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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姬傀儡之卷(1/5)

大唐官学,号称&ldquo六学二馆&rdquo。

    六学是指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算学,隶属国子监;二馆指的是弘文馆、崇文馆。

    这是大唐的最高学府,不过崇文馆设立于贞观十三年,在贞观十一年,长安只有一个弘文馆而已。

     弘文馆本是太祖武德四年设立,初名修文馆,属门下省。

    武德九年,太宗即位,始改称弘文馆,置生徒数十名,大多是皇族勋戚子弟,师事学士学习经史书法。

    得入弘文馆,是大唐士人的无尚荣耀,比国子监六学的学生地位要高得多了。

    不过正因为如此,弘文馆的学生要学的内容比一般太学生少得多,考试的要求也低。

    &ldquo其弘文、崇文馆学生,虽同明经、进士,以其资荫全高,试取粗通文义。

    弘、崇生,习一大经、一小经、两中经者,习《史记》者,《汉书》者,《东观汉记》者,《三国志》者,皆须读文精熟,言音典正。

    策试十道,取粗解注义,经通六,史通三。

    其试时务策者,皆须识文体,不失问目意。

    试五得三,皆兼帖《孝经》《论语》,共十条。

    &rdquo这是《大唐六典》中所记,从&ldquo试取粗通文义&rdquo六字来看,就可以看出弘文馆的学生要轻松许多,因此弘文馆的学生每天的吹牛闲聊也成了日常功课。

     这是贞观十一年的初秋。

    高仲舒和一个同学坐在弘文馆的院子里,看着院中不时飘落的黄叶,一边喝着刚上市的秋茶,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高仲舒,是隋朝大臣高颎的曾孙。

    高颎在隋大业三年为炀帝诛杀,高仲舒的祖父高表仁本是隋大宁公主驸马,也受到牵连,与两个哥哥一起被流放外地。

    入唐后,高表仁倒是受到重用,一直封到剡国公。

    高仲舒是高表仁次子高睿之子,因此得以入弘文馆修习。

    高家是世族,家世显赫,他平时听到见过的奇物异事颇多,吹起牛来自然谈锋甚健。

    因为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所以聊的也尽是些不着边际的异闻,什么苏合香与狮子粪到底是不是一种东西,什么生金到底有没有毒,说得口沫横飞。

