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赤炎之瞳 第十五章 空心之人(4/5)
出望舒在她心中的重要性吧?
羲铮的心里又会怎么想呢?
&ldquo巫即大人没事。
&rdquo然而,羲铮包好伤口站起来,语气却一丝不动,&ldquo我去得及时,刺客立毙当场,他似乎只是在左腿上挨了一刀,应该不会危及性命。
&rdquo
织莺松了口气,苍白的脸上这才有了点血色,不知道说什么好。
&mdash&mdash羲铮救了望舒?这&hellip&hellip实在是一种讥讽吧?
&ldquo你去看看他吧。
&rdquo羲铮站起身来,声音淡淡的,&ldquo他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已经被送回地下工坊了。
&rdquo
&ldquo啊&hellip&hellip是么?&rdquo织莺有些微的不知所措,看着自己正要转身走开的新婚夫婿,半晌才讷讷道:&ldquo不如&hellip&hellip不如我们一起去吧!&rdquo
&ldquo我还要去拷问那个刺客。
&rdquo羲铮摇了摇头,&ldquo你自己去吧。
&rdquo
不等她说什么,他转过身挥了挥手,对周围的战士低喝:&ldquo愣在这里干什么?一队去搜索刺客残党,一队留下来保护巫真和巫即大人。
快走!&rdquo
&ldquo是!&rdquo那些战士们轰然答应,迅捷地散开。
&ldquo羲铮&hellip&hellip&rdquo织莺无力地叫了一声,然而军人却是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甚至连问也不问么?他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难道也是钢铁么?
她默默地望着那个背影融入军队里,心里百味杂陈。
他们是青梅竹马的伴侣,自幼肩并着肩长大。
和冰族很多人一样,她也出身于军人世家,父亲和羲铮的父亲同为将军,私交极好,给两家的孩子定下了婚约。
后事,在她十一岁的时候,父亲在和空桑人的一场战争里去世,两年后,母亲也因病亡故,羲铮家怜她孤苦,便将她收为养女,接过去抚养。
她从小在军营里长大,成年后出落成了文静而刚强的少女,和军队里最优秀的年轻将领羲铮正好是一对璧人。
她的世界一直很小也很纯粹,她本来以为那就她的一生。
在冰族里,所有男子都是一个模样。
坚强,冷淡,刻板,重诺言,轻生死,忠于家庭,但更服从于国家和民族的意志,如一块铁板。
她的父亲如此,她养父如此,将来,她的丈夫也会如此&hellip&hellip而成年后,她会嫁给其中最优秀的一个战士,为他洒扫做饭、生儿育女&mdash&mdash二十年后,他们的孩子也会成为这样的军人,继续为国而战。
一切本该是如此,正如九百年来族里不断发生着的一样。
然而,自从五年前,她在天枫公子的地下工坊里发生那个来历不明的少年后,一切都开始不同了&mdash&mdash她受命教导这个如同一张白纸的少年,被他信任、被他依赖,也同时被他不可思议的创造力和纯真所打动。
望舒是这样的与众不同,热情、纯真而充满幻想,兼具孩子气和偏执狂的气质,有着打动人心的力量&mdash&mdash和那些她从小见惯的冷酷军人完全不一样。
原来世上的所有男人,并不是从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织莺无言地想着,犹豫着,转头看了一眼军工坊那边,忽然全身一震。
那个少年不知何时已经出来了,正扶着柱子站在门后的阴影里打量着自己,眼神变得遥远而陌生,仿佛一只受伤的小兽。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看到了自己一身婚礼的华服。
&ldquo望舒&hellip&hellip&rdquo她失声,一下子几乎无法呼吸。
那个少年只是看了她一眼,猛然掉过头去,一瘸一拐地冲入了人群。
那一架旷古巨制的冰锥还停在船坞里,所有人都忙乱地跑前跑后,不断地询问:&ldquo巫即大人怎么了?还流血么?&mdash&mdash大夫呢?大夫怎么还不来?&rdquo
&ldquo巫即大人还好,&rdquo旁边有人回答,&ldquo就是好像被吓坏了,正在大发脾气。
&rdquo
忽然间,人群发出了一阵惊呼,四散了开来。
&ldquo让开!别管我!&rdquo随着一声暴躁的呵斥,望舒一瘸一拐地从人群里急冲了出来。
拖着脚步往外走,仿佛一头发怒的狮子般粗暴地推开所有人。
因为走得急,他被地上放着的一块金属板材绊了一下,猛然往前一倾。
&ldquo望舒!&rdquo她脱口惊呼起来,伸手搀扶他。
&ldquo滚开!&rdquo可少年仿佛疯了一样,恶声怒斥着,大力地推开她,&ldquo别碰我!&rdquo
她焦急地低唤:&ldquo望舒,你的腿怎么了?让我看看。
&rdquo
然而,她的手刚触及他冰冷的手背,他触电般地往后一退:&ldquo不!&rdquo少年的神色极其古怪,仿佛是痛苦,又仿佛是惊惧,拼命捂着伤口不放,踉踉跄跄地一直往后退,就像是一头跌入了陷阱的猛兽。
那一瞬间,她吃了一惊&mdash&mdash望舒的这种反应,似乎又不仅仅只是遇刺的恐惧和看到她出嫁的震惊而已!
