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神农试药(1/5)
伏牛山为秦岭的支脉,以西北往东南走向,绵延在河南西部达八百里长,整条山脉宽达百里,千仞之峰相连,气势十分雄伟。
经此山脉发源的河川不少,有的流入黄河,有的流入淮河,也有流入长江的,于是伏牛山脉就像是黄河、淮河、长江的分水岭,地理条件十分奇特。
山南是一大片低地,便是有名的南阳盆地。
这里物产丰富,春秋时楚国即建“宛城”,历代出了许多惊天动地的大人物,如周朝的太公姜子牙,越国大夫范蠡,《伤寒论》的作者张仲景,造地动仪、浑天仪的张衡,三国的诸葛亮,大诗人庚信、岑参……说也说不完,真所谓地灵人杰,物华天宝,是个好地方。
这时山南麓一条寂静的黄土路上出现了二人二骑,一对少年男女各骑一匹通体黑毛的骏马,风尘仆仆地从山外进入南阳。
两匹马儿虽然神骏,看上去已跑得相当累了,不住嘘气低嘶,马步也略显沉重。
马上的少年人正是傅翔和阿茹娜。
来到平地,两人反而放慢了马步,这大半日都在翻山越岭,正该让马儿喘口气了。
傅翔指着前面的葱绿原野和苍翠山林,对阿茹娜道:“前面就是南阳,过了南阳便是邓州,再过去就到汉水边了。
到那里咱们要雇一条船,渡过汉水走南河,就到神农架了。
”
阿茹娜道:“一翻过伏牛山,气候就不同了。
这里没有山北那么干,呼吸也觉温润得多。
”傅翔道:“好地方啊,咱们要不要多留一两日,访一访卧龙岗,诸葛孔明躬耕的旧居?”阿茹娜笑道:“都听你的。
”
两人放慢了坐骑,缓缓进入南阳城,找到一间干净的客栈,要了两间上房,赏了伙计一些银钱,嘱咐要给坐骑上好的草料。
两人梳洗过后,便步出客栈到城里闲逛。
南阳城里十分热闹,商店栉比鳞次,旅人络绎不绝。
在两人投宿的客栈左边一条大街上,不时还能看到一些异服的回族人和蒙族人,便如在燕京城一般,阿茹娜颇感亲切。
走到街头,右转一条街,路面更宽,行人倒少了。
原来这条街上一边是富户的住宅,另一边是些大批发商家,远处丁字路头是个大衙门的建筑,看上去便是南阳的府衙了。
在两人站立的街角,有一间三层楼高的酒楼,门前客人进出好不热闹。
两人闻到酒楼里传来的酒菜香气,便驻足张望,只见那酒楼门前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横匾,上面龙飞凤舞四个行草“太白遗风”,虽是陈词旧调,书法倒有几分味道。
傅翔道:“咱们喂了坐骑,是不是也该喂喂自己?”阿茹娜笑道:“想吃便吃,干么要扯上坐骑?”