    渐渐地,说到阳燧珠是不是存在这事上了。

     &ldquo贞观四年,林邑国主范头黎遣使献火珠。

    这火珠大如鸡卵,圆白皎洁,光照数尺,状如水精,正午向日,以艾承之,即火燃,岂不正是阳燧珠么?&rdquo 他大声说着。

    因为有点急了,头上也渗出汗来。

    跟他闲聊的同学名叫苏合功,却只是淡淡一笑道:&ldquo高兄,少安毋躁。

    所谓阳燧珠,本是南越王赵佗镇国之宝。

    赵佗去世后,阳燧珠也已殉葬。

    后来东吴王孙仲谋为寻此宝,发民夫数千掘遍赵佗墓,一无所得,可见此宝早已失传,据说已为波斯胡人盗去。

    林邑国不过蕞尔小国,岂会有此奇物。

    &rdquo &ldquo林邑与南越岂不正是相邻么?&rdquo高仲舒的外号叫&ldquo高铁嘴&rdquo,向来不肯服人,自然不是苏合功一席话能说得服的。

    &ldquo你说的这故事我也听说过,说是崔炜救玉京子,得见赵佗之灵。

    这等鬼话只好骗骗乡里小儿,子不语怪力乱神,你难道也信?&rdquo 高仲舒是信奉阮瞻范缜无鬼神灭论的,一说到鬼神,更是脸红脖子粗。

    苏合功也有些急了,道:&ldquo子不语怪力乱神,那是敬而远之,存而不论,不是不信。

    高仲舒,你不敬鬼神,当心走夜路就遇上鬼物!&rdquo 高仲舒重重一拍桌案,道:&ldquo岂有此理。

    形者神之质,神者形之用,形存则神存,形谢则神灭,天下岂有鬼神,你见过么?&rdquo 苏合功一阵语塞。

    虽然他坚信鬼神存在,但自己也没见过。

    他咬了咬牙,道:&ldquo好吧,等你见到鬼了,就会知道了。

    &rdquo 高仲舒笑道:&ldquo我才不信,若真个遇上鬼物,我有利剑在侧。

    &rdquo 书生带剑,是唐时之风。

    高仲舒按了按腰间那柄装饰华美的剑,颇有不可一世之概。

    苏合功却摇了摇头,道:&ldquo高兄,你带剑可不是个味道。

    真碰上鬼,别吓得屁滚尿流。

    &rdquo 高仲舒也笑道:&ldquo味道味道,以后你生个儿子就叫苏味道好了,省得老是说不是味道。

    告诉你,高某宝剑,斩的便是鬼物之头!&rdquo 他说得慷慨激昂,苏合功嗓门没他大,心知说不过他了,悻悻道:&ldquo好,说不定这两天你就碰到妖鬼,把你拖进茅厕里沾你一身的臭粪!&rdquo 苏合功和高仲舒的斗嘴是常有的事,这种牙疼咒也不算什么。

    接下来两天,高仲舒每天回家都没碰到什么鬼物,自然把这事忘个干净。

     高家在化度寺以东,义宁坊的东南。

    长安城共有一百一十坊,人口百万,是当时世上最大的城市。

    弘文馆设在皇城偏殿,高仲舒回家,都是从皇城西门出去的。

     皇城西门名叫顺义门,顺义门正对着的街道就叫顺义门街。

    唐代的长安比现在的西安要大五倍,城中南北向有十一条大街,东西向则有十四条,最宽的大街是位于中心的朱雀街,宽度有一百五十余米。

     顺义门街算是最窄的街道了,只有二十多米宽,夹在颁政坊和布政坊之间。

    每个坊的东西宽约莫在二里,沿顺义门街到义宁坊,要经过两个坊,也就是四里路。

    这一段,就算快马疾驰,也要好一阵子。

    高仲舒出了顺义门的时候,离禁夜还早,但在西市玩乐的人尚不曾回来,不出门的人却早早睡了,这时倒是最冷清的时候。

    高仲舒骑在马上,一边默默地吟着一个新得的句子。

    大唐以诗赋取士,士人自幼便学习吟咏。

    高仲舒长于史事,诗才却不算佳,苏合功常笑他的诗是三伏天学的,有些酸腐气。

    高仲舒也自知己短,因此更为刻苦,回家这一段路上,经常是在斟酌诗句中走过的。

     正在想着该如何换一个工稳些的字眼,坐骑忽然站住了。

     这匹马是高仲舒的父亲高睿所选,买来已有五六年,甚是驯良,这条道也走得熟了,根本不必牵引,因此高仲舒信马由缰,根本毫无防备。

    马突然站住,他在马上却是向前一倾,差点摔下来,连忙一把抱住马脖子,让自己坐稳。

    只是这么一吓,方才想到的一个对句也忘到了九霄云外。

    他将手中的马鞭轻轻在马头上拂了一下,喝道:&ldquo阿白,你怎的这么不当心!&rdquo阿白就是他这马的名字。

    其实这马也并不很白,是匹灰马,只有一缕鬃毛是纯白的。

     平时阿白听到他的呵斥,马上会应声打个响鼻,似乎在表示歉意,今夜却低着头,慢慢地向后退去,两个马耳朵也支了起来,似乎听到了什么可怕的声音。

    高仲舒怔了怔,也不禁向前看去,突然间想起前几天和苏合功斗嘴时他说的那句话,心道:&ldquo没这么邪吧,别让苏合功那乌鸦嘴说中了,真碰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rdquo 顺义门街幽长黑暗。

    这条街的南侧从东到西,依次是布政坊、醴泉坊、居德坊,北侧则是颁政坊、金城坊,再过去就是高家所居的义宁坊了。

    高仲舒此时刚走过了颁政坊,前面是个十字路口,正是顺义门街和景耀门街的交叉。

    向南隔着醴泉坊,就是长安城最为繁华的西市,远远的还有市声隐约传来,但在这个夜里听来,那些声音支离破碎,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妖鬼每每在十字路口迷失方向,便不停打转,这是乡里俗谈。