他&hellip&hellip到底怎么了?
那个少年看着她,拼命地摇着头,喃喃:&ldquo别靠近我&hellip&hellip别靠近我!&rdquo忽然间,他用力地推开了那些上来搀扶他的人,再度夺路而逃,迅速跑远了。
&ldquo望舒?&rdquo织莺追了上去。
虽然一瘸一拐,但少年却奔逃得很快,似乎背后有看不见的魔手在推着一样。
织莺居然追不上他,眼睁睁地看着他跑入地下工坊,旋即重重地关上了门&mdash&mdash那一堵合金铸造的门厚重无比,只有望舒一个人有着钥匙。
她从没有见过这样失控的望舒,不知道他到底受了什么样的伤,只能在外面不停地拍门低唤。
女子惊惶而关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漆黑一片的工坊内,望舒背靠着门,深深地呼吸着,紧捂着左腿的手终于一寸寸地挪开了。
停顿了片刻,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他终于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左腿上的伤口。
这,还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受伤。
自从&ldquo诞生&rdquo以来,他就居住在冰族的大本营空明岛上,被严密地保护起来,有专人负责饮食起居,根本不会出现丝毫的差错。
直到今日有刺客忽然闯入,伤到了自己&mdash&mdash那穷如其来的一刀,不仅破天荒地第一次砍破了他的肌肤,也在瞬间震碎了他的心。
那一刀下去后,他才忽然发现了一个最重大的秘密。
地下工坊里寂静无比,只能听到仪器和机械的滴答声。
望舒在黑暗里低下头,看着膝盖上那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迟疑了一下,伸出手指摸了摸。
在那个伤口里,居然没有流出一丝一毫的血!就像是木头被凿开了一道,冷冷而僵硬。
他伸出手指,用力地戳了戳,血肉的触感就像是皮革。
看着那一道诡异的伤口,望舒的身体忽然间如风中落叶一样颤抖起来,慢慢靠着门滑下来,无力地做到了地上,抱住了头。
不&hellip&hellip不,怎么会是这样?不可能&hellip&hellip不可能!他疯狂地伸出手指,戳进那一道伤口里,狠狠撕裂着。
他虐待着自己的身体,然而,痛感却很迟钝,近乎麻木&mdash&mdash他用手生生撕开了自己左腿上的那道伤口,撕裂皮肤,扯开肌肉,然后,摸到了自己的骨头。
在这个过程中,他不曾看到自己流出哪怕一滴血。
忽然间,仿佛被雷击一样,他再也无法动弹。
少年脸色苍白地坐在黑暗里,面对着巨大的地下室,地下的制作工坊森冷而黑暗,无数精密仪器和机械堆积着,仿佛充满了不可知力量的神秘森林。
五年前,他就是从这里被发现的,在死去的天才制造者天枫公子身边。
当时工坊里空无一人,案上只有一卷翻开的中州古籍《列子.汤问》&mdash&mdash那是在他具有&ldquo记忆&rdquo之前的所有关于&ldquo诞生&rdquo的线索。
他是谁?他来自哪里?母亲是谁?又是怎样长大的?
