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dquo黑蟋蟀大怒:&ldquo这种事不用你说我也知道!&rdquo他恶狠狠地瞪了那&ldquo门&rdquo一眼,虽知必有古怪,却委实不知如何下手。
正在此时,&ldquo簌簌&rdquo一阵轻微的声响传来,黑蟋蟀凝视着那个&ldquo洞&rdquo,依稀是有些沙子从洞壁上滚了下来,那洞口&hellip&hellip似乎看起来和方才不大一样&hellip&hellip李莲花蓦地一声惊呼:&ldquo小心&mdash&mdash&rdquo他只听&ldquo啪&rdquo的一声,突觉眼前一黑,尚未醒悟发生了什么事,只见眼前迅速暗去之前,依稀有些血液喷了出来,在空中喷溅成一道黑色的影子。
【二】 好死不如赖活
&ldquo那后来呢?&rdquo当方多病听说李莲花&ldquo重伤&rdquo,千里迢迢从家中赶来的时候,却见那重伤的人正在市场里买菜,饶有兴致地盯着别人笼筐里的鸡鸭,看得人家鸡鸭的羽毛全都乍起来了。当他把正在买菜看鸡的李莲花抓回莲花楼问话的时候,李莲花把故事说了一半,却停了下来。
&ldquo后来嘛。
&rdquo李莲花慢吞吞地道,&ldquo黑蟋蟀就死了。
&rdquo方多病正听得心急,阎罗王和牛头马面居然被人囚禁而死,这是多么令人震惊的事,偏偏这亲眼所见的人却又不讲了。
&ldquo他是怎么死的?那个村民阿黄呢?你又是怎么受伤的?&rdquo 李莲花摊开手掌,只见他白皙的掌心里微略有一道红痕。
方多病将他的手掌提了起来,对着阳光看了半天,半晌问:&ldquo这是什么?&rdquo李莲花正色道:&ldquo伤啊!&rdquo方多病皱眉,端详半晌,沉吟道:&ldquo这是&hellip&hellip烫的?&rdquo李莲花点头:&ldquo不错&hellip&hellip&rdquo方多病勃然大怒,指着李莲花的鼻子怒道:&ldquo这就是你在信里说的&lsquo不慎负伤,手不能提,望盼来援&rsquo?&rdquo 李莲花咳嗽了一声:&ldquo事实确是如此&hellip&hellip&rdquo方多病重重地哼了一声,恶狠狠地道:&ldquo我不想听!黑蟋蟀是怎么死的?你这点&lsquo伤&rsquo又是怎么来的?阿黄呢?&rdquo李莲花握起拳头,在方多病面前一晃:&ldquo杀死黑蟋蟀的,是从那洞口里射出的一只铁箭。
&rdquo方多病&ldquo啊&rdquo了一声:&ldquo那洞口竟是个机关?&rdquo李莲花慢吞吞地道:&ldquo是不是机关倒也难说,但很奇怪的是,&rdquo他又摊开手掌,&ldquo那只铁箭烫得很,就像在火炉里烤过一样。
&rdquo方多病恍然大悟:&ldquo啊,是你出手救人,抓住铁箭被它烫伤,黑蟋蟀却还是死了。
&rdquo李莲花连连点头,赞道:&ldquo你的确聪明得很。
&rdquo方多病又哼了一声,悻悻然道:&ldquo功夫太差!&rdquo李莲花的话,尤其是好话,万万信不得。
李莲花又道:&ldquo铁箭射出的力道十分惊人,不像人力射出,但要说这二十几年的洞穴里还有机关能活动,还能活动得这么恰到好处,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rdquo方多病眼睛微微一亮,&ldquo你的意思?&rdquo李莲花叹了口气:&ldquo那底下有人。
&rdquo方多病啧啧称奇:&ldquo十来丈的土坑底下,两具几十年的老骨头旁边竟然躲得有人,真是一件奇事,这么多年,难道他吃土为生?&rdquo李莲花喃喃地道:&ldquo谁知道&hellip&hellip&rdquo他突地&ldquo啊&rdquo了一声,方多病吓了一跳,东张西望:&ldquo什么事?&rdquo李莲花提起买的两块豆腐:&ldquo大热天的尽顾着说话,豆腐馊了&hellip&hellip&rdquo方多病斜眼看着他手里拎的两块豆腐:&ldquo我带你上馆子吃饭去。
&rdquo李莲花歉然道:&ldquo啊&hellip&hellip破费了&hellip&hellip&rdquo方多病带着他大步往镇里最好的饭馆走去,突地回身问了一句:&ldquo你真的不是故意让豆腐馊掉的?&rdquo李莲花正色道:&ldquo自然绝不是故意的&hellip&hellip&rdquo 小远镇,豆花饭馆。