两人走进酒楼,掌柜的柜台后面一片白壁上,还真有四行李白的诗句:
“走马红阳城 呼鹰白河湾
谁识卧龙客 长吟愁鬓斑”
正是李白咏南阳诗〈南都行〉中的句子,傅翔默默读了一遍,便思登楼一览。
他向店小二道:“三楼有座么?”店小二大声回道:“两位客官,三楼雅座侍候。
”
两人登上三楼,临窗有四张方桌,此刻只有一张桌子有人。
小二便将傅翔及阿茹娜带到远边的一张桌坐定了,上了两只茶碗,提个短嘴绿釉的大壶倒满了两碗。
此地茶道大异燕京及江南,当地唤作大碗茶,茶具和侍茶有些粗犷,茶水本身倒还飘出淡淡茶香。
窗口边另一桌上,坐着一个身着绦色长衫的中年官人和一个青衣后生,两人正在高谈阔论,见傅翔二人上楼来,便放低了声音。
傅翔见那中年人深目隆准,似乎是色目人之裔,其说话声调和眼神皆甚年轻,但面容却有些苍老,看上去年龄三十几不到四十,清癯中有风霜之态。
那个青衫后生则是相貌英俊,剑眉星目,充满活力。
傅翔请店小二帮忙点了几道南阳当地的名菜:南阳豆腐、烧鸡、肘子,加上酱面条及黄牛肉饺子,另外要了二两当地酿的白酒嚐嚐新。
耳边却听到那后生道:“铁大人,此次好不容易经过邓州老家,何不多留两日?”那中年官人轻叹一口气,道:“为官在外,又逢此天下大乱之时,居然能得便回老家拜辞高堂,已属非分了,岂敢再多留?此去便将投入战事,与父母妻儿见了一面,便心无牵挂了。
”
傅翔内功深厚,这边两人虽然压低了嗓子,仍然听得一清二楚,心想:“此人姓铁,若是从军做将军,倒是个好姓氏。
”却听那后生道:“铁大人到河南来督粮,公事提前办完才返邓州,只过一夜便又上路,实是因公忘私啊。
”那官人道:“北方情况不乐观,这批粮草纵能及时运到德州,也未必能助我军得胜,咱们这位主帅……唉……”他没有说下去,摇了摇头,把桌上一杯白酒一口干了。
傅翔正在琢磨这两人是何来头,楼下忽然传来一阵鼓噪声。
傅翔和阿茹娜向窗外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原来清静的大街上这时涌进了百十条汉子,为首的十几个手中拿着短棒和麻绳,冲进对街一间门面甚宽的店铺。
阿茹娜低声道:“啊,是间卖玉的铺子。
”傅翔也见到那店铺一块招牌上写着“和阗美玉”四个大字,另一块招牌上则写着“丁家玉铺”。
另一桌的两人也被窗外的情形吓了一大跳,那个后生道:“铁爷,您瞧这是怎么回事?”那中年官人瞧了一会,低声道:“怕是暴民要生事。
”这时街心的鼓噪之声更响了,陆续聚集的民众也更多了,一阵夹着欢呼的喝叫声中,先前冲进那间玉铺的十几个壮汉,用粗绳绑了三个人,从铺里拖出来。
那三人为首的是一个花白须发的老人,穿着一身宝蓝色的绸衫,眼凹鼻隆,看上去似乎不是中土人氏。
另外两人一个是中年贵妇人,耳上及胸前都挂戴着翠玉饰物,另一个年轻的少年人,一面挣扎,一面破口大骂。
那三人都被绑着拉出来,群众的情绪立刻高涨起来,有人开始叫打。
前面几人大喝道:“奸商,跪下!”众人跟着吆喝。
阿茹娜在傅翔耳边道:“带头的不过二十几人,其他全是跟着起哄的闲杂人等。
”人群中又起了一阵鼓噪,有人叫道:“官兵来了,官兵来了。
”
楼上四人居高下望瞧得清楚,那街尽头的衙门处,一名军官骑着大马,带了数十个士兵小跑步赶了过来,队伍后面跟了一顶枣红顶的轿子,四个得力轿夫抬得行走如飞,不一会都到了人群前。
那军官停在马上瞅着群众闹事,并不制止。
这时群众中带头的有人叫道:“鞑子奸商,鞑子奸商,打啊!”便有人冲上前去,抡起拳头就往那三个被绑者打下去。
楼上那后生见状大怒,叫道:“当街私刑,还有王法吗?”起身一个箭步跨到窗边,便要跃下。
那官人伸手制止道:“且住,你不见知府到了吗?先看知府如何处置。
”
傅翔见那后生一个箭步跨出,便知他练了一身外家功夫,大约是那铁姓官人的随身侍卫。
转目再看那街心,只见那顶大轿门帘掀处,一个蓄着山羊胡的官员走下轿来。
那铁姓官人居高下望,一瞧他的服饰,便暗道:“四品地方官,该是南阳知府祁奂吧?”那官员一出现,一些闲汉便纷纷退后,让出一片空地来,等候知府大人说话。
岂料那知府一言不发,只背手静观。
人群前面带头的壮汉对那三个被绑者一阵拳打脚踢,那少年叫得凶也挨得重,一下子就被打得头破血流,嘶哑不能成声。
那妇人早已昏了过去,只剩下那外族老人一声不响,默默挨着拳脚,却仍然倔强地跪在地上没有倒下。
这时,那玉铺后方忽然冒出二十几个穿着回族和蒙族衣服的壮汉,人人手持刀棍,一路冲过来。
为首一人是个回人,双手挥着一柄朴刀,大声喝道:“王金丰,光天化日之下,你纠众施暴,还有王法么?”