这一切,从来没有人来告诉他,哪怕是帝国里至高无上的长老巫咸。
他只被告知自己出身显赫,有着受人尊敬的父亲和高贵的家族血统,也是族人心里的天手少年。
这几年来,他埋头工作,从来不怀疑这一切。
虽然隐隐的,他也觉察到了自己和旁人的细微不同。
比如,他从来不需要进食,仅靠着地下工坊里那种神秘的液体便可以生存&mdash&mdash而那个巨大木桶,从他有记忆开始便没有空过。
也就是说,在他被发现之前,他可能就是靠着喝那种东西活下来的。
然而那个木桶也早就已经被巫咸大人加了封印,严密的看护起来了。
他永远不知道自己喝的那种奇特的蓝紫色的水到底是什么东西。
就如他永远也无法查知自己真正的身份。
再比如说,他虽然负责整个帝国的军事机械制造,可以接触最核心的武器机密,但是在其余很多事务上,他却是被排斥在外的&mdash&mdash哪怕亲密如织莺,亦不会告诉他帝国正在进行什么样的计划。
仿佛他是一个非我族类的外人。
这种细微的不同,他本来早就该发现。
不过,因为性格里的散漫和无所谓,他从来不对这些表示出过多的关注,也不会去主动抗议或者争取什么,他唯一在乎的便只有织莺。
但到了今天,在一场猝不及防的刺杀里,那一道拉得严严实实的帷幕,豁然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缝隙!当刺客的利刃在他身体上留下深深的痕迹时,他再也无法回避这一切&mdash&mdash就如他无法回避今日织莺穿着新嫁娘的华服,和羲铮站在一起的事实一样。
没有人知道他方才片刻的失控是从何而来&mdash&mdash那不仅来自于对所爱的人的幻灭,更来自于对自身的幻灭!而这一切,却又是紧紧相关、一环扣着一环的。
外面的敲门声还在不停传来,越来越急促。
那些元老院的人,只怕紧接着也会赶过来了吧?望舒眼神动了一下,踉跄着站起,木然地走到制造台前,拿起了一块烙铁,直接往自己破开的伤口处压了下去&mdash&mdash只听&ldquo嗤&rdquo的一声,一阵白烟升起,他那个皮开肉绽的伤口居然就这样被烙铁烫得平复了!
没有疼痛,没有流血,就如缝补一件衣服那么简单。
&mdash&mdash果然,用高温和金属就能让自己恢复正常。
就如他修补过千百件机械一样!
&ldquo哈,哈哈&hellip&hellip&rdquo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滑稽的事情,他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ldquo望舒!望舒!你怎么了?别把自己关在房里,快出来!&rdquo织莺的声音在门外传来,急切而关注。
然而,在他听起来,她的声音却仿佛在极其遥远的地方&mdash&mdash她&hellip&hellip是在为自己焦急么?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当她第一个在这个地下工坊发现自己的时候,是不是就知道了自己的真正身份?
那么,这些年来她对他所做的一切,又算是什么呢?
望舒松开了捂住脸的双手,在黑暗里茫茫然的抬起头来,看着桌子上那个做了一半的小东西&mdash&mdash那是他一直在偷偷制作、准备在她生日时送给她的礼物:是一只由木头、像胶、金属和羽毛混后制成的,惟妙惟肖的夜莺。
他本来想把这做成一只会叫、会跳、会喝水吃食的小鸟儿,让织莺在遥远的出征旅途上不至于寂寞。
此刻鸟儿的身体已经做好了,每一片羽毛被精心的贴了上去,染成了金色。
只有头部还没有被接上&mdash&mdash
那个精巧的鸟头横放在桌面上,无数细小的螺丝散落在四周,等待他的安放和组装。
鸟的颈腔是一个空心圆球,里面装了那个轱辘和一卷薄带子。
鸟的眼睛是两颗异常昂贵的蓝晶,是他在制作冰锥的分水线定星时,从多余的料子里切下来的。
此刻,那两颗眼睛躺在桌面上,孤零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