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患难情深(3/5)
他悲伤地暗忖道:“自古以来,有如我这般狼狈的一国之君么?现下已走头无路,我要再往那里逃?”
再逃,恐怕也逃不远了。
应文再回过头来往上看,只见从山脊最高处下来,一大片崎岖陡坡下,居然有块较为平坦的坡台,距离自己藏身的树林大约二百步之遥,应该是从山脊直接下来最佳的落脚之地。
方才自己一番失足,连滚带翻,竟从那坡台边滚了下来,根本来不及利用。
应文沉吟了片刻,暗中对自己说:“再逃,恐怕也逃不远了。
朱允炆,怎么说你总也是个皇帝啊,鲁烈这个奴才欺人太甚,逼我走头无路,就放手来拚一拚吧。
”
他盯着那片较为平坦的坡地,默默盘算距离、高度,举手感受了一下风向,然后缓缓地从背上解下一只长形的布囊,从囊中掏出一钢一木两支零件,熟练地把摸了一下,“咔”、“咔”两声轻响,手中就多了一支漂亮的钢弩。
这时应文脸上透出异常坚毅的表情,额上的鲜血流过了半张脸,已经半干的殷红衬着他清秀的五官及白皙的皮肤,却是好一张男子汉的脸孔。
他伸手到囊中摸索,这次摸出了五支纤细笔直的钢矢,背囊已空。
这时山脊上出现了鲁烈高大的身形,他以手遮光下望,一片崎岖陡坡,坡上树林岩石星罗棋布,没有半个人影,也无一只走兽,抬头望天,天上没有一只飞鸟,有的只是一股劲风迎面而来,吹在新近剃光的头上,突感一阵凉飕飕。
他估计一下,自己施展轻功跃下,看准五个呈之字形的落点后,便可停在那个缓坡上。
鲁烈轻功了得,轻松潇洒地稳稳落在坡上。
他停下身来,提一口真气,将声音远远送出:“天慈老秃驴想要挟持您,已被我处死了。
您别跑了,让您的旧臣我来保护您。
”他手中持着一块黑布,正是应文脸上原系着的蒙面布,不知如何到了他的手上。
他一面挥舞那条黑巾,一面道:“皇上,您辛苦了。
快快现身,让臣来侍候您……”
鲁烈一面喊话,一面极目搜索远方,只见山脊这边毫无人迹,只有他的独白和回声在风中飘荡。
他万万没有想到,他要逮捕的建文皇帝就在二百步外的松林里。
应文趴伏在一棵倒木之后,不论二百步外的鲁烈喊些什么话,他都充耳不闻,只是仔细地度量、修正他将要射出的利箭准头及角度,他打算用仰射弧线下落的射法命中鲁烈。
这种射法的好处是利矢由天忽降,定可攻敌于不防,难处在于弧线仰射而要求命中既定标的,这不论是战场上或是武林中,都是闻所未闻的绝技。
应文苦练这射弩绝技已有数年,他装填钢矢妥善后,运起少林心法,不受周遭一切的影响,只有眼中目标及心中的一把尺,那把尺不是全用刻度去衡量,而是用经验及感觉。
现在应文眼中看到的是鲁烈在挥舞黑巾,是个极好的目标,心中的感觉稳定良好,钢弩的角度上仰到位,他屏住呼吸,暗暗祝祷:“侧风休起,顺风助我。
”
他一口气连珠射出五支钢矢,一支也没有留下。
鲁烈正在挥巾喊话,钢矢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正对着他的头部落下,完全没有任何预警,他感受到有状况时,第一支钢矢已如流星般高速射到三尺之内。
鲁烈吓得魂飞魄散,不知这支劲矢从何处而来,他一身少林、全真、天竺的武功,此时都派不上用场,只能拚全力向后腾空跃起,希望能够勉强避过,同时将毕生功力聚于双臂之上,奋力挥圈希望能拨开来箭。
第一支钢矢竟被鲁烈力贯双臂挥舞击落在地,第二支箭射伤了他的右掌,这时他已奋力跃起,但是他双脚方才离地,第三支箭便射中了他的左大腿,直透于骨,而且正巧穿过“风市穴”。
鲁烈腿上传来难以忍受的剧痛,忍不住大喊一声,一口真气就散了,身躯立即落了下来,这时第四支箭飞来,正中鲁烈的心口,直没于尾!
