声，&ldquo舞衣取回来了么？&rdquo &ldquo取回来了，&rdquo春苑恭敬地道，&ldquo放在楼上，小姐是要先去试试么？&rdquo &ldquo嗯。

    试完了再吃饭，如果不合适，还来得及改。

    &rdquo殷夜来点了点头，扶栏上楼。

     不一会儿，却听楼上忽地传来了一声惊叫：&rdquo非礼啊！&rdquo &ldquo小姐？&rdquo春苑吃了一惊，连忙冲上去查看。

    然而还没进门，却听得小姐在门内开口：&ldquo没事，春苑，你下楼去吧。

    &rdquo &ldquo哦。

    &rdquo春苑怔怔地应了一声，满腹狐疑地往下走去。

     殷夜来掩上了门，看着室内不知何时多出的一个男子。

    昨日没开的酒坛已经开了封，那个胖子正大摇大摆地躺在榻上一边喝酒一边翻着账本，偶尔还腾出手去拔架子上白鹦鹉的尾羽，吓得那只鹦鹉到处蹦跳。

     &ldquo你回来了？&rdquo殷夜来看到他，不由得喜出望外，&ldquo我还以为你被缇骑抓去&hellip&hellip&rdquo &ldquo没事。

    &rdquo清欢摇了摇头，&ldquo去喝了杯茶，叙了叙旧，然后就出来了。

    &rdquo &ldquo缇骑得茶可不好喝。

    &rdquo殷夜来喃喃道，&ldquo把我吓了一跳，深更半夜的，缇骑找上门来，我还以为你又犯了什么大事被抓进去了呢！究竟所为何事？&rdquo &ldquo这个&hellip&hellip&rdquo清欢沉吟了一下，只是道，&ldquo有个连环杀人案，想要我帮忙。

    &rdquo &ldquo连环杀人？&rdquo殷夜来脸色一变，&ldquo和你有什么关系？&rdquo &ldquo没办法，谁叫我是剑圣？&rdquo清欢含糊地应了一句把话题带了过去，&ldquo我特意回来，就是为了告诉你别为我担心，幸亏你回来的及时，若是再过一刻钟不回来，我就不等你了。

    &rdquo &ldquo又要出去？&rdquo殷夜来诧异，&ldquo明天就是海皇祭了，不留下来看了再走？&rdquo &ldquo我也想啊！白白浪费了我一百金铢，结果潮水还没来我却得走了！&rdquo清欢喝光了酒，把账本卷好塞进怀里，嘟嚷道，&ldquo那个家伙真是个催命鬼！晚个一两天难道会死么？&rdquo &ldquo谁？&rdquo殷夜来听得有些奇怪。

     &ldquo你不认识的。

    而且也不要认识为好。

    &rdquo清欢含糊地转开了话题，&ldquo明日你又要去观潮节上跳舞么？来，让我看看你的新衣是不是比去年的好看。

    &rdquo &ldquo好。

    &rdquo殷夜来笑了笑，俯身打开衣箱，拿出了一袭拖地长裙。

     那是纯粹用鲛绡裁成的舞衣，样式简单，乍看非常素净，甚至有些普通，然而一抖开便仿佛云蒸霞蔚一般，光芒四射，因为上面钉满了细小的玉石。

    那是流光川出产的流光玉，非常名贵，据说一年才出产十斗，贵过黄金。

     流光映着鲛绡，衬得人宛如梦幻。

     然而，最夺目的反而是那为舞者专门定做的水袖，长达六丈有余，用洁白如雪的鲛绡织成，对着光看，能隐隐看出精巧的流云花纹，水袖两端各系了一对玲珑精巧的金铃，一动便会发出清脆的声音。