方多病要点这饭馆里所有能上齐的菜色,李莲花却说他要吃阳春面,最后方多病悻悻然地陪李莲花吃了一碗阳春面,支付铜钱八个。
给了铜钱,方多病要了壶黄酒,嗅了嗅:&ldquo对了,那阿黄怎么样了?&rdquo李莲花摇了摇头,方多病诧异道:&ldquo什么意思?&rdquo李莲花叹了口气:&ldquo我不知道&hellip&hellip&rdquo方多病大叫一声:&ldquo你又不知道?活生生的人后来怎么样了你不知道?&rdquo李莲花歉然道:&ldquo黑蟋蟀被射之后,我手中的火把被箭风熄灭,等摸到黑蟋蟀的尸身,却怎么也摸不到阿黄的影子。
把黑蟋蟀背出&lsquo窟窿&rsquo后再下去找,还是找不到,他就此不见了。
&rdquo方多病道:&ldquo可疑之极!说不定这小远镇的胭脂贩子阿黄,就是射死黑蟋蟀的凶手!&rdquo李莲花又摇了摇头:&ldquo这倒决计不会。
&rdquo方多病满脸狐疑,上下打量李莲花,半晌问道:&ldquo如此说来,对这档子事,你是一点头绪也没有?&rdquo李莲花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却不回答。
正在二人吃面喝酒之时,隔壁桌忽然&ldquo乓啷&rdquo一声,木桌被掀,酒菜被泼了一地,一位衣衫污秽的老者被人推倒在地,一名胸口生满黑毛的彪形大汉一只脚踩在老者胸口,破口大骂:&ldquo死老头!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你家里藏的是金银珠宝,你欠我那一百两银子今天非还不可!&rdquo他将老者一把从地上揪了起来,高高提起,&ldquo拿你家里那些珍珠翡翠来换你这条老命!&rdquo 那满身污秽的老者哑声道:&ldquo我根本没有什么珍珠翡翠&hellip&hellip&rdquo大汉狞笑道:&ldquo谁不知道严家几十年前是镇里第一大富?就算你那女人带走了你大部分家产,难道你就没有替自己留一点?我才不信世上有这样的傻子!你打坏我高达韩的杀猪刀,那把刀是我祖传的,拿一百两银子来赔!不然我把你告到官府上去,官老爷可是我堂哥家的亲戚&hellip&hellip&rdquo 方多病皱眉看着那大汉:&ldquo这是什么人?&rdquo李莲花道:&ldquo这是镇里杀猪的刀手,听说几年前做过没本钱的买卖,不知在道上受了谁的折辱,回乡里杀起猪来了。
&rdquo方多病喃喃地道:&ldquo这明明干的还是老本行,做的还是没本钱的买卖,看样子横行霸道很久了,竟然没人管管?&rdquo李莲花慢吞吞地瞟了他一眼:&ldquo那是因为世上除强扶弱的英雄少年多半喜欢去江南,很少来这等地方。
&rdquo正说话之间,高达韩将那姓严的老者重重摔出,方多病眼见形势不好,一跃而起,将人接住:&ldquo到此为止!朋友你欺人太甚,让人看不过眼。
&rdquo 那高达韩一见他一跃而起的身手,脸色一变,虽不知是何方高人,却知自己万万敌不过,顿时哼了一声,掉头就走。
方多病衣袖一扬,施施然走回李莲花身旁,徐徐端坐,华丽白衣略略一提,隐约可见腰间温玉短笛,一举一动,俊朗潇洒,富丽无双,若面前放的不是只阳春面的空碗,定会引来许多倾慕的目光。
那几乎摔倒的老者站了起来,只见他面上皱纹甚多,生着许多斑点,样貌十分难看。
李莲花连忙将他扶稳,温言道:&ldquo老人家这边坐,可有受伤?&rdquo那老人重重喘了一口气,声音沙哑:&ldquo半辈子没遇见过好人了,两位大恩大德&hellip&hellip咳咳咳&hellip&hellip&rdquo李莲花斟好一杯黄酒递上,那老人双手颤抖接过,喝了一口,不住喘气。
方多病好奇问道:&ldquo老人家怎么和他结上梁子?&rdquo那老人叹了口气,却不说话。
李莲花问道:&ldquo老人家可是一名铁匠?&rdquo那老人点了点头,沙哑地道:&ldquo那高达韩拿他的杀猪刀到我店里,说要在杀猪刀上顺个槽,刀入肉里放血的那种槽,我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一不小心把他的刀给崩了。