傅翔暗道:“不好,要族群械斗了。
”那铁姓官人见到楼下形势愈发险恶,而地方官仍然负手不管,颇觉不解,正要交代侍卫有所动作,楼下情况又有变化了。
只见那帮带头冲进玉铺绑人的十几人,各自从腰间掏出了兵刃,为首的几人冲向那群回人和蒙古人,见人就砍杀。
一时之间,街头上血肉横飞,一些跟来起哄的闲汉一看情形不妙,已经有人转身就逃,脱离现场。
那为首的回人矫捷力大,虽然没有高明武功,但一柄朴刀使得虎虎生风,一直冲到那三个被绑者的面前,对那老者道:“丁老爷,俺来迟了。
”那老者面上血肉模糊,瞧不真切,但听声音可以辨出,他费力地用嘶哑的声音回道:“沙老弟,多谢你……”
那抓人的头儿一手牵着绑住老者的绳子,一手指着姓沙的回族汉子道:“你他妈一个死回回,凭什么在咱们的地方耀武扬威?姓沙的,你是活得不耐烦了?”那姓沙的回回一横朴刀,回骂道:“王金丰,你仗着官府里的裙带关系给撑腰,就无法无天了?告诉你,我沙某的亲哥哥沙九龄在京师干上了锦衣卫,谁怕谁?”
一提“裙带关系”,那四品官员立刻就有反应了,突然发话道:“这批化外之民,竟敢在我南阳府闹市里动刀枪,全给我拿了!”那骑在马上的军官一挥手,厉声喝道:“把这批回回和蒙古鞑子全都抓下带回审问!”
这时,一句清亮的喝声:“住手!”发自街角的酒楼之上,只见三楼窗户边站着一个清癯的中年人,虽着便服,但神情及口吻却有官威。
楼下众人被这一声“住手”镇住了一下,但随即又恢复了嘈杂。
那四品官员仔细看了一眼,却不识得那个中年官人,他对军官使了个眼色,那军官便大声道:“那里来的狂徒,竟敢阻挠公干。
张二、梁大,你俩上楼去抓他下来。
”
那肇事的头儿王金丰大笑道:“军爷不劳你们,看俺的!”忽地双手连挥,对准窗口一连串发出十枚飞蝗石。
楼上那后生侍卫叫声不好,抓起一张木凳挡在铁姓官人前,啪啪数响,挡住了几颗飞石,木凳也被打断了,但仍有两颗飞石没能挡住,直向铁姓官人脸上袭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条人影如闪电般抢到窗前,双手一伸,便各接住一颗飞石。
那人接石后,转身对中年官人道:“没惊着您吧!”同时头也不回地向后一挥,一枚飞石如长了眼睛般朝下飞去。
接着楼下一声惨叫,那掷石在先的王金丰被傅翔这一石打得满嘴鲜血,牙齿掉了好几颗。
楼下那官员吃了一惊,叫道:“小舅子,你被打伤了!”他见到王金丰的狼狈模样,不由大怒,转身对着窗口喝道:“你们快上去,把楼上的狂徒抓下来!”楼上傅翔暗笑道:“原来是你小舅子,难怪那姓沙的回回要骂‘裙带关系’。
”
那中年官人再次现身窗口,朗声道:“山东参政铁铉在此,是祁奂祁知府在楼下么?”
楼下的官员十分强悍,并不回答,翻起一双三角眼瞪着铁铉,冷冷地道:“什么人打着铁铉铁大人的名号,从山东一路招摇撞骗到河南。
嘿嘿,我南阳府可不是那么好骗的!”
