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新锦衣卫(1/5)
天又开始飘雪了,城里家家户户都祭过了灶神,吃过了饭,鞭炮声此起彼落。
还有七天便是除夕,整个燕京城已经笼罩在过年的气氛中。
这时一匹快马从顺承门外疾驰而来,马上一位军官脸颊被寒风吹得通红,眉毛及短髭上都是雪花,嘴唇被冻成紫色。
他一面勒马慢行,一面亮出令牌,向守城军士大声叫道:“京里来的紧急公文,要亲送王爷。
”两名守城军士上前验过了令牌无误,齐向身后一个侍卫点了点头,那侍卫道:“老总辛苦了,请随我来。
”
燕王府的会客厅中仍然烛火通明,朱棣与王妃、世子吃过小年夜饭,喝了不少酒,似乎意犹未尽,便命加了几碟小菜:腌白菜、酱鸭翅、燻猪舌、红油兔丁,又开了一小罎陈年二锅头,要两个大儿子陪他续杯,王妃便和两个幼子回后府休息去了。
朱棣的长子朱高炽二十一岁,次子朱高煦也已十九岁,看上去倒像比哥哥还高大些。
朱棣眯着双眼,持杯笑道:“高煦这次脱离京师安全回到燕京,多亏了徐辉祖那匹快马。
他的坐骑让你骑走了,不知他如何在小皇帝面前开脱呢?你下回见着他,定要好好谢罪。
”
朱高煦也喝了不少酒,有些得意忘形地道:“辉祖大舅处,我留了一封信函,告以母亲重病,盼我速归。
以咱们两家的关系,大舅只好吃下去了,他怎么对皇帝解释,咱可管不了那么多。
”
世子朱高炽道:“二弟呀,常言说娘亲舅大。
辉祖舅舅在京师任防务要职,你这么做,要是害了他,也伤母亲之心。
”
这朱高炽自幼文武双全,又能言善道,更难得心地仁慈,颇得府中上下爱戴。
可惜一场重病险些去了性命,病癒后瘸了一条腿,另一条腿也软弱无力,可怜一个少年骑射好手从此行动不便,动得少便开始发胖,二十岁的年纪,已经是个胖子。
朱高煦白了兄长一眼,冷笑道:“就哥有那么多婆婆妈妈的想法,我要急着赶回燕京,此是多事之秋,父王需要我在身边,其他的可顾不了啦!”
朱棣甚爱那碟红油兔丁,吃了一大筷,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很满意地望着这两个个性迥异的兄弟在斗嘴,他们各有各的长处,都是优秀的好儿子。
朱高炽听得出二弟话中带刺,隐隐说自己一个瘸子留在父王身边,也只是个婆婆妈妈的废人,帮不了父王什么忙。
他可不愿在这上头和弟弟争强斗胜,便微微笑道:“二弟脱险归来,为兄敬你一杯。
”和朱高煦对饮了一杯,揭过话题。
朱高煦哈哈笑道:“倒是南京锦衣卫的长官,居然替咱找了个手脚麻利的盗马贼,这个马札够意思啊!”