他一直找我要赔一百两银子,我哪有这许多银子赔给他?这年头,都是拳头说了算数,也没人敢管,我一个孤老头活命不容易啊。
&rdquo方多病同情得很,连连点头:&ldquo这人的确可恶得很,待我晚上去将他打一顿出气。
&rdquo李莲花却问:&ldquo那高达韩为何定要讹诈你的钱财?&rdquo那老人道:&ldquo严家在这镇上本是富豪之家,几十年前,因为庄主夫人惹上了官司,全家出走,只留下我一个孤老头&hellip&hellip咳咳咳&hellip&hellip镇里不少人都以为我还有私藏银两,其实我若真有银子,怎会落到这种地步?咳咳咳&hellip&hellip&rdquo方多病越发同情起来,李莲花又给那姓严的老头斟了酒,那老头却已不喝了,摆摆手,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离去。
&ldquo恶霸,真是四处都是。
&rdquo方多病大为不平,盘算着晚上究竟要如何将那高达韩揍上一顿,李莲花对店小二招了招手,斯斯文文地指了指方多病,轻咳了一声:&ldquo这位爷要请你喝酒,麻烦上两个菜。
&rdquo方多病正在喝酒,闻言呛了一口:&ldquo咳咳&hellip&hellip&rdquo那店小二却是玲珑剔透,眼睛一亮,立刻叫厨房上两个最贵的菜,人一下窜了过来,满脸堆笑:&ldquo两位爷可是想听那严老头家里的事?&rdquo方多病心道:谁想听那打铁匠家的陈年旧事了?李莲花却道:&ldquo正是正是,我家公子对那老头同情得很,此番巡查&hellip&hellip不不,此番游历,正是要探访民间许多冤情,还人间以正道,还百姓以安宁。
&rdquo猛听这么一句话,方多病呛在咽喉里的酒彻底喷了出来:&ldquo咳咳咳咳&hellip&hellip咳咳咳咳咳&hellip&hellip&rdquo那店小二却眼睛骤然发光,悄悄地道:&ldquo原来是二位大人微服私访,那严老头遇到贵人啦,这位爷,您虽是微服私访,但穿这么一身衣衫故意吃那阳春面也太寒碜,不如您这伴当似模似样,真是尊贵惯了的&hellip&hellip我一见就知道二位绝非等闲之辈。
&rdquo李莲花面带微笑,静静坐在一旁,颇有恭敬顺从之态,方多病却坐立不安,心里将李小花死莲花破口大骂到了十万八千里外去,竟然敢栽赃他假冒巡案!面上却不得不勉强端着架子,淡淡地应了一声,顺道在桌下重重踢了李莲花一脚。
&ldquo我们公子自是尊贵惯了的人。
&rdquo李莲花受此一脚,巍然不动,满脸温和地道,&ldquo此时你我谈话切莫告诉别人。
&rdquo那店小二悄声说:&ldquo爷们放心,过会儿我就拿块狗皮膏药把自己嘴巴贴了。
&rdquo李莲花压低声音:&ldquo那严家究竟&hellip&hellip&rdquo &ldquo那严家是三十几年前搬来的,那时我还没出生,听我爹说,那搬来的时候可威风得紧,有几十个人高马大的家丁,严家的夫人美得像个仙女,严家的小儿子我是亲见的,也漂亮得很,仙童一样。
这严老头当年是严家的管家,有几年说话都是算数的。
&rdquo店小二悄声道:&ldquo后来,也就在二十几三十年前,有人一大早起来,就见严家夫人的马车往镇外跑去,就此再也没有回来。
严家只剩下那个孤老头,因为只出去了一辆马车,谁都猜测那家里的金银珠宝都还在老头手上,谁都想敲他一笔。
&rdquo李莲花好奇地问:&ldquo为何那严家夫人突然离家出走?&rdquo店小二声音压得越发低:&ldquo据说&mdash&mdash是因为那严老头,勾搭了严家夫人,这事千真万确,镇上许多人都知道。
&rdquo方多病&ldquo啊&rdquo了一声,正要说这老头如今这般模样年轻时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居然能勾搭上人家貌若天仙的老婆?突地脚上一痛,却是李莲花踩了他一脚,只得又淡淡地道:&ldquo一一招来。
&rdquo &ldquo听说严家老爷和夫人夫妻不合,严福从中插入,取得了夫人的芳心。
&rdquo店小二神秘兮兮地道,&ldquo有一天夜里,月黑风高,阴云密布,这个是飞砂走石,伸手不见五指啊&hellip&hellip&rdquo李莲花道:&ldquo那天夜里如何?&rdquo店小二得人捧场,精神一振:&ldquo严家夫人手持一把利刀,砍了严老爷的头。
