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青空之蓝 第十六章 八井坊(4/5)
少女的眼睛,压低了声音,&ldquo原来她是想在年底赎身的,连钱数都和妈妈谈好了。
这一两年她攒了一点儿钱,剩下不够的,我和妈妈私下说好了,可以先替她垫上。
&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春菀说不出话来,眼框却红了。
&ldquo其实这又何必?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rdquo殷夜来轻声叹息,喃喃道:&ldquo只要留着性命在,说不定还有好日子在后头。
天在看呢!善恶到头终有报,这样一死,活着的人又该怎么熬呢?&rdquo
虽然语气很平静,然而,她的眼里却有泪水蓦然滑落,不可抑制。
细雨蒙蒙,衰草连天。
叶城西门外的长亭里,溯光握剑斜靠在柱子上,远远地看着一人骑着一匹纯黑的骏马疾驰而来。
他握拳放在嘴边,微微咳嗽了几声。
以那个胖子的身材,即便是骑一匹大象也不为过,然而那匹马真是堪称神骏,驮着那么重的一个人居然还脚不点地,奔驰如飞,转瞬便到了他面前。
正好是午时三刻,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他暗自点了点头,看来,这个麒麟虽然一开始显得完全不靠谱,但一旦认真做起事来,还是蛮有分寸的。
&ldquo没迟到吧?&rdquo清欢从马背上飞跃而下,身手竟是异常敏捷。
&ldquo很准时,&rdquo溯光颔首赞许,&ldquo难得。
&rdquo
&ldquo嘿,那当然!小事讲风格,大事讲原则,这是老子的信条。
&rdquo清欢一拍胸口,夸口道,&ldquo生意做了那么多年,天下谁都知道九爷做事绝对是有原则的!&rdquo
溯光微微一笑,看了看他的坐骑;&ldquo好马!&rdquo
&ldquo那当然!&rdquo清欢大笑着拍了拍骏马,毫不谦虚地道,&ldquo这可是我在西荒的马场里出的最好一匹,可以说比起璇玑列岛上的龙马也毫不逊色。
它是母的,叫黑玫瑰,还有另外一个胞兄叫黑旋风。
你若是喜欢,下次我带给你。
&rdquo
作为云荒的隐形首富,空桑剑圣向来是个极爽快慷慨的人,无论是交友还是寻欢,都有千金散尽还复来的豪气。
一旦把对方当作了自己人,自然是不吝于拿任何奇珍异宝相赠,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然而溯光却是摇了摇头,并没有领情,只是问:&ldquo事情都办完了?&rdquo
&ldquo差不多了。
账虽然还没有查完,我可以带着路上看。
&rdquo清欢又热脸贴了一次冷屁股,不禁心下不爽,&ldquo对了,那个看守迦楼罗的家伙叫什么鸟名字来着?好相处不?要不要我顺路给他带点儿什么见面礼?&rdquo
&ldquo他叫孔雀。
如果你见面时叫错了他的名字,估计后果会很严重。
&rdquo溯光微微蹙眉,&ldquo可以带点儿羊羔,美酒给他,别的就不用了。
&rdquo
&ldquo哦?他很厉害?&rdquo清欢反而露出了好奇的表情,&ldquo是不是比你还能打?太好了!到时候我们还能切磋切磋呢,免得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活生生给闷死。
&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溯光哑然,想象着这个大大咧咧的胖子和那个粗鲁的和尚见面时的情景,唇边不知不觉露出了一丝笑意。
命轮里的这两个成员实在是相映成趣的一对妙人,可谓数百年也难得一见,不知道见面又是什么状况。
&ldquo他是个和尚,脾气虽然粗鲁,但我觉得会合你的口味。
&rdquo过了一会儿,溯光低声道。
&ldquo是个秃驴呀?&rdquo清欢大笑起来,&ldquo不错不错,老子就是喜欢秃子!中州人之乱后,我以为云荒上的和尚都死绝了呢!居然那里还躲着一个?&rdquo
&ldquo千万不可说他是秃驴。
&rdquo溯光摇头,&ldquo否则&hellip&hellip&rdquo
&ldquo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还有没有别的要交代的?没有我就走了!&rdquo清欢牵马欲走,忽地又想起了什么,回身上下打量着同伴,&ldquo对了,你缺钱不?叶城的吃住都很贵,要不要借你一点儿钱花?&rdquo
&ldquo钱?&rdquo溯光一怔,笑了笑,&ldquo不用了。
&rdquo
&ldquo真的?&rdquo清欢又上下打量了这个鲛人一遍,觉得这个面色苍白,弱不禁风的家伙怎么看也不像是有钱人的样子。
他不由分说地从口袋里抓了一把金铢塞入对方的口袋,豪爽地拍拍胸口:&ldquo拿着!朋友有通财之义,别跟老子客气!&rdquo
&ldquo不必费心。
&rdquo溯光的语气依然很淡漠,&ldquo你赶紧上路吧。
&rdquo
&ldquo真是不知好歹。
&rdquo清欢有些悻悻然地收回了手,想了下么手,想了想,把一样东西扔到了对方怀里,&ldquo那这个要不要?&rdquo
那是一块玉牌,上面刻着&ldquo听涛&rdquo两个字,翻过来又有&ldquo甲等雅座&rdquo四个字。
&ldquo这是我花了一百个金铢买的雅座,位于黑石礁最南端的听涛阁上。
那可是仅次于皇家的最好位置,可以看到碧落大潮和我妹子的绝世舞姿!&rdquo清欢拍了拍肚子,很是得意,&ldquo嘿,不是我夸口,这东西在市面上还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