鲁烈闷哼一声,跌倒在地,第五支箭便落空了,呼的一声飞过鲁烈,插入砾土之中,力犹未竭。
这是武林有史以来,第一次有人用弧线仰射法,穿心射中一位武林高手,射死的是锦衣卫的头号指挥鲁烈,发箭者不是别人,正是逃亡中的建文皇帝。
杨冰和镜明和尚赶往闽侯雪峰寺,先要经过宁德,他两人骑马绕过宁德,直接投宿支提山上的华严寺。
镜明和尚手中有天下最高僧官──僧录司左善世道衍法师的特种度牒,自然受到支提寺住持的礼遇。
两人住在支提寺中,打听有没有一位与建文年龄、相貌、气质、特征相仿的年轻僧人在此挂单,整整打探了两日夜,上自住持方丈,下至火工头陀,所得答案一致都是“不曾见过”。
由于大家的答词太过一致,杨冰反而起了疑心,暗中对镜明道:“这支提寺很有问题,咱们还是先去雪峰寺,如果没有找到正点儿,便悄悄再回来暗访支提寺,查他一个措手不及。
”镜明和尚点头道:“你点子多,俺都听你的。
”
于是两人辞别了方丈,沿着曲折蜿蜒的小路,打算越过前面的大山,直取雪峰寺。
两人两骑走了一百多里,遇平坦路段便策马小跑,碰上陡坡便下马来,牵着坐骑快步通过,是以走得相当快速,这时他们离山脊愈来愈近,山路也愈来愈曲折,两匹骏马放慢了脚步,马上两人也全神贯注,不敢掉以轻心。
忽然杨冰指着左面一片树林道:“镜明师兄,您瞧那边怎么回事?”镜明和尚抬眼一看,只见树林上空两只老鹰盘旋不去,不一会又飞来两只,盘旋了一会,又飞来两只,有只带头的大鹰唰的一下落了下去,其他五只老鹰也都跟着飞到林子后面。
镜明看了一回,道:“那边有尸体,不知是人是兽?”杨冰点头道:“不错,咱们去看看。
”
两人下了马,展开轻功飞奔过去,绕过树林,在一块巨大岩石之后,发现了一个老和尚的尸首,几只老鹰正要围食尸身。
杨冰见死者是个白髯老和尚,便起了物伤其类之感,大喝一声:“兀那扁毛畜牲,胆敢啄食佛门弟子的肉身,还不快滚!”他俯身掀起一把碎沙土,运劲撒出,六只秃鹰竟然有四只被他的细沙打中,飞起不出五丈,其中有两只便失翅跌落,挣扎了好一会才勉强整翅飞走。
镜明赞道:“悟明师弟好功夫,但你说的道理却错了。
”杨冰奇道:“怎么错了?”镜明和尚道:“天竺、吐蕃一带佛教圣地,僧人及信徒死了,便让野鹰啄食他的臭皮囊,直到皮肉不存。
人之生命来自天地,死后无用之肉身施舍于禽兽,岂不洒脱自在?”
