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神怡(1/5)
凌郁在一条漫长的幽暗隧道中穿行。
她知道自己跋山涉水,千辛万苦,是要往一个地方去,却如何也想不起这个地方在哪里,只有茫然地向前摸索。
无数张脸孔如萤火虫般忽明忽暗,在她眼前飘来荡去。
他们从四面八方向她聚拢,甜言蜜语,笑脸奉迎,可当她受了蛊惑,情不自禁追随他们而去,那些笑脸摇身一变,却成了一张张冰冷淡漠的面具。
他们三三两两聚作一堆,各人都有各人的归属,唯独她无家可归,流落到哪里都是局外人。
他们故意逗弄她:&ldquo嘿,你打哪儿来的&hellip&hellip哪儿来的&hellip&hellip哪儿来的&hellip&hellip&rdquo她恍恍地答不上来。
他们捂嘴偷笑,又变本加厉地追问:&ldquo你叫什么名&hellip&hellip叫什么名&hellip&hellip什么名&hellip&hellip&rdquo她一慌,本已滚到舌尖的那个名字竟然给咽了回去,再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们尖声大笑:&ldquo哈哈&hellip&hellip连自己叫什么名都不知道&hellip&hellip都不知道&hellip&hellip哈哈&hellip&hellip&rdquo
凌郁惊慌羞愧,急惶惶想找一条出路避开这些笑里藏刀的陌生人。
可人们却不放过她,用嘻皮笑脸和冷嘲热讽将她挤到逼仄一角,又倏地躲到远处指指戳戳。
走在这条永无尽头的隧道里,凌郁才蓦然惊觉,原来她的世界就是这窄窄的一线,拥簇狭小,却又空寂孤独。
凌郁一错神,忽然从这陌生的人群中分辨出一张熟悉的面孔,不禁急声叫道:&ldquo静眉!黎静眉!你快告诉他们我叫什么!&rdquo
黎静眉白了她一眼,撇撇樱桃小嘴:&ldquo你这种装模作样、不男不女之人,我怎会知道你究竟叫什么?&rdquo
凌郁抓住另一个正从她身边掠过的影子,那是英俊狠戾、生气勃勃的司徒烈。
她顾不得昔日恩怨,哀求他道:&ldquo阿烈,你跟他们说我是谁吧!你告诉他们!快告诉他们!&rdquo
哪知司徒烈&ldquo嗖&rdquo地一晃,弹到数丈之外,忽就换作了女子打扮,捏着嗓子阴阳怪气地说:&ldquo我也不晓得你是哪个&hellip&hellip哈哈&hellip&hellip我不认得你&hellip&hellip不认得你&hellip&hellip&rdquo
凌郁追上几步,喃喃叫着:&ldquo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自然认得我的。
&rdquo无人应声,司徒烈的脸已遁入黑暗中消失不见。
隧道的穹顶上隐隐有星光闪烁,仿佛缀满了华丽的宝石。
凌郁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跋涉,忽然瞥见星光下流波转动着一张洁净柔和的脸庞。
她心头一阵激荡,轻声呼唤道:&ldquo小清!啊,小清,好歹你认得我的是吧!&rdquo
司徒清目光温柔澄澈,含着善意的微笑。
凌郁胸口暖洋洋的,向她的朋友切切奔去。
可是司徒清却摇了摇头,缓缓升起,融入灿烂繁星之中。
凌郁一怔,恍惚看到自苍穹又流星般滑落下一人,依然是脉脉温情的含笑,流风回雪的鬓角眉梢,轻声唤她&ldquo妹妹&rdquo。
她胆怯地走到近前。
慕容旷点点头,想向她靠拢,微微一动,身子飘乎乎却向后退去。
凌郁追过去,谁料慕容旷后退的速度如光如电,转眼间就隐入星光璀璨的天际,再也分辨不出。
凌郁焦急地呼唤着:&ldquo大哥!大哥!大哥!&rdquo
&ldquo大哥!&rdquo凌郁奋力打开双眼。
刹那间阳光倾泻而下,把幽暗迷乱的梦境&ldquo啪&rdquo地关进记忆深处。
撞入凌郁眼帘的是一张胡子拉碴的男人的脸,他满脸忧戚,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自己。
在阳光里醒来有多么好,原来她并不是孤身一人,无依无靠。
凌郁想向他报以微笑,想轻轻唤他一声,身子却仿佛有千斤沉重,连挑起嘴角一小块肌肉都无比艰难。
徐晖看到凌郁苏醒,心一宽,脸上放射出惊喜的光芒:&ldquo海潮儿,你总算醒过来了!&rdquo他把她的手放在脸上反复摩搓,凌郁沉睡的意识一点点缓缓打开,一颗心轻飘飘地上下起伏。