    因为十字路口时常会起一阵小旋风,那些无知之人便说是因为鬼物迷路后引起的,高仲舒自是不信。

    顺义门街虽然冷清,但他每天都走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古怪。

    他用鞭梢轻轻敲了敲阿白的头,道:&ldquo什么也没有,阿白,走吧,回家给你吃一个油饼。

    &rdquo 高仲舒最喜欢吃的是油炸面饼,每天回家,家人总给他备好两张当夜宵。

    高仲舒有时晚饭吃得饱了,便把一张油饼喂给阿白,一来二去,阿白也最爱吃油饼了。

    但油饼似乎也对阿白没了诱惑力,阿白摆了摆头,仍是退了一步,只是低低地打了个响鼻。

    高仲舒有些着恼,踢了马肚子一下,道:&ldquo快走!&rdquo 今天阿白不知出什么毛病了。

    他想着,要这样走法,只怕禁夜了还回不去,要被查夜的金吾卫撞见,也是麻烦事。

     阿白被踢了一脚,才不敢再倒退,重新向前走去。

    只是,高仲舒觉得阿白今天走得甚是不稳当,他本想将那首诗吟成五言四韵,现在看来只能吟一首断句了。

     断句就断句吧。

    他不无解嘲地想。

    薛道衡的《人日思归》也只有四句二十字,一般是千古绝唱。

    想到薛道衡这首诗,他索性将自己打的腹稿先扔一边,嘴里哼哼着:&ldquo入春才七日,离家已二年。

    人归落雁后,思发在花前。

    &rdquo 四句皆对。

    而&ldquo人归落雁后,思发在花前&rdquo十字更是婉妙异常,有这等诗才,怪不得前朝炀帝会因为妒薛道衡吟出&ldquo空梁落燕泥&rdquo之句而动杀机呢!自己的诗才当真差远了,苏合功嘲弄自己写的诗&ldquo定能免妒&rdquo,虽是玩笑话,说得倒也没错。

     高仲舒不禁苦笑了一下,刚出顺义门时的兴致已荡然无存,现在他只想早点回家。

     此时已到了十字街的中心。

    景耀门街直贯长安城南北,比顺义门街宽一倍以上,但是在长安南北十一街中还是算比较窄的。

     高仲舒走在路中心,突然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

    他正在奇怪,阿白忽地一沉,低低地哀嘶了一声,他还不曾明白过来,人已一个骨碌翻倒在地。

     高氏一族,向来文武兼修,高仲舒虽是弘文馆学生,骑术也相当高明,还不曾摔倒,他猛地一按马鞍,双脚已脱出马镫,向一侧跳去。

     阿白竟然失蹄了!高仲舒怒火升起,伸手要去抽它一鞭。

    若不是自己身体灵便,阿白要是压住自己,只怕会被压得骨折。

    可是,他的马鞭刚一举起来,却不由呆了。

     阿白的头上,已黑了一片。

    月光下看不清颜色,但高仲舒也明白那是血。

    这血从马头上淌下来,阿白那一缕白色鬃毛也已染得看不出来了。

     阿白摔伤了?他呆了呆,正要走过去看看,一边忽地响起一个阴恻恻的声音:&ldquo高仲舒么?&rdquo 高仲舒大吃一惊,手一下按住了腰间的剑柄,喝道:&ldquo是谁?&rdquo 长安豪客,杀人如游戏,这种事他也听得多了,平时也常说起那些刺客的手段,来去无踪,大是神异。

    但作为一个弘文馆学生,这些事仿佛只发生在另一个世界,他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撞到自己头上来。

    他抓住剑柄,低声道:&ldquo快出来!你是什么人?&rdquo 这人&ldquo哧&rdquo的一笑,道:&ldquo高先生,你不敬鬼神,阎罗王遣我前来捉你。

    &rdquo 阎罗王?高仲舒呆了呆,一时记不起有这么个人,马上又意识到这人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怒不可遏,喝道:&ldquo少装神弄鬼,你到底是谁?&rdquo &ldquo阎王注定三更死,哪敢留人到五更。

    高仲舒,你认命吧。

    &rdquo 黑暗中的街头,突然涌起一团雾气。

    这团雾气不停地翻涌,如一个大球,渐渐向高仲舒靠近。

    到了他跟前十余步,忽然停住了。

     这是一团黑色的雾,在他跟前不远处慢慢凝聚,成形,已能看出那是个人。

    突然,那人猛地抬起头,紧盯着高仲舒,双眼如两盏灯一般放出毫光。

     高仲舒吓得呆了,只觉牙齿不住打战。

    这人现身的情形太怪了,哪里还像个活人,倒似寺院中所绘的地狱变相中跳出来的鬼怪。

    他喃喃道:&ldquo岂有此理,怪由心生,怪由心生&hellip&hellip&rdquo 那个人却完全不似由他心中所生,忽地一跃而起,如同一条巨大的猛犬,向他当头扑来。