楼上那后生侍卫再也忍不住道:“铁爷……”铁铉点了点头。
那侍卫会意,先向傅翔道了一声:“多谢您护着铁爷。
”接着从窗口跳了下去,落在那官员面前,从背囊中抽出一道黄色的锦幡,高高举起,上面一行字:“钦派三品参政铁铉”,同时大声喝道:“铁大人请祁大人上楼说话。
”
那官员见到这钦命的锦幡,不禁有些心虚,朝楼上拱了拱手道:“见过铁大人,下官南阳知府祁奂。
原以为大人在洛阳公办已毕,启程回山东去了,不知大人到了南阳,有失远迎……”铁铉打断道:“祁知府免客套,快请上楼来说话。
刘侍卫,你将那位王金丰及丁老爷子一并请上楼来。
”
这边官方一出面,群众的械斗便停了下来。
玉铺中自有一些伙计出来,将受伤的妇人及少年扶回铺去止血疗伤。
那祁知府带了两个随从上得楼来,见到铁铉桌边的傅翔和阿茹娜,便问道:“这两位……”傅翔抢着答道:“咱们是铁大人的随从。
”祁奂又再望了傅翔一眼,冷笑道:“小哥儿好身手啊。
”傅翔拱手不答,退一步站在铁铉身后,倒真像是铁铉的随从一般。
过了一会,几个士兵扶着那王金丰及丁老爷上楼来,大家坐定了。
铁铉道:“好教诸位知晓,铁某这个参政虽然驻节山东,但我奉皇上钦命,此行主要的任务乃是提调河南山东山西各省的粮秣,供应河北的讨燕军事。
是以北方诸省的巡抚、布政使司都收到了廷寄,只要与征调粮草相关之事,铁某的职责不分省界,倒不是从山东招摇到河南来行骗的。
”
祁奂连忙长揖谢罪道:“祁某眼拙,适才有眼不识泰山,诸多得罪之言,还望铁大人包涵则个。
”他虽说得客气,心中并不惊慌,暗忖这里的纷争和征粮有个屁关系?
铁铉道:“也罢。
方才楼下的纷争已然酿成族群械斗,我见祁太守这厢按兵不动,任由带头闹事者私刑加诸百姓,想必另有别情,铁某请教。
”
那王金丰听了这话,不顾脸上伤重,抢着道:“丁家是西域来的鞑子,到咱们南阳来,欺侮我南阳的百业商家……”他急着要说话,但门牙掉了几颗,说得漏风难懂。
祁知府接口道:“让下官来说吧。
这丁家从西域来中土已有两三代,在南阳做玉石、丝绸及药材的生意,专门垄断商市。
任一门生意,只要丁家一插手,他便用尽各种方法打击同业,手段又狠又准,别家生意便做不下去了,是以南阳府众多商家对他恨之入骨……”
那丁老爷正要开口,铁铉先问道:“祁大人,令妻舅做些什么生意呀?”祁知府怔了一下,回道:“王金丰主要做玉石和丝绸的生意。
”铁铉点了点头。
丁老爷强忍伤痛,拱手道:“草民丁尔锡,幼时随祖父从波斯国到中土来经商。
父亲一代在南阳定居下来,实因南阳物产富饶,水陆方便,南阳人也和善好客,对外族人十分客气,是以此地回族和蒙古族人口众多……”
那祁知府听得不耐烦,便打断道:“你快说汝等如何恩将仇报,欺侮南阳商家,使大家生意做不下去。
”丁尔锡道:“丁家经营的主要是玉和宝石,只因我等在畏吾儿及西域朋友多,各种良玉宝石的精品自然容易得手,南阳地方其他玉店的生意便做不过敝店。
至于丝绸生意,由于咱的丝绸买家有波斯国的、罗刹国的、罗马国的,此地的丝绸商如何与咱竞争?”