这时客厅外侍卫敲门报告,南京紧急公文送到,要亲交王爷。
朱棣放下酒杯,门开处,侍卫带着风尘仆仆的信使军官入内。
那军官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袋,从袋中拿出一件打了漆封的公文,单膝点地递给了燕王。
朱棣打开公文读了,脸色微变,他将公文放入信封,沉声道:“送信弟兄辛苦了,侍卫带去领赏。
天寒地冻,先让这位弟兄喝碗热汤挡挡饥寒,然后再叫厨房弄几个热炒,就侍卫你陪他喝几杯吧。
”那军官谢赏退出。
朱棣神色不善,将公文抽出放在桌上,朱高炽趋近一看,见是朝廷诏文的抄本,怕是给父王的机密文件,便不敢看下去,退身望着父王,等他说话。
朱棣冷冷地道:“朝廷令下,着工部侍郎张昺为北平布政使,谢贵和张信为北平都指挥使。
小皇帝要夺咱的权了。
”
朱高煦怒声道:“燕京的人事,从太祖时就是由燕王决定,皇帝凭什么要干涉王爷的用人权?难道是要派他的人来接管燕京的军政大权,把父王架空?”朱棣未答,朱高炽冷静地道:“二弟稍安勿躁,据咱的猜测,这只是个开始。
真正厉害是下一步,要动咱们燕京城外几处屯兵的地方。
”
朱棣暗自点头,毕竟这个瘸了腿的世子是懂得兵法的,只怕朱允炆接下来便是打城外屯兵重镇的主意。
他沉吟了一会,摇铃叫侍卫张景一进厅来,交代道:“着人快请庆寿寺道衍住持方丈,还有府长史葛诚、都指挥佥事朱能来府议事。
”张侍卫退出时,王府的传官已报子时了。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燕王所召请的三人都到齐了。
朱棣命丫鬟将酒菜撤去,奉上香茗,大家坐定后,便把那份六百里加急的诏书抄本拿给众人传阅。
葛诚和朱能两人都面色大变,道衍和尚不但没有震惊之态,反而面带笑容。
葛诚面色阴晴不定,首先发言道:“朝廷这么干,燕王府的政务以后要听令于张布政使,军队要听谢贵和张信的,属下等都可以挂冠回家了。
”那都指挥佥事朱能道:“除非王爷下令,俺的兵权绝不交出。
”燕王把目光移向道衍,却见道衍和尚只是面带笑容,并不言语。
朱棣忍不住道:“道衍,你意如何?”道衍和尚道:“此乃必定会来之事,早在贫僧预料之中。
试想大行皇帝崩于闰五月初十,新皇登基,龙椅尚未坐热,七月份就发动削周王的事,派曹国公李景隆将周王全家押到南京,废为庶人后发配到云南,下手之快之狠,倒是超出贫僧的预料。
现下箭头已对准王爷了,这封公文只是起个头,试试王爷的反应,大菜还在后面侍候着呢。
”
朱棣点头,沉吟未语。
朱高煦插口道:“大师,您说咱们该怎么着?”道衍却反问道:“依世子及二公子看,这事该怎么办?”朱棣知道衍心思极为缜密,这事他心中早有定见,如此反问朱高炽及朱高煦,是要藉机让朱棣听听这两个儿子的高下。
朱高煦抢先道:“朝廷的第二步,必是解我燕王府的兵权。
要达此目的,便要派人来接管屯兵重镇,当前咱们最重要的,就是绝不交出兵权。
如果朝廷来硬的,咱们就开打。
”
朱高炽皱了皱眉,道:“二弟说咱们绝不能交兵权是对的,但我以为,朝廷若要来硬的,调大军北上并不容易,而且师出无名。
所以咱们可以接受朝廷派来的人,但部队的掌握,层层节节全要抓在自己人手中。
从现在起,便严格训令各级军官,凡部队调动、备战、作战,只有燕王的命令才算数。
给朝廷面子,咱们抓住里子。
”
朱能这时插口道:“倘若朝廷果真动员大军北上呢?咱们是打还是不打?”朱高炽道:“若要避免真走到这一步,咱们可以联合镇守北方的诸王相互支援,让朝廷投鼠忌器。
譬如说,燕王与宁王联手,朝廷恐怕就要三思而后行了。
”
燕王府长史葛诚提出另一个问题:“那张侍郎上任北平布政使,我这里的公务交是不交出去?”朱棣仍然不做表示,只把目光瞪向道衍,等他发言。