    高仲舒呆了呆,但他的手比脑子所想更快,&ldquo呛&rdquo一声,二尺余的剑已脱鞘而出,划了一道弧线。

     这一剑十分迅捷,那人正扑在空中,剑已拦腰划过,但却如划过一道黑烟,竟然毫无阻隔。

    高仲舒呆了呆,那人却一把按住他的肩头。

    五指如钩,一搭上他的肩,高仲舒只觉一阵钻心似的疼痛。

    此人不受剑斩,直如烟气,但此时却完全不像是假的。

     &ldquo高先生,你若还不肯认罪,便随我去拔舌地狱吧。

    &rdquo 那人扼住了高仲舒的脖子,忽然咧开嘴笑了笑。

    这人的嘴唇红得异样,牙齿却白得耀眼,尖利如刀。

    高仲舒打了个寒战,心里一阵发毛,想道:&ldquo不会这么邪门吧?难道真有鬼神?&rdquo 他不信鬼神,但此时实在由不得他不信了。

    眼前这个人手无寸铁,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叫人不舒服的锋利。

    难道真是鬼卒么?鬼怕人唾。

    高仲舒想起以前听过的那个宋定伯捉鬼的故事了。

    宋定伯夜行遇鬼,假装自己也是鬼,骗得鬼说出自己怕人唾。

    可是他只觉得嘴里又干又苦,唾液一时间都似干了,根本吐不出来,一时涨红了脸,只是干咳,可是脖子又被那人掐住了,连气都快喘不上了。

     若是苏合功见了,准会说我&ldquo满面红光&rdquo。

    到了这时候,高仲舒想到的居然是这个。

    也许马上就会死了,可是他却感觉不到什么害怕,能够想的,也仅仅是&ldquo我要死了吧&rdquo这一句话。

     这个人的五指阴寒如冰,已经陷入高仲舒脖子上的皮肉里,高仲舒正觉得眼前金星乱冒,马上就要昏过去的时候,却听得那个妖怪&ldquo咦&rdquo了一声,似乎极是诧异,而耳边突然又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ldquo我是天目,与天相逐。

    &rdquo 这声音十分清亮,念得却很急,随着这声音,高仲舒只觉扼住自己咽喉的那只手突然一下松了下来,他定睛看去,却见这人的身影突然间又缩得成为细细的一团烟雾。

     高仲舒大感诧异,也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回头看了看,却见身后丈许远,不知何时又站了个人。

     面前那个怪人忽大忽小,忽而又化做黑烟,高仲舒总觉得身后这人也一定是个怪模怪样的异人。

    可是一看到那人的脸,却不禁吃了一惊。

    那是个年轻的男子,只怕尚未及冠,确切地说,应该是个少年。

    皮肤极是白皙,白得几乎要在黑暗中放出光来。

    高仲舒长得气宇轩昂,平时也颇有美男子的风评,可是这个少年的长相几乎可以用&ldquo精致&rdquo二字来形容,只是在这个少年秀气的嘴角上,总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而这笑意背后,却仿佛隐藏着一点什么。

     少年的双手举在胸前,做了个奇异的手势,口中仍在喃喃地念着:&ldquo&hellip&hellip睛如雷电,光耀八极。

    彻见表里,无物不伏。

    急急如律令。

    &rdquo随着他的念诵,那团黑烟越缩越小,当他念完最后一个字时,黑烟中突然发出一声哀鸣,戛然而止。

     &ldquo咳,咳咳&hellip&hellip&rdquo直到此时,高仲舒才觉得被那人扼过的喉咙极是难受,气也喘不过来,他大大地咳嗽着,人也弯了下来,半蹲在地上。

    那个男子快步走到高仲舒身边,伸手在他背后一按。

    说也奇怪,随着他这一按,高仲舒一下觉得胸腹间舒服了许多。

    他长长地喘了口气,揉了揉脖子,被那怪人扼过的地方仍然有些隐隐作痛。

    他干咳了两下,方才拱手道:&ldquo多谢兄台救命之恩,在下高仲舒,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rdquo 少年迟疑了一下,方才道:&ldquo明崇俨。

