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云锦袈裟(2/5)
,拱手道:“小弟先回部去,明日一早要发出诏令。
”
黄子澄、方孝孺送他走了,不约而同又坐了下来,都有再谈一下的意思。
黄子澄道:“方才齐泰说的不是真心话。
”方孝孺道:“何以见得?”黄子澄道:“燕军虽败在辉祖手下,但朱棣恐怕不会放弃南攻。
因为他若北返,将面临盛庸、铁铉在北,平安、何福、徐辉祖在南的夹击,燕军就真要全军覆灭了。
我担心兵部的情报大有问题。
”
方孝孺点头道:“那么明显的局,齐泰何以会相信燕军败后北返?”
黄子澄叹口气道:“皇帝上回秘密提拔铁铉及盛庸,并未征询齐泰的意见,主要是梅驸马和徐都督的推荐,听说连李景隆和耿炳文两个打败仗的老将都被征询了,齐泰至今心中不舒服,尤其不愿徐辉祖成为平燕的最后功臣。
”方孝孺也叹了一口气,道:“皇上难道看不出这一点?”
黄子澄道:“皇上聪明绝顶,他要召辉祖回来,乃是他不能信任……”方孝孺吃惊道:“子澄兄,你说皇上不能信任辉祖兄弟……啊,可是因为燕王妃?”黄子澄缓缓点了点头,低声道:“燕王妃是中山王的长女,是辉祖之妹,增寿的大姐,他们兄妹姐弟之间的感情极为深厚……”方孝孺摇头道:“皇上对徐增寿生疑有迹可寻,方才只要一提到徐增寿之名,皇上脸色就沉了下来,但……要说皇上对徐辉祖生疑,小弟绝不相信。
子澄,你只要看秘荐铁铉及盛庸的事,就知道皇上心中第一信任的大将,便是梅殷驸马爷和徐辉祖都督,此事绝对错不了。
”
黄子澄虽然点头,但心中仍然不能释怀,默默地问:“然则皇上何以又要听从齐泰的建议,火速召回徐辉祖?”
方孝孺对一些事情有点书呆子气,但他有些推论本于厚道的坚持,看似迂腐,到最后却往往证明是对的。
建文从来没有怀疑过徐辉祖,但他对徐增寿却生了疑心。
他急于将徐辉祖召回京师,不是对辉祖有了不信任,反而是因为不能放心徐增寿成了京师防务的主将,这才火速调辉祖回朝来安定京师大局。
建文拍板定案后离开了议事厅,走到一处天井中,问身边的太监是何时辰了,小太监回道:“戌时刚过。
”建文举头望天,天空万里无云,一弯明月如钩。
建文问道:“今夕四月二十几了?”身后的江公公答道:“回皇上,今夕四月二十四。
”建文道:“到御花园坐一会。
”江公公立命小太监通知侍卫到花园待命。
建文问道:“今夜侍卫该当何人指挥?”江公公答道:“锦衣卫郑芫。
”建文心中一喜,脚步也加快了一些。
江公公年过七十,步履倒还矫健,尽跟得上建文的步子。
才走近御花园,郑芫已在门口侍候,建文见了她心中欢喜,轻松地问道:“芫儿,今晚是你当差?”郑芫恭声道:“御花园各角落都清查过了,皇上请进。
”
建文走入花园,挥手示意要太监及宫女站在门口候着,他自和郑芫步向荷花池旁的石亭。
是时天空虽然只有一弯斜月,因晴空夜无云,却也清辉如练。
建文忍不住吟道:“紫金山头月如钩,京口江上横百舟;何人挥起寒霜剑,不教燕骑渡瓜洲。
”
郑芫待建文在石亭中坐下来,便低声道:“锦衣卫朱泛的兄弟们在查的事,已经有谱了。
”建文道:“如何有谱?”郑芫道:“燕京来的信息是透过南京城里一位大人物交到徐增寿的手中。
”建文惊道:“一位大人物?谁?”郑芫道:“朱泛正在搜查那封燕京来的信,他相信是燕京庆寿寺道衍和尚处送来的秘函。
”建文道:“道衍和尚?就是那姚广孝。
”郑芫道:“不错,就是那姚广孝。
”