道衍微微点了点头,道:“葛长史问得好。
依贫僧愚见:交,一件一件慢慢交。
不关紧要的先交,重要的便要抓紧了。
”他转头对朱能道:“朱指挥这边也是一样。
谢贵、张信尽管来,咱们眼下最重要的任务是练兵,绝对要掌握在朱指挥你和张玉、丘福手中,必要时王爷要出面相挺。
总而言之,咱们先跟朝廷施个‘拖’字诀。
”
燕王朱棣听到这里,终于低沉而严肃地道:“各位的意见都好。
咱们可以预见朝廷在黄子澄、齐泰这批人操纵之下,必会一步一步对镇守北疆的诸王动手,俺燕王府必是首要目标。
咱们的做法,第一,朝廷这一道命令,表面上要乖乖接受,明日上奏摺,欢迎张昺、谢贵、张信快快上任。
第二,军政里找些无关紧要的先交给他们,凡重要的,没有俺的准许一律不交。
第三,朱能告知张玉、丘福,你们三个都指挥佥事要抓紧练兵和募兵的事。
第四,葛诚派你的右长史金忠跑一趟大宁,持俺的密函给宁王朱权。
过了年,南京就要改元建文,咱还要率儿子……三个儿子都去祝贺,好让建文放心。
总之,咱们先拖,因为咱们还没准备好。
”
众人齐声呼诺。
道衍和尚面露神秘的微笑,只有他了解朱棣,只有他知道朱棣“准备好”了要干什么。
洪武三十一年终于走入历史。
朱元璋从一个贫民加入反元义军开始,一步一步登上巅峰。
他从依附别人,到发展成自己的武力,南征北讨,击败了所有的竞争者,将蒙古皇帝赶到漠北,建立了大明帝国。
三十一年的铁腕统治,有人称为洪武之治,也有人说他是嗜杀的暴君;但这些都留待后世史家去评论,眼前的南京城正弥漫在新元“建文”的喜庆气氛中。
郑洽带着章逸从皇宫里出来。
章逸头一次近距离跟皇帝见面回话,心情颇为激动。
建文皇帝十分和蔼可亲,对自己招募训练新锦衣卫的努力表示嘉勉。
其实他有些惭愧,从郑洽找到自己干这份活,一共只招募到四个人,加上自己,新锦衣卫五人成军:郑芫、朱泛,一个原来在自己麾下的得力助手于安江,还有一个是他熟识且常在一起喝酒的江湖朋友,名唤“追风剑”沙九龄。
此人一手点苍派的快剑,在江湖上有很大的名气,几年前加入了京师最大的“龙腾镖局”。
这次章逸将他说服,便投效了锦衣卫。
建文皇帝倒是很了解地说,锦衣卫势力庞大,要改变它谈何容易?眼下第一步是建立一支武功高强而效忠新皇、拥护新政的卫队,一方面做些正面的大事,塑造锦衣卫的新形象;另一方面则捍卫皇帝及皇宫的安全。
至于扩大势力、逐步掌权的事,要一步一步来,不要冒进而致欲速则不达。
章逸回想方才和皇帝对话时,相距不过十尺,一股冲动忽然闪过脑海:对面的皇帝若是朱元璋有多好,自己一伸手就可将他毙于掌下……但此时他冷静地想,即使有这样的机会,很怀疑自己真有那样的勇气。
章逸有自知之明,他从来不是那种视死如归的人。
郑洽见他沉思不语,便道:“章指挥,要不要去喝一杯?我还有事要和你商量。
”章逸道:“好啊,去那里?”郑洽笑道:“还有那里?就约正酉时在‘郑家好酒’,也不知郑芫今日在不在店里。
”章逸道声好,便和郑洽分手。
他走到西皇城北街,沿西十八卫来到新浮桥,老远便看到那面黑底金字的大旗在空中飘扬,旗上两个大篆“龙腾”,气派十足。
章逸走到镖局门前,早有一名趟子手迎上前来,招呼道:“章指挥,今天这个时辰怎有空来咱镖局?不是来找总镖头吧,总镖头走镖去了。
”章逸识得这小伙子,长得干净、招子亮、手脚俐落,是龙腾镖局打外场的一把好手,便笑道:“小皮子,俺可不敢来找你家总镖头,俺是约好了追风剑沙师傅有话要说。
自从俺挖了你家总镖头的角,只有趁你家总镖头不在家的时候才敢上门。
”
那小皮子笑道:“章指挥说笑了,咱们吃走镖饭的,那敢开罪官爷们呀?再说人在江湖,凡事要看得长。
山不转路转,兴许那天咱总镖头有事找章指挥,您可帮上大忙哩!”章逸暗赞这小皮子头脑灵活,巧妙地把自己挖走沙九龄的事化为欠总镖头的一个人情债,讲得可漂亮。