    &rdquo 这是个陌生的名字,姓也十分稀见,京中并无什么显贵姓明,显然,这个名叫明崇俨的少年出身十分平常。

    高仲舒又拱了拱手道:&ldquo原来是明兄,多谢。

    舍下便在前方义宁坊,如蒙明兄不弃,还请兄台移玉&hellip&hellip&rdquo话未说完,眼角看到一边倒在地上的阿白,顿时僵住了。

     阿白的伤势看来颇重,离家却还有好几里路。

    但如果把阿白扔在路上不管顾自回家,他也实在不愿。

    明崇俨走到阿白跟前,蹲下来摸了摸。

    阿白的头顶受了伤,流出的血连眼都糊住了。

    明崇俨看了看,伸手从袖中取出一张黄表纸迎风一抖,纸登时烧了起来。

    他将这团燃着的纸往阿白头上一按,高仲舒吃了一惊,道:&ldquo明兄你&hellip&hellip&rdquo 话音未落,阿白的身体忽然抽动了一下,打了个响鼻,挣扎着要爬起来。

    明崇俨皱起了眉,手托住马鞍。

    他看上去颇为文弱,没想到力量甚大,阿白居然被他信手一托便站了起来,只是还有些摇晃。

    高仲舒又惊又喜,只是见他皱了皱眉,担忧道:&ldquo明兄,这马伤得很重么?&rdquo 明崇俨道:&ldquo不是,马的伤很轻,没什么大碍。

    &rdquo 听得明崇俨说马伤甚轻,高仲舒不禁大为欣喜,道:&ldquo真的?&rdquo他紧了紧马鞍,正待跳上去,明崇俨却伸过一只手来搭在他肩头道:&ldquo高兄,在下正要前往会昌寺,高兄不如随我一同去,也好让马歇歇。

    &rdquo 会昌寺在金城坊南门西,是长安有数的大寺院,离这儿很近。

    高仲舒回家,每天都要从会昌寺门口走过,只是他是持无鬼神灭论的,自然不会去寺中。

    如今天色已晚,若是阿白走不快,只怕金吾卫禁夜了还不曾走到。

    高仲舒想了想,点了点头道:&ldquo好吧。

    只是,我冒昧打扰可好么?&rdquo 明崇俨微微一笑,道:&ldquo佛门广大,得入者即入。

    &rdquo 高仲舒道:&ldquo是么?那也好。

    &rdquo他对阿白爱若性命,见马儿受了伤,也实在不忍再骑着它走远路。

    他梳理了一下阿白的鬃毛,道:&ldquo走吧。

    对了,明兄,方才那妖物到底是什么东西?&rdquo &ldquo木魅。

    &rdquo 听得&ldquo木魅&rdquo两字,高仲舒不禁一呆,道:&ldquo什么是木魅?山精木魅的木魅?真有这东西?&rdquo 明崇俨迟疑了一下,从袖中拿出个东西,在高仲舒眼前摊了开来。

    那是一根长长的头发,一头绑了一只土灰色的蚱蜢。

    这蚱蜢还在挣扎,但被发丝绑住,根本挣不脱。

    高仲舒迷惑地看着明崇俨手中这小虫,道:&ldquo这不是虫子么?&rdquo &ldquo这便是木魅所化。

    &rdquo 高仲舒仍是不敢相信,又看了看这小虫,嘴里嘟囔着道:&ldquo世上怎么会有妖怪?岂有此理。

    &rdquo &ldquo怪由心生。

    所谓山精木魅,本无是物,只是人心叵测,卉木狐兔凭之,便有了妖物。

    &rdquo明崇俨手一扬,将发丝收回掌心,嘴角那丝淡淡的笑意似乎更浓了些:&ldquo高兄,你似乎被术士盯上了。

    不过不用担心,这术士好像和你没什么深仇大恨,手下留情了。

    &rdquo 会昌寺离此间已不到半里地,明崇俨走在前面,高仲舒牵着马紧跟在后,也没多久便已走到。

     在这个时候,会昌寺自然早已关门了。

    明崇俨敲了敲门,会昌寺的偏门&ldquo呀&rdquo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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