建文忽然笑出声来,指着郑芫道:“芫儿,你十四岁时便会过这姚广孝了,听说你难倒了他,对吧?”郑芫笑道:“那年他到灵谷寺来论经,我胡乱问了些问题,扰乱了他的思路,那能算难倒了他?”建文道:“朕是听了天禧寺的溥洽法师说起,听说这姚广孝乃是朱棣造反的头号帮凶,他有什么秘函要交给徐增寿?这事关系京师的安危,你告诉朱泛要尽速查个清楚,还要查那个转信的‘大人物’是谁。
”
正当建文和郑芫在御花园聊天的时候,朱棣已经以行动打破了燕军北返的谣言,他亲率的部队袭击护粮草的平安,他的二公子朱高煦率大军袭击来援平安的何福部。
大战在灵璧附近又全面展开,而来增援的南军大将徐辉祖,却已奉诏在返回南京的路上了。
章逸在常府街的寓所一连两日喜气洋洋。
四月二十八、二十九连续两天好日子;二十八不宜迁居,二十九不宜安葬,但两日都宜婚嫁迎娶。
于是二十八那天,章逸先在家中办了两桌酒,点了大红蜡烛和寒香合卺了。
寒香的义父不肯出面,寒香也不在乎。
客人散了,章逸紧紧牵着寒香的手,对着那一对大红烛,四周静了下来,两人却都不想说话。
寒香默默想着这些日子来的甜蜜和苦楚,她不在乎名分,只觉幸福塞满了心胸,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自己终于和心爱的这个浪子在一起了。
四月二十九,章逸用花轿到夫子庙旁阿舅的家中迎娶了郑娘子。
章家两位新娘子以姐妹相称,郑芫管章逸仍叫叔叔,叫寒香阿姨,娘还是只有一个。
婚宴办得小而热闹,除了章逸在京师的至亲好友,并未多发请柬。
郑娘子的舅爷是女方家长,方冀权当了男方家长,和舅老爷并坐,着实受了章逸和新娘的跪拜。
郑洽送了一幅“吉祥”的云锦,祥云衬着两只肥胖的绵羊,造形十分可爱。
胡濙送了一支漂亮的人蔘。
这两件礼物都价值不斐。
朱泛去坊间买得一幅黄公望的山水画做为贺礼,也做为新锦衣卫替人民伸冤翻案第一次成功的纪念。
郑芫偷偷问他花了多少钱,朱泛回说花了五十两银子,郑芫道:“怕是假的。
”朱泛笑道:“俺一个花子那来许多钱,意思到了就好。
再说黄公望这老儿的画到底好在那里,俺那看得懂?”
章逸的顶头上司鲁烈亲自来道贺,却没有留下来喝酒,他送了一支精钢百炼的短剑,剑柄造形十分精致,配了一条大红剑繐。
剑鞘是镶铜墨绿厚革制成,十分典雅古朴。
郑芫偷偷拔出来瞧了一眼,只见剑身长约二尺四,宽约一寸二,从剑尖散发出一汪暗芒,衬着剑身上的纹路显得森然。
郑芫握在手中感觉称手极了,忍不住把玩了一会。
朱泛在她耳边道:“要不要俺施个手段,教章头儿把这柄短剑转送给你?”郑芫瞪了他一眼,却也没拒绝。
婚礼已毕,酒筵将启之时,忽然一队侍卫护着一个太监来到章宅,带来了皇上的贺仪及喜幛一幅,一个大大的“囍”字写得喜气洋洋,章逸和新娘子连忙跪接。
方冀哼了一声,暗暗不喜。
喜宴中,郑芫的娘和寒香比肩而坐,两个美娇娘打扮得格外出众,既素净又娇艳。
众人见章逸这个浪子竟有这么美满的艳福,无不称羡不已。
朱泛一面敬酒,一面指着置放礼品的案桌道:“章头儿,您今日双喜临门,两位新娘子一般地美出水来。
礼物嘛,除了皇上送个字贴在幛子上以外,其他收的倒也实惠,您最中意那一件礼物?”郑芫埋怨道:“朱泛,你说人家新娘子美,也要说得文雅一点,什么美出水来,简直粗鄙无文极了。
”
章逸已喝了不少,头脑有些发昏,便囫囵地答道:“礼物俺都中意,那有不爱的?”朱泛道:“这其中只有一件礼物不适合。