杨冰没有回答,因他走近已认出了死者身分。
他一把拉住镜明和尚,低声道:“死者是曾经住持过泉州开元寺的天慈禅师,是少林寺外的少林高手,与洁庵法师是至交。
他出现在此地,可能与建文的行踪大有关系……”他一面说,一面趋前检视天慈法师的遗体及地上的大量血迹,点了点头道:“天慈之死主要是左肩上中了一剑,断了大血脉,用点穴指压皆无法止血,失血过多力乏后,背上又中一剑,深入胸肺,便迅速毙命……”
他接着皱眉道:“以天慈的少林功夫而言,实不亚于少林寺无字辈的高手,怎么一上来便被人剑伤大血脉?想来必是遭人偷袭,在毫无防备之下中了致命一击……”
这杨冰一路说来,有如亲眼目暏天慈遭暗算的情形,实在聪明过人。
他说到这里,却被镜明一句话打断:“这暗算手法倒像是鲁烈干的。
”杨冰暗自点头,忖道:“这天竺和尚不笨啊。
”他低头想了一会,对镜明道:“鲁烈既已大开杀戒,此去雪峰寺不过数十里路,他必然已经前去寻找洁庵了。
”镜明和尚道:“瞧这天慈的尸首,显然遇难不久,鲁烈或许尚未到达雪峰寺,咱们快快追上前去。
”
杨冰猜镜明的意思,如果建文确是躲匿在雪峰寺,他要尽快赶到,以免鲁烈抢了头功,若是鲁烈和洁庵动起手来,也要赶紧支援。
但杨冰却不着急,暗忖道:“建文若是藏在雪峰寺,他手无缚鸡之力,也不怕他跑了;若是鲁烈和洁庵打起来,洁庵乃是罗汉堂最出色的寺外弟子,武功只怕不在鲁烈之下,便让两人多斗一会儿,咱们好坐收渔人之利。
”于是便道:“念在同为佛门的缘分上,咱们先把天慈禅师埋葬了吧。
”镜明合十道:“阿弥陀佛,此言善哉。
”
两人匆匆葬了天慈,杨冰找到一块大石,表面平滑,倒似一块墓碑。
他提一口气,使出少林金刚指的功夫,在石上刻了“天慈禅师”四个大字,将石立在坟前,两人念了一段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一人用汉语,一人用天竺语,虽然各有铿锵,梵汉之唱却也谐和。
两人上马前行,终于翻过了山脊,但所经之处与应文逃亡时翻越的地点相隔了一个岭头,完全看不见鲁烈已经倒毙在岭头后的石坡上。
两人策马快步,沿着小路下山,直奔雪峰寺而去。
但鲁烈的尸体却被郑芫发现了。
郑芫离开了地尊,不徐不疾地跟踪杨冰和镜明和尚到了福建,她在支提山麓寻到一间新建的砖砌村舍,用章逸及方冀给大家的暗号敲门两次,应门的竟然是郑洽。
郑洽见了郑芫,大为惊喜,连忙迎客入内,随即紧闭大门。
郑洽已从浦江郑义门迁到了支提山不远处的山边,可就近和应文大师父联系报告。
郑芫知道郑洽与另外几位建文朝臣仍在策划军国大事,详细情形并不得知,但知这些孤臣孽子暗中募款练兵,藏武于沿海各寺庙的计画并未停止。
郑芫见了郑洽,第一件事便告知应文藏身于这一带的秘密已经引起高层怀疑,京师锦衣卫首领鲁烈亲自下来追查,杨冰和镜明和尚两个武林高手紧随而到,自己悄悄跟踪而来,要尽速通知应文及洁庵、天慈。
郑洽听了惊骇无比,忙道:“大师父随天慈大师在支提寺挂单,有时也在各寺间云游,但以支提寺及雪峰寺为主,从来没有人怀疑过大师父的身分,只当他是天慈大师的晚辈僧人,怎么会引来南京的高手来查人?”郑芫道:“南京情况未明,但目前以保护大师父为第一要务,我现在立刻前往雪峰寺去找我洁庵师父。
”
郑芫将驴子寄在郑洽处,施展轻功,赶往雪峰寺。
天色向晚时分,郑芫过了山脊,同样被天空盘旋的秃鹰吸引了注意,郑芫虽然心急要赶去雪峰寺,但仍停下身来仔细观看,终于她决定前去探个究竟。
走过两里多崎岖的山石,她来到一个斜伸出峭壁的坡台,在一块岩石下,一群秃鹰正围着啄食一具尸体。
郑芫喝叱一声,挥剑将秃鹰赶飞,只见一个魁梧的和尚倒毙在地,脸上已被啄得血肉模糊。
郑芫看了半天也认不清面貌,掩鼻暗忖道:“这厮眉目有点像是鲁烈,但怎么会是个和尚?”