&rdquo方多病吃了一惊:&ldquo杀夫?&rdquo店小二道:&ldquo大家都是这么说的,这可不是我造谣。
严夫人杀了严老爷,抱着孩子驾马车逃走,严福留下看管家业,但那女人去了就没再回来,估计是水性杨花,另嫁他人了。
&rdquo方多病眉头大皱:&ldquo胡说!这女人就算和严福私通,也不必害死夫君啊,杀了严老爷她匆匆逃走,岂非和严福永远分离了?&rdquo店小二一骇:&ldquo这个&hellip&hellip这个&hellip&hellip镇上人人都是这么说的。
&rdquo&ldquo那严老爷的尸体呢?&rdquo方多病问。
&ldquo官府追查严夫人,没个结果,死人的头也给他们弄丢了,就把严老爷的无头尸体搁在义庄,之后义庄换了几个守夜的,那些无名尸也就不知哪里去了,多半被野狗给吃了。
&rdquo店小二道,&ldquo两位爷,我可是实话实说,没半分掺假,您尽可以问别人去&hellip&hellip&rdquo李莲花道:&ldquo原来如此,我家公子明察秋毫,自会斟酌。
&rdquo店小二不住点头。
方多病草草结了帐,在李莲花&ldquo护卫&rdquo之下快步离开饭馆。
那店小二站起身眨了眨眼,只见片刻之间那微服私访的官大爷已经走出去七八丈,不免有些迷茫&mdash&mdash这官大爷&mdash&mdash竟然跑得比赖帐的还快? &ldquo死莲花!&rdquo方多病大步走出十丈之后立刻咬牙切齿地看着李莲花,&ldquo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让我假冒巡案?若是被人发现了,你叫我犯欺君之罪吗?&rdquo李莲花咳嗽一声:&ldquo我几时要你假冒巡案&hellip&hellip&rdquo方多病一怔,李莲花十分温和地接了下去:&ldquo微服私访只不过是百姓十分善良的幻想而已&hellip&hellip&rdquo方多病&ldquo呸&rdquo了一声道:&ldquo他遇见你,那是前世造孽,倒了大霉。
&rdquo顿了一顿,他问道,&ldquo你问那严家的故事做什么?和&lsquo窟窿&rsquo有关么?&rdquo &ldquo有没有关系,我怎么知道?&rdquo李莲花微微一笑,&ldquo不过这世上只要有故事,我都是想听的。
&rdquo方多病道:&ldquo我倒觉得严家的故事蹊跷得很。
&rdquo李莲花道:&ldquo哦?&rdquo方多病道:&ldquo严家来历不明,严夫人杀死夫君,随后逃逸,严家管家却又不逃,留守此地几十年,严家财产不翼而飞,本来就处处蹊跷,什么都古怪得很,这家里一定有秘密!&rdquo李莲花歪着头看了他一阵,慢吞吞地道:&ldquo你的确聪明得很&hellip&hellip&rdquo 此言耳熟,方多病悻悻然看着李莲花:&ldquo你要说什么?&rdquo李莲花叹了口气:&ldquo我也没想要说什么,除了你越来越聪明了之外,只不过想说那店小二说的故事虽然曲折离奇,十分动听,却不一定就是真相。
&rdquo方多病的眉毛顿时竖了起来,怪叫一声:&ldquo他骗我?&rdquo李莲花连连摇头:&ldquo不不,他说的多半就是他听见的,我只是想说故事,未必等于真相。
&rdquo他喃喃自语,&ldquo这件事的真相,多半有趣得很&hellip&hellip&rdquo突然睁大眼睛,他很文雅地抖了抖衣袖,&ldquo天气炎热,到我楼里坐吧。
&rdquo 再过了半柱香时间,远道而来的方多病总算在李莲花的茶几边坐了下来,喝了一口李莲花亲手泡好的劣茶,那茶虽然难喝,总是聊胜于无&hellip&hellip吉祥纹莲花楼位于乱葬岗上,地势略高,窗户大开,清风过堂,如果不是景色并不怎么美妙,倒也清爽舒适。
&ldquo原来这乱葬岗下还有个水坑。
&rdquo方多病对着窗外张望,顺着遍布墓碑乱石坟堆的山坡往下看,坡下有个很小的池塘,方圆不过二三丈,池边水色殷红,却也不似血色,有些古怪。
池塘边有几间破旧的房屋,房屋后长着几株模样奇怪的树,树叶如剑,支支挺拔,树梢上生着几串金黄色的果实。
&ldquo你泡茶的水是从哪里来的?不会就是那水坑里的臭水吧?&rdquo方多病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