&ldquo海潮儿,她&hellip&hellip她醒啦?&rdquo徐晖身旁什么人关切地问,声音轻柔,仿若一缕春风。
这多像妈妈的声音哪!难道我还在梦里吗?凌郁使劲仰起头,循着那声音找去。
阳光耀目,光里面站着一位风清云淡的女子,像是一切光的中心和源头。
凌郁心上迷迷茫茫,一时不知此刻身在何处,是人间亦或天上。
那女子倚着床沿坐下,把手轻轻搭在凌郁的额头上:&ldquo孩子,你觉得怎么样?&rdquo
这只手,这声音,可有多么温柔。
真是妈妈吗?还是天上的仙女?凌郁喃喃问道:&ldquo这是哪儿?大&hellip&hellip大哥呢?&rdquo
太阳骤然钻入云层,天空就沉下脸来,室内的光线变得不那么强烈,那女子的面容终于在阴影中凸现出来。
她浑身猛地战栗了一下,含笑的双眼刹那间蓄满了泪水。
凌郁的心狠狠一抽,所有记忆的碎片都从脑海深处跳出来,一点一滴,清晰可鉴,什么也藏不住。
她瞧得真真切切,这女子是凌波,大哥的母亲,慕容湛的夫人,师父凌云的孪生姊姊。
&ldquo你想干什么?&rdquo凌郁本能地抗拒这个女子,伸手&ldquo啪&rdquo地打掉她放在自已额头上的那只手。
&ldquo不要乱动,当心你的伤!&rdquo凌波疼惜地说。
凌郁双手一撑想翻身跃起,哪料竟纹丝未动,方知自己伤得沉重。
她伸手一摸,怀中空无一物,心里登时慌了,尖声叫道:&ldquo匕首&hellip&hellip我的匕首呢?把匕首还给我!&rdquo
徐晖深知匕首对凌郁的意义,转身向凌波道:&ldquo伯母,还是把匕首给她吧。
这东西,她瞧的比性命还要紧。
&rdquo
凌波犹豫片刻,尽管内心深为忧虑,还是从袖筒里抽出水晶匕首,送到凌郁面前。
凌郁如小野兽扑食般,一把把匕首抢过来揽进怀里,眼中射出尖利的敌意与防备。
凌波扶住凌郁肩膀,柔声劝道:&ldquo海潮儿,先躺下来好生休养。
你的匕首谁也抢不走。
&rdquo
凌郁握着匕首,冲凌波的手便划下去。
凌波匆忙一闪身,才未被匕首刺破肌肤,但贴着手背滚过一层冰冷寒光。
那真是一把世间稀有的利器。
凌郁一击不中,挥舞着匕首厉声说:&ldquo谁要你假慈悲?你们不是想杀我吗?来呀,动手哇!为何还不动手?&rdquo
徐晖按住她双手道:&ldquo海潮儿,你别这样!伯母已然在你床前守了几天几夜没合眼了!&rdquo
凌郁狐疑地瞅着徐晖:&ldquo你也跟他们是一伙的吗?他们是杀我全家的凶手,你倒站在他们那一边?&rdquo
凌波说:&ldquo海潮儿,我们怎么会杀你家里人?我,我是你妈妈呀!&rdquo
&ldquo你胡说!&rdquo凌郁气急败坏:&ldquo你们杀了我爹娘,还想掩盖真相,编造这种鬼话!你们是什么人哪!为什么要胡说八道?&rdquo
&ldquo我没胡说!孩子,妈妈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rdquo凌波苦苦哀求。
&ldquo谁是你的孩子?你为什么要编这些鬼话骗人?是想让我内疚吗?我为什么要内疚?你们是我的仇人,你们全家都是我的仇人!&rdquo凌郁全身抽搐,不住打着寒战:&ldquo慕容湛呢?他怎么不敢来见我?若不是骗人,他怎么就不敢出来见人?&rdquo
凌波身子晃了晃,含在眼眶中的泪水终于落下来:&ldquo他现下来不了&hellip&hellip他没法来看你。
&rdquo
&ldquo我便知道!他心虚了,躲起来了是不是?&rdquo
徐晖深深看着凌郁,低声道:&ldquo海潮儿,你受了很重的伤,这几日一直在生死边上打转。
慕容前辈为了救你,他尽了他最大的努力来救你&hellip&hellip&rdquo
凌波举袖拭干眼泪,接过话来说:&ldquo江湖上的人都惧怕慕容湛,因为他武功很高。
除了&lsquo飘雪劲影&rsquo,他的寒毒掌也很厉害,要知道外伤好治,身中的寒毒却难以根除。
他打你那一掌,用的是全力。
寒毒渗入小腹,流遍全身,根本&hellip&hellip根本就无药可救&hellip&hellip&rdquo
凌郁记得慕容湛打在自己身上的那一记漂亮的长掌,心上悠悠一沉。
无药可救,就是说自己将会死去,这不正是她所希望的吗?只听凌波叹了口气,接着又道:&ldquo他试了各种办法,可还是不能为你解毒。
这毒一刻不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