她用剑尖挑开僧衣,只见内衫的袖上绣了一条青色飞鱼,正是锦衣卫首领的服饰。
郑芫同时看清了这和尚的心口及左大腿上各中了一支钢矢,心口那一箭明显是致命主因。
她俯身仔细察看,认出了那支致命的钢矢,再也忍不住激动得哭出声来:“大师父射杀了鲁烈,是大师父射死了鲁烈!”
她想到自己在浦江郑义门万松岭那三间佛堂外的林中,开始传授应文大师父打坐呼吸的少林心法,后来又教他习射钢弩,原是希望找些事情让他去忙,免他终日枯坐愁城,那晓得应文竟天生具有习武的慧根,内力、轻功进步一日千里,更料不到他自行摸索,练成了独步天下的弧线仰射法,竟然能在远距离外暗杀武林高手;头一次实战射击,就射杀了武功高强的鲁烈。
世事难料啊!
终于,郑芫从极度激动之中平息下来,开始思索下一个问题:“不知应文大师父是否安好?他去了何处?他射杀了鲁烈之后,会去那里?如果他去了雪峰寺,将正好碰上杨冰及镜明。
”她思考了一会,决心先在四周搜寻一遍,于是施展上乘轻功,飞快地在四周游走,一面注意每一块山石之后、树林之中有无人影。
她搜查的范围愈来愈大,身形速度愈来愈快,终于她又回到了山脊上。
这时月亮已升了上来,从山脊回望下去,这回她看见远方一片林子外有一块大岩石,岩石下面有个人匍匐在地一动也不动。
郑芫极目望去,只见那人伏在一个土堆前,看上去像是一个坟堆。
郑芫有些害怕,壮起胆子,朝那人走过去。
去得近了,月光下瞧得仔细,那人伏地全身颤抖,口中断断续续念着经文。
他前面的土堆上有一块大石,郑芫停步,骇然发现石上刻着“天慈禅师”四个大字,似是以指刻石,字迹拙劣,但指力惊人。
郑芫见了这四个字如雷轰顶,但她极度震惊中仍能保持灵敏的思路,暗忖道:“少林金刚指!鲁烈已死,这四个字怕是杨冰的手迹。
”
她强忍着恐惧及悲痛,对那匍匐颤抖的人轻叫一声:“大师父,是您么?”那人没有回应,仍在一面颤抖,一面含糊地念经文。
郑芫鼓起勇气走到那人身后,提高声音再问道:“大师父,是您么?”
那人忽然停止背诵经文,接着上身的颤抖也渐渐停了下来,他没有转头,仍然匍匐着,轻声反问:“芫儿,是你么?”
郑芫一步抢上前去,应文回身站起,两人撞了满怀,竟然情不自禁地紧紧拥抱在一起,他们的拥抱极是突兀,却又显得极为自然,似乎都觉得情之所至,理所当然。
郑芫看到应文血污满面,身上衣衫褴褛,下幅撕开,露出小腿上伤痕累累,但背上仍紧紧掮着那支长弩。
此时,郑芫心中充满了怜爱之情,应文则彷佛进入梦中,而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时之间他意往神驰,好像又回到了京师皇城。
他双臂有力地抱着郑芫,全不像是他平日表面上的文弱。
郑芫在他的怀中,感觉出应文的男子气概中还保留着纯真稚气;这个落魄的皇帝在高雅的举止之中透露出斯文与随和,郑芫一直暗中喜欢他,看着他便有一种想要保护他的情愫。
耳边听得应文悄声道:“芫儿对我最好,总在危急时候出现在我身旁。
”郑芫睁开眼,看到应文深情的目光,他满颊血迹的脸离自己只有一寸距离,她感到他的呼吸,心中一阵慌乱,应文已经吻在她的唇上。
郑芫不但没有闪躲,反而不自觉热切地回吻。
刹时之间,两人不知身在何处,只是彷佛遗世独存般在支提山脊下的山坡上拥抱,清风明月下,全然忘我地相互爱怜,不知今夕是何夕。