就在这时,一个中年矮汉子走出镖局道:“小皮子凭这张嘴就可以吃遍大江南北,见一个吃定一个。
章头儿快请进来说话。
”操着一口云南腔的西南官话,正是那“追风剑”沙九龄。
章逸道:“老沙,你那上好的普洱茶还有么?俺就想喝两碗。
”沙九龄道:“有,有,新制的、陈年的都有。
”
两人关上房门坐定后,章逸低声道:“俺方才见着皇上了。
”那沙九龄目光一亮,问道:“皇上说什么?”章逸道:“皇上嘉勉大家一番,挺和气的,又赏了银子,待俺领下了分给大家。
但皇上提到一件事有些麻烦,要找你商量一下。
”
沙九龄道:“指挥请说,咱们现在搞到一块了,有啥话不好说的。
”章逸道:“依皇上和郑学士的意思,好像是要咱们几个新锦衣卫渐渐取代金寄容、鲁烈他们,这些老手怎能容得咱们,这事如何进行?你是老江湖了,便来请教。
”
沙九龄沏了一壶普洱茶,一面沉吟思考。
过了片刻,他把沏好的普洱茶倒了两碗,那茶果然色香俱佳,盛在碗中便如两团琥珀一般,的确是云南特产的好东西。
章逸啜了一口茶,哈一口气,只觉口腹受用。
沙九龄道:“依小弟看,这事第一急不得,章头你千万不要因那郑学士求功心切而急忙动作,会坏了大事。
第二,咱们要在那批老锦衣卫里结交朋友,找个内应,然后再思如何藉上头的力量,把锦衣卫慢慢接过来。
上头的支持固然重要,但若咱们自己搞砸了,那支持马上就抽走了。
这种事咱可看多了,想来官府里也是一样。
”
章逸暗叹这老江湖确有一套,自己找他加入可没有错,心想:“俺最沉得住气,咱奉明教之命伏在锦衣卫中十多年都忍得下来,郑洽若是急顾建功,俺自有办法应付。
至于……”便道:“听说沙兄和马札马大人有些交情?”
沙九龄笑道:“章头你大概不知,马札和俺都是回子,是以有些交情。
另外,马大人的老人家住在洛阳躔河回回村,每次咱走镖到洛阳,都帮马札两头带信搭货,这西域人很是承情。
”
章逸道:“俺和马札也有交情,咱们便先不急着做什么,待咱们把马大人笼络好了再作道理,说不定干脆把马札也拉进来。
”沙九龄道:“那敢情好,可这事要阴着干,就算拉进来了,也要装着没那事。
”
章逸道:“沙兄说得一点不错,便先由沙兄这边来发动,不用讲得太露骨。
就说你听到一些风声传闻,新皇帝想要整顿锦衣卫,皇上对章逸这小子似乎特别赏识,要不要你出面来作个东,让马大人跟章逸拉点关系,将来锦衣卫如果真有什么变化,马札也可以左右逢源。
总之,你假装不知我和马札原就有点交情,就用回子照顾回子的好心为他着想。
”
沙九龄笑道:“这出戏我会唱。
说实在的,咱们回回在汉族为主的中土日子并不好过,原本也该互相照顾。
”章逸道:“你用这说法去勾马札,肯定有效,想锦衣卫内部要是有什么变化,站错边的后果不堪设想。
看看当年毛骧、蒋瓛他们的下场,马札一定记忆犹新。
”
沙九龄道:“不错,这是对付马札,那金寄容及鲁烈呢?”章逸看了看天色道:“酉时和郑学士约好了喝一杯,就是要谈怎么应付这两位,颇伤脑筋呢。
明日你就到锦衣卫衙门来报到。
”
正酉时刚过,章逸已到了“郑家好酒”,郑娘子正在招呼郑洽用茶,见到章逸走进来,心中忍不住有些埋怨,便道:“章指挥真是南京城的第一大忙人,刚才还听郑学士说,朝廷委您重任,听起来往后您还要加倍忙碌呢。
”
章逸感受到郑娘子对自己好一段时间没有上门的不满,便哈哈一笑道:“郑娘子猜得不对。
刚好相反,俺的工作都是郑学士交办的,只要郑学士把今日要谈的事儿搞定了,俺就轻松了,以后可以常常来喝酒。
”
郑洽知他说的也是实情,只要新任务上路了,章逸的工作是规划及指挥,亲自离开京城办公的事反而减少,便笑道:“章逸兄说得有理,只要公事安顿上路了,包他每天都能来郑家喝好酒,郑娘子莫要心焦。
”郑娘子俏脸飞红,连忙道:“我那有什么心焦,郑学士您说到那里去了?”