他奶奶的,海皇祭是看不成了,还不如留给你,免得浪费!&rdquo
溯光默不作声地拿起玉牌看了看,仿佛想着什么,未置可否。
&ldquo噢,我忘了你是来办事的,估计也没空去凑热闹。
&rdquo清欢讪讪地道,&ldquo不要就算了。
&rdquo
&ldquo不,我要了,&rdquo出人意料,溯光却将玉牌收入了怀里,&ldquo多谢。
&rdquo
&ldquo不用谢不用谢,&rdquo清欢松了一口气,也懒得再和他多说什么,抱了抱拳,&ldquo那我先走了!&rdquo
眼看他一骑绝尘而去,溯光眸里的神色复杂地变幻着。
这个慷慨豪爽却有些大大咧咧的同伴,如孔雀一样令他感觉到了人世难得的暖意,的确是值得倾心以交,生死与共的同伴。
然而,世事无常。
或许只有他才知道,此刻他们还是同伴,而等下一次见面,或许便已经是你死我活的仇敌了。
溯光看了一眼手里的雅座玉牌,手指缓缓握起,咳嗽了几声。
&ldquo她要在海皇祭上献舞是么?那就在明日大潮到来之时动手吧!&rdquo他握紧了手里的辟天长剑,喃喃道,&ldquo紫烟,我必须这么做,对么?&rdquo
长剑沉默无声,那一颗紫色的明珠悄然流转着光芒。
已经是十月十四的夜了,明日就是海皇祭,然而乌云沉沉,雨依然在下。
外面乱了半日,总算将宝露的尸体收殓了。
在殷仙子的建议下,老鸨总算是发了一回善心,派人去通知了她的那个相好来领尸体。
那个住在八井坊的青年是个中州木匠,被叫来后看到了女子的尸体,并没有哭,只是呆呆地将人领了回去。
走时,殷夜来让春菀私下给他塞了几个金铢,让他去办个体面地后事。
然而等那个穷木匠回去后,殷夜来越想越是不安,便让楼里派了个丫头去八井坊查看。
那个丫头一推开门,看到破屋内停着一口大棺材里面满是血,那个穷木匠竟然抱着宝露相拥而卧,胸口上插着一把剪刀,已经死了。
那个丫头吓得连忙跑回来,在楼里大呼小叫,惊动了每个人。
殷夜来正在试穿明日的舞衣,得知这个消息后失神了半晌,身子一颤,猛然咳出一口血来,染红了半边衣襟,把丫环们吓得不轻。
稳住神后,她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拔了一支簪子下来,让楼里去处理那两个人的身后事。
老鸨一看那支八宝垂珠簪价值百金,只怕埋一百个人都绰绰有余,连忙喜笑颜开地收了下楼去。
殷夜来对着镜子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没事人儿一样地继续忙碌,知道戌时才歇下。
&ldquo小姐今日急火攻心,咳得更厉害了,需早点儿休息才是。
明日还有大事呢。
&rdquo入夜,春菀如平日一般侍候小姐喝完了药,叮嘱了一句,收拾了药盏下楼去。
小丫头秋蝉移了个软墩坐到榻边,一边给榻上斜卧的女子按着肩,一边担忧地道:&ldquo小姐的肩并穴,今日似乎堵得特别厉害。
&rdquo
&ldquo嗯。
可能是因为当年挑担子挑的太多,把肩膀压坏了吧?&rdquo殷夜来叹了口气,揉了揉肩膀,&ldquo和咳嗽一样,都是老毛病了,不用担心。
&rdquo
&ldquo挑担子?&rdquo秋蝉惊道,&ldquo我还以为小姐是从小就做这一行的呢!&rdquo
&ldquo什么话?&rdquo殷夜来失声笑道,&ldquo卖笑难道有世袭的不成?&rdquo
秋蝉自知失言,连忙搧了自己一个耳光:&ldquo婢子糊涂!&rdquo
贫寒,丧父,母病,挑夫,苦力&hellip&hellip这些词看起来和她毫无关系,因为作为叶城的花魁,如今的她是高高在上,风华绝世的殷仙子,不知道多少达官贵人捧着她,吃穿用度堪比皇家。
然而,谁都不知道这个看似有着倾国之姿的女子,居然出身如此低贱贫苦。
&ldquo小姐的手又软又纤细,比帝都得公主王妃们还漂亮,&rdquo秋蝉一边低声道,一边按摩着她的双臂,&ldquo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以前是做过苦力的。
说出去谁信呢?&rdquo
&ldquo怎么,&rdquo殷夜来低低地笑了一声,&ldquo你觉卖笑要比卖苦力的高贵?&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秋蝉不知道怎么回答。
&ldquo差远了啊&hellip&hellip如果可以,我宁可一辈子在码头上挑担子,赚干干净净的钱,做自己喜欢的事。
&rdquo她喃喃道,声音忽地低下去,&ldquo一念之差,就什么都不一样了。
&rdquo
秋蝉心下一惊,却不敢问为什么。
&ldquo白帅对小姐很好。
一年回云荒两个月,倒是一个半月呆在这边陪小姐。
&rdquo秋蝉绞尽脑汁想出了一句安慰的话,&ldquo有那么大的靠山,小姐也不必太担心。
你看,即便是悦意公主,也比不过小姐这般有福气。
&rdquo
&ldquo福气?&rdquo殷夜来合上了眼睛,许久才道,&ldquo悦意她也是个可怜人。
&rdquo
秋蝉又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她是四年前入的行,也不算是太稚嫩。
一直以来,虽然贴身侍奉在小姐左右,却觉得这个艳绝天下的女子其实离自己很远很远&hellip&hellip小姐无论想什么,说什么,自己永远也无法明白。
&ldquo阿蝉,你也跟了我快四年了吧?&rdquo殷夜来忽地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