”章逸奇道:“那有不适合的?”朱泛道:“便是鲁烈送你的那把短剑不适合。
”章逸道:“怎么不适合呀?”朱泛指着案上那把短剑道:“鲁烈送你的这把剑长二尺四,宽一寸二,剑上铸有兰草纹,翠绿色的剑鞘,配上粉红色的剑繐,俺瞧倒像是送给娘儿们舞弄的剑,对章头儿有些……有些不敬,不适合呀。
”
章逸听了,重重放下酒碗,打了一个酒嗝儿,指着朱泛恼道:“红孩儿说得有理,这把剑俺是不会佩用了。
”忽然之间,他又像是清醒了许多,便问道:“朱泛,你怎知这把剑的详细尺寸,又知剑上铸了兰草纹?”朱泛嘿了一声道:“有人拔出来看过,俺恰巧也瞥了一眼,就看到了。
”章逸呵呵笑道:“你这小子绕着弯打什么主意,俺还不知道吗?墨绿色的剑鞘硬说成翠绿,大红的剑繐说成粉红的,剑上的血槽说成兰草纹,这剑俺还能佩用么?俺瞧就转送给锺灵女侠郑芫算了。
”
郑芫在一旁喜翻了天,朱泛却将手中酒干了,一本正经地道:“章头儿,是您的剑,您高兴给谁就给谁,别人那有得说的。
”
建文四年四月二十九深夜,章逸终于醉意醺然地送走了宾客。
寒香侍候他洗漱换衣,燃上了红烛,想到昨夜和章逸合卺后的百般甜蜜,俏脸上红晕如云。
她扶着新娘子入房,含羞带喜的心情竟然和新娘子一无二般。
道了喜,道了安,她将大红烛移到房外,自己轻手轻脚下了楼。
躺在床上,想到楼上久寡的娘子在那浪子的风流手段下恣意承欢的情景,不禁久久不能入眠。
就在四月二十九这一天,江北的战事有了惊天动地的变化,一度僵持胶着的灵璧之战,突然意外地结束了。
朝廷军队全军覆没,燕军生擒了平安、陈晖两员大将,另有三十多位大小将军、一百多名朝廷官员,均遭俘虏,掳获的战马也有两万多匹,兵士投降的更是数以十万计。
朝廷派出的大将中,只有左都督何福率领极少数的人马逃脱战场,一路上忍饥挨饿,策马狂奔到南京时已是五月初一。
又是黄昏时分,南京城里梧桐更兼细雨,溽气恼人。
何福紧急求见,在建文的书房里,向建文报告了灵璧之战的后半段,徐辉祖侍候在侧。
四月二十五夜,何福和平安合兵于灵璧,令将士挖深沟砌高垒,打算和燕军对峙一阵子,同时也在观察朱棣究竟是否会引军北返。
此时大批粮草将至,平安知两军抢粮抢得厉害,遂亲率六万大军出城获粮,却碰上朱棣的精锐部队横袭平安,让平安首尾不能相顾。
何福得报,便率军救援,却为朱高煦所阻。
平安与何福约定四月二十九半夜以三声炮响为号,一齐突围冲向淮河边取粮。
岂料朱棣于此同时决定全军攻打灵璧,各路军马亦以三声炮响为进攻之号。
平安与何福的部队听到燕军放的三声炮,以为是己方号令,便全速向南突围,奔向淮河。
朱棣突然发现这一意外造成的情势,毅然挥军全力攻击南军之后。
平安、何福的部队一时失去控制,军士全都以为中了敌军的圈套埋伏,纷纷夺路而逃,一日之间竟然彻底退败,全军覆灭。
决定性的一战竟是如此结束,实在不可思议。
灵璧之战,燕军胜得侥幸,朝廷军则败得糊涂。
大战结束的地点,和一千六百年前决定楚汉相争的垓下之战古战场,相距只有数十里。
建文听完了何福的第一手战报,只挥手说了一声:“传旨议事。
”便颓然坐倒龙椅上,一言不发。
徐辉祖离开灵璧不过五天,战事急转如斯,这样的结果他怎么样也不能接受,他瞪着何福,有一连串问题要弄清楚,忽然发现何福脸色发青,面部抽搐,全身开始颤抖。
他一把抱住何福,对厅外内官叫道:“蔘汤,快!太医,快!”同时在他耳边喊道:“何福,撑着点,你脱力了。
”
何福服了蔘汤,一口气转了过来,建文赐他躺在长椅上。