说到这里,那王金丰怒道:“那药材呢?”他口齿漏风太厉害,众人听成“阿哟咳咿”,听了两三遍才听懂。
丁尔锡道:“药材的生意更不能说咱们了,丁家其实是和西域买卖香料。
西域人最爱异国香料,好些中土药材都可以做为香料的原料,咱家便自行调配出各种香料的秘方,将自配的香料在东西两方买卖,实在没有犯着当地的药材商。
说丁家垄断,完全没有道理。
”
铁铉愈听愈对这丁老爷子另眼相看,他不但做生意精明,而且汉语极为流利,侃侃而谈,辩才无碍,就连那祁知府也被他一席话说得哑口无言。
但丁家在南阳每从事一行生意,那一行生意别人便做不下去,也确是地方官的压力。
那王金丰愈听愈急,抢着告状:“他……他们又要做谷粮的生意……”铁铉一听出“谷粮”两字,便加倍留意。
丁尔锡叹了一口气道:“咱们粮食生意的存货还没开始上市呢,你们便要来伤人打人,也未免太心急了吧。
”王金丰怒道:“你到处搜购麦子,现下河南四处都买不到,不是想垄断是什么?”丁尔锡道:“怪只怪你们不用点脑子。
去年咱们得到燕京城里的回族朋友通来的消息,说燕王府在大量搜购粮食,咱们几人一琢磨,这下不得了,恐怕要打仗了,就赶紧四处买麦子。
咱们出的价钱比市价还高了半成,公平交易,又那里犯着你们了……”
铁铉打断他的话,问道:“丁家从去年至今买进了多少麦子?”丁老爷子扳手指算了一下,道:“大约有两万石左右。
”
此话一出,连傅翔和阿茹娜都吓了一跳。
他俩才从燕京来,在燕京经营医药铺又义贷穷人,对粮价在这一年来受打仗影响的波动知之甚详。
这两万石食粮,以今年暴涨的价钱卖出,至少就可赚进万两银子。
其他商人眼睁睁看着粮价暴涨,就是买不到货,对这卖玉的丁家坐拥两万石麦子,焉能不恨得牙痒痒的?
铁铉在心里飞快地算了一下,暗忖:“这个波斯商人实是一个了不起的人才,他若能为朝廷所用,定能替朝廷筹粮备秣,审收度支。
这些蠢人自己不用脑子,就用私刑毒打别人,咱南阳府的父母官居然也是这般见识,唉……”他抬起头来,很客气地对丁老爷子道:“这次铁某来河南调粮,尚缺一万石没有着落,刚好丁老爷子这边有两万石存货,不知能否打个商量?”丁尔锡沉吟道:“铁大人的意思是……”铁铉道:“不知丁老爷子能否以官定价格,卖一万石粮给朝廷?”
那祁奂初听铁铉说到缺粮一万石,心想只怕下一句便是要由官方出面征收丁老头的屯粮了,果然铁铉提出要以官价收购,也就是征收价格了,那官价比去年的市价还要低两成,这丁老头要倒大霉了。
倒想看看这奸商如何拒绝调粮大臣铁铉的请求。
丁尔锡睁着一双血迹模糊的老眼盯着铁铉看,灰蓝色的眼珠看上去给人一种深邃的感觉。
他缓缓地道:“铁大人,您在河南调粮短缺的一万石,全部由咱丁家出了,一文钱也不要,算是咱们捐给朝廷做为军需。
您瞧这么办可好?”
此言一出,大伙全都怔住了,就连王金丰和祁知府也说不出话来。
铁铉心中暗赞丁老爷子的智慧和气魄,拱手道:“丁老爷子能为国家疏财,令人钦佩不已,这一万石粮,可供十万大军吃二十天。
敝人当即奏请朝廷褒扬,传令丁家为地方楷模。
祁知府,您看如何?”
祁奂心中纵不乐意,也只得答道:“丁家勇于捐输,应该,应该。
”那王金丰原有一肚子的愤恨,这时见丁老爷子一句话便捐了一万石麦子,心中不得不生了几分佩服之意,瞪着丁老爷子的双眼中恨意也消了一些。
铁铉想不到办完了公事回邓州老家一趟,在南阳酒楼碰上这一场地方商家的斗殴,竟然白白得了一万石的粮食,正好补上了河南筹粮的缺口,心中的喜悦形诸于色,盛赞丁老爷子之余,忍不住问道:“丁老爷子,你从去年陆续进了两万石粮,丁家原来又不是做粮食买卖的,你有那么大的粮仓来存放么?”
丁尔锡笑道:“丁家那有两万石的粮仓?但南阳一地有回族六七千户,加上蒙古族,总数达到万户,咱就分存于族人家中便了。
”
铁铉知道,中土的蒙族、回族等外来族人在联手对外时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