     &ldquo玲珑阁的手艺不错，&rdquo她笑着转头问，&ldquo你看如何？&rdquo 然而，身后空空如也，窗户开着，那个人已经不再原地。

     视线移向了案几，殷夜来发现上面留有一本厚厚的册子，翻开来，里面满满的全是房契，地契和各处产业的记载，密密麻麻写了上百页。

    这是清欢平日片刻不离身的宝贝，价值几乎抵得上三分之一个云荒的财富。

    然而，这一次离去之前，他居然把比性命还贵重的全部身家都留给了她？ 她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第一次觉得忐忑不安起来。

     这些年来，他每次离开都是这样突然，毫无前兆，只留下别人的担心。

     他到底接了缇骑的什么秘密任务？要去哪里？是否危险？ 下一次见面，又是什么时候？ 正在沉吟间，只听楼下一声惊叫，有什么砰然落地的声音。

     &ldquo死人了！死人了！&rdquo尖厉的叫声从室内传出，有丫环仍了手里的茶盏，夺门而出，一路尖叫着，脸色恐惧地狂奔而去。

     殷夜来变了脸色，匆匆走下楼：&ldquo怎么了？&rdquo &ldquo小姐别过去！&rdquo秋蝉连忙拦住了她，也是满脸惊恐，&ldquo那边死人了！&rdquo &ldquo谁？&rdquo殷夜来确是不顾丫环的阻挠，疾步往后院走去，逆着奔逃的人流，一把推开门，门后一张苍白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摇摇晃晃的，脸上两道血泪触目惊心。

     &ldquo宝露！&rdquo她脱口惊呼，只觉得胸口一阵剜心刺骨的痛，不由得又猛烈地咳嗽起来。

     那一瞬，那些暗夜里的梦魇仿佛又忽地回来了。

     黑夜，少女，残忍的虐待，恐惧的奔逃，软弱的反抗，残酷的屠杀&hellip&hellip那些少女的脸一个接一个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们脸色苍白，瞳孔涣散，仿佛羔羊一样地颤抖着，在屠刀之下肢体断裂，血肉模糊。

     飞溅的血模糊了她的眼睛。

    那种强烈的愤怒，不甘和憎恨，令她无法呼吸。

    十年了，她站在辱而死的女子面前，双手不停地颤抖着，一股怒气从心底升起，令她不由自主地想要张开口，大声发出一声呼喊来！ 那是沉淀了多年的血，还在心底静默地奔流，不曾彻底冷却。

     &ldquo哎呀！我的天啊，怎么出了这种事呀&hellip&hellip&rdquo老鸨也赶来了，一看便开始哭天抢地，&ldquo好好地早上刚被放回来，怎么转头就寻了短见？我的露儿呀，娘白养了你这些年！才十六岁，还没挂牌出去，怎么就&hellip&hellip&rdquo 殷夜来看着号啕大哭的老鸨，涂了丹寇的手指微微发抖，指节苍白。

     春苑走过来看了一眼，轻声叹息：&ldquo宝露姑娘今早才从蓝王行宫里被送回来，关上门只是哭。

    大家以为她闹一番也就罢了，谁料到一下就寻了短见？虽然是没有挂牌的清官人，但失身也是早晚的事情，何必这么想不开呢？&rdquo 殷夜来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上前，解下了那个悬梁的少女。

    十六岁的少女的尸身跌落在她的怀里，轻得似没有重量。

    她扯出手绢，轻轻地为她檫去了脸上的血泪，手指还在不搜控制地微微颤抖。

     &ldquo哎，你们不知道，可惨了！&rdquo旁边有个早上给宝露送过餐的大姐开口道，&ldquo听说宝露背抢去了那边，开始是抵死不从。

    结果蓝扈公子脾气发作，说了一声"赏&rdquo，便叫底下的人拉去糟蹋了个够！可怜宝露她──&rdquo 春菀倒抽了一口冷气，说不出话来，只是偷偷看着小姐的表情。

     &ldquo宝露心里有喜欢的人，是她的青梅竹马。

    &rdquo殷夜来默默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