他双目紧闭,脑海中却不断飘过这一生经历过的大小战役:他曾从傅友德南征平定云南,也曾随蓝玉在捕鱼儿海大胜北元;十年前朱元璋拜他为平羌将军讨越州叛蛮,五年前又拜征虏左将军讨麓川叛蛮,顾成、瞿能都曾是战场上的伙伴。
这一生戎马,虽未能建立不世出的彪炳奇功,但所从之役不下百战,累积的汗马功劳也足以长留青史,却从未想到最后惨败在灵璧,而且是如此糊里糊涂地溃不成军……他长叹了一口气,紧闭的眼角流下了末路英雄之泪。
灵璧战后,盛庸全军集聚在淮河布防,想要阻止燕军渡河,因此燕军自灵璧南下并未遇阻碍,五月七日下泗州渡河时才受阻。
朱棣西试凤阳、东探淮安,盛庸和梅殷的军队皆已布防妥善。
朱能率兵从淮河上游渡河,反袭盛军之背,五月初九遂克盱眙。
到这时,燕王大军已经渡过淮河,长驱直下扬州。
五月十八,扬州守将开城门投降。
扬州失陷,朝廷震动,建文下诏罪己,一面派遣大臣外出募兵,另一面派出朱棣的堂姐庆成郡主与朱棣谈判,愿割地求和。
但事到如今,岂能善了。
终于,六月初三,朱棣在扬州大宴诸将,许以事成后的重赏,在诸将齐呼“进军京师”声中,朱棣连尽三觥,率军直奔瓜洲。
朱棣骑在马上,四顾旌旗连天的大军,三分酒意涌将上来,有些昏昏欲睡,想到从燕京出发,四年来战场上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今日终于到了横渡长江的时刻,不禁豪兴大发。
他虽然喜武爱兵,但也通一些文墨,这时在马背上朗声吟道:“扬州酒力四十里,睡到瓜洲始渡江。
”正是元人萨都剌的诗句。
身边的大将朱能赞道:“王爷好豪气,此去大功指日可成。
”朱棣哈哈笑道:“到了镇江,俺要和尚来会商。
”朱能答道:“道衍法师已经在路上了。
”
六月初六,长江南岸的镇江守将开城投降。
两天后,燕军大营驻扎到龙潭,距离京师只有六十里路。
朝廷再次恐慌了,朝议终日,晚间少数亲信大臣又议了一个时辰,终于归纳成三项方案:一是逃往内地,重新生聚教训,以图复兴;二是再派大臣及身在京师的诸王出城,与朱棣谈判议和;第三,由徐辉祖率城中余军坚守,以待勤王之师赶来解救。
方孝孺大义凛然地向建文再拜禀道:“万一不幸战败,国君为社稷而死,义理所在也,臣必随皇上拚至最后一滴鲜血,绝不偷生。
”
章逸的寓所中高朋满座,郑洽正在谈今日皇宫廷议的经过。
章家的两位新娘子合力整治了几道好菜,朱泛吃了赞道:“京师第一,‘郑家好酒’和‘章家好菜’这下合而为一了。
”郑芫道:“好酒好菜当前,朱泛什么肉麻话都说得出口。
”时局危急,大家也笑不出来,饭后便品茗谈论大事。
郑洽道:“朝廷已经派出了李景隆和茹瑺,要跟朱棣和谈,接着便要派谷王朱橞和安王朱楹出马……”朱泛忽然打断郑洽的话,从怀中掏出一只信封道:“郑学士,您且瞧瞧这封信再说。
”郑洽接过信封,只见上面写了一个“谷”字,左下角写了一个“寿”字,字迹很是挺拔秀气,看来是徐增寿给谷王朱橞的秘函。
郑洽从信封中抽出一纸,看了一眼后脸色大变,忙问朱泛道:“红孩儿,这信从何而得?”朱泛道:“俺捉到一个汉子,从左都督徐增寿家里出来,要送信到谷王府去的,搜他身便得到这封信。
您说,信上写着的是什么意思?”郑洽将那页信纸摊在长桌上,只见上面写着:“燕子飞来,遵嘱迎春。
”
沙九龄大嗓门叫道:“都六月天了,还什么燕子飞来?他妈的,这分明是要迎燕军进城的意思嘛。
”朱泛道:“正要将这封信呈给皇上看,俺也要看看皇上还要不要派这谷王去谈判?”