章逸见郑洽替他解围,便拱拱手在他对面坐下。
郑洽道:“叫阿宽切一盘下酒菜,咱们俩先吃起来。
”章逸低声道:“方才抽空去找了龙腾镖局的沙九龄,咱们决心拉拢马札佥事,这事便由沙镖头去办。
”郑洽奇道:“那沙九龄和马札有交情?”章逸微笑道:“他们两人都是回回。
”郑洽恍然大悟道:“难怪。
一个姓马,便是马罕莫德的汉名,一个姓沙,就是沙迪克的汉名,原本都是回族中的大姓。
”
章逸赞道:“郑学士好渊博,俺以前识得一个姓沙的商人专贩壮阳药,他告诉我姓沙的都是神农氏的后人,受封在沙县才姓沙。
他既是神农氏之后,便也选择卖药为生。
”郑洽笑道:“那有此事,他是糊弄你的。
”章逸道:“说实话俺也不信,便对他说:‘那神农氏亲嚐百草,你也亲嚐各种壮阳药?’”
这时酒菜送上来,店中也有别的客人进来吃酒饭,章逸便压低了嗓子道:“麻烦的是一金一鲁那边要有个说法,郑学士,您瞧咱们怎么讲?”郑洽道:“咱们这些事既是上头交下来的,还有什么好瞒着的?便只好直说了。
不过皇上现在不想弄得内部不安,你要讲得婉转客气些。
”章逸暗叹:“唉,这些书呆子。
”口中却道:“郑学士说得不错,我打算请上头赐俺一个头衔,就叫作锦衣卫练兵佥事,负责招募训练新人。
咱们拣些事一面报告金鲁二人,一面透过学士您直接禀告皇上,那金鲁二人定会将一些重要事呈禀上去,皇上只须若有若无地表示一下他已知晓了,这就够了。
”
郑洽道:“你是说,你是说……让金鲁二人知道你这边另有管道直通皇上?”章逸笑道:“不错,这样俺见了金、鲁两位上司,该行礼就行礼,该笑嘻嘻就还是笑嘻嘻,他们却不敢随便动我。
”
郑洽望了他一眼,想了一遍,觉得此计大妙,赞道:“章逸,你从那里学来这些花样?真高明啊。
”章逸道:“过奖,过奖。
”然后压低了嗓子道:“但皇上那边要您去打点啊。
”心中却暗道:“没有这些心思,在锦衣卫这种人吃人的地方,怎可能活下去?”
这时郑娘子亲自送来一壶新烫的好酒,给两人斟了,对郑洽道:“郑学士你嚐嚐,我这新开封的老酒比您家乡的如何?”郑洽一饮而尽,赞声好酒。
章逸问道:“芫儿今日没有在家?”郑娘子道:“芫儿自从少林寺回来后,好像人回来了,心思却留在少林。
她每天待在灵谷寺,担忧傅翔的下落,又没有朱泛陪她解闷,我瞧她都要愁出病来了。
”
章逸道:“娘子且宽心,明日起芫儿便会回城里来住了。
”郑娘子用眼睛问:“真的?”章逸用点头回答:“千真万确。
”
这时候,皇宫里的议事厅仍然烛火通明。
建文皇帝朱允炆坐在一张小龙椅上,听新上任的兵部尚书齐泰报告。
两边赐坐的还有黄子澄、方孝孺及徐辉祖。
齐泰果如徐辉祖预料,从兵部侍郎升任尚书,取代了原任的茹瑺,茹瑺则调任吏部尚书。
此时齐泰意气风发地指着铺在建文面前地毯上的一幅地图,说明各地军事情况。
这幅地图画得十分详细,不但重要城池、山脉、河流、关隘、兵力布置无一遗漏,每个兵镇的将领姓名也注明其上,乃是齐泰亲手所绘。
齐泰做完了形势分析,退到徐辉祖旁边,建文赐坐,然后要徐辉祖补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