沙九龄接着道:“奇了,朝廷要派去和谈的人,李景隆、茹瑺、谷王朱橞,似乎都是暗中和朱棣眉来眼去的人,说不准全都是朱棣埋伏在京师的奸细,派他们去和谈岂不可笑?”朱泛冷笑道:“老沙,这个你又不懂了。
若要谈判双方利害取舍,就要派能干的重臣;若要派人去谈求和的,必是派对方瞧得顺眼的人。
如今朱棣气焰正高,建文是去求和,如果派方孝孺、暴昭这些人去谈,不但三言两语就闹翻,说不定还被朱棣抓住杀了,还谈个屁。
”沙九龄觉得有点道理,便道:“也对,这时派出的人要能忍气吞声,在朱棣面前当孙子。
”
章逸愈听愈觉事态严重,对郑洽低声问道:“皇上怎么个打算?”郑洽道:“皇上似乎对死守待变的建议较为中意,但他又觉得一旦京师攻守之战开启,军民死伤必然惨重,心中十分不忍,因此愿意割地求和,对派出去谈判的大臣也特别寄以厚望。
”章逸叹道:“实在是个有仁心的皇帝,可惜打仗靠仁心是打不赢的。
”
郑芫一脸的忧虑之情,她想到建文的勤政爱民,忍不住道:“万一燕军真的攻进城来,咱们如何应变?”
此问一出,大家都黯然无语。
郑洽看了众人一眼,缓缓地道:“照我的观察,皇上是不会离城逃走了,但他又不忍全城文武百官、数十万军民同遭杀戮,我瞧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来临,皇上将自我了断,以谢祖宗,以赎国人。
”众人闻之都有哀伤之意。
这时屋角一张长椅上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汉发言了,正是丐帮的右护法“醉拳”姚元达:“以俺一个江湖上的老百姓来看,这建文皇帝若能一死了结这场战争,实是大大的慈悲善行……”
当初姚元达与伍宗光自愿加入锦衣卫,让鲁烈十分紧张,他推说人员费用已无余额,要章逸暂缓加聘新人。
但郑洽请中军都督府徐辉祖帮忙,表示锦衣卫新加高手有助京师防务,如果锦衣卫费用有困难,中军都督府愿意先行垫拨。
这一来,鲁烈只好勉强批可了。
这时姚元达一开口,众人都在等他说下去,他却搓着山羊胡没下文了。
身旁的“魔剑”伍宗光接着道:“咱们的意思是说,从老百姓的眼睛来看,打来打去只是朱家的叔侄在争皇位罢了,不论谁输谁赢,百姓照样纳税完粮,辛苦终年但求温饱而已。
谁来做皇帝,只要日子还能过,对老百姓就没有差别。
可日子倘若实在过不下去了,大伙儿抓起镰刀锄头拚命,反正活不了啦。
而最让老百姓活不下去的便是打仗,战乱一起,人命如草芥,财产似尘土,尸横遍野,千里荒田,百姓伤心惨目,有如是焉?”
姚元达点头道:“所以我说建文皇帝如能牺牲自我,早日结束打仗,实是最大的慈悲善行,当真是善莫大焉。
”
这两个丐帮的护法加入锦衣卫,完全是出于江湖义气,对皇位之争并不想介入太深。
两人从江湖民间立场的看法,自然与郑洽这些朝廷官员大为不同,但郑洽听了倒觉也有见地,因为这说法竟与方孝孺的看法有些不谋而合。
而听了这番话,想得最深的是坐在章逸身边一言未发的方冀。
他来此原是要和章逸深谈明教复兴的事,不知章逸已约了郑洽,他来了之后,话题便落在军国大事上了,方冀觉得明教之事不便在此时提,便坐在一旁聆听大家的意见。
他想到自己这段时间在民间走动,确实感受到讨元之战结束后二十多年来人民安居乐业的幸福感,尽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