郑芫自幼和傅翔青梅竹马,有些两小无猜的感情,但火烧卢村之后,她和傅翔各奔东西,始终没有机会发展成男女之情,只能归之于无缘分。
尔后她碰到了朱泛,红孩儿调皮机智,和她如出一辙,在一起行侠仗义时,总能令她开心,但更像是一对情投意合的伙伴。
自从做了锦衣卫,在宫里保卫建文这个年轻的皇帝,郑芫惊讶地感觉到皇帝内心的孤寂,后宫虽有后妃,却似无人了解他内心深处的寂寞和无助。
他在强藩压力之下不得不出手削藩,但他的仁慈及幼稚却使得他在斗争中失算连连,满朝文武、后宫嫔妃没有一人懂得,这个皇帝其实内心深处只想广施仁政,如果每天都必须面临斗争,他宁愿选择不当皇帝。
奇怪的是,这心事只有郑芫懂得。
两人之间的感情,一个发自怜爱,一个发自感激,在此刻骨铭心的时空中,竟然迸发出不可遏止的热情火花,其来有自,却只天地知之。
终于两人坐倒地上,那沸腾般的热情突然间开始散失了,只因在月光下,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新坟前的石碑上“天慈禅师”四个大字。
郑芫清醒过来,暗中对天慈道:“天慈师父,芫儿闯祸了。
”应文清醒过来,暗中对天慈道:“大师,弟子犯戒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深深地凝望彼此。
郑芫这时脑海中闪过一幕幕的往事,卢村之难中,是天慈和洁庵救了母亲的性命;自从洁庵师父去了泉州,在南京灵谷寺中,天慈代行师职,这些年来待郑芫如师如父,将他一身少林藏经阁绝学倾囊相授。
郑芫望着那四个字,感激和悲恸的泪水渐渐满溢双眼。
这时,忽然一连串叱喝声在寂静的夜空中传来,由于隔着山脊听不清楚,但那呼喝的声调高低变化,显出发声之人以极快的速度在奔驰,而且不断变换方向。
郑芫从哀伤中猛然惊起,一把拉着应文道:“大……大师父,你施展轻功,紧跟着我!”说完便飞身跃起,快速向山脊奔去,应文不敢怠慢,立刻紧跟在后。
疾行中,郑芫忽然想起一事,回首悄声问道:“大师父,你囊中还有几支钢矢?”应文一怔,答道:“没有了,五支钢矢全给了鲁烈。
”郑芫一面疾奔,一面续问:“那你身上可有其他武器?”应文道:“有。
”郑芫停下身来,问道:“你还有武器?”
应文不慌不忙从腰囊中掏出一支小巧的钢弩,一排短箭,月光下蓝汪汪的,对郑芫道:“便是这支小钢弩,你开始教我射箭时用的那一支,是方冀送我的礼物。
”郑芫见应文望着手中的钢弩,眼中流露出爱不释手的光彩,甚至有一丝笑意,似乎一弩在手,给了他无比自信。
郑芫点头道:“也就是方师父射杀辛拉吉的那一支。
”
他俩到了山脊,郑芫选了极佳的藏身之处──一丛灌木中一条狭窄的石沟,她跳入沟中,四面张望了一下,此沟确实隐蔽异常,而藏身其中的人却可以清楚看到山脊两边的斜壁。
她招手要应文跳下来,两人挤在狭沟之中肌肤相接,气息可闻,但此刻却无绮思了。
两人从狭沟中往雪峰寺的方向望去,只见三个夜行人以惊人的速度在崎岖的山路上飞奔,郑芫聚精会神仔细看,终于认出前面一人大袖飞舞,正是雪峰寺的住持、自己的恩师洁庵禅师,后面两人全力追赶洁庵,正是杨冰和镜明法师。
郑芫暗忖道:“师父功力卓绝,但这时却施全力想要脱身,可见他已发觉到后面两人的武功超强。
”这也超出郑芫的估计。
她飞快地盘算了一会,悄声对应文道:“大师父,你就待在这条石沟里不要出声,待会我可能要冲出去,助我师父拒敌。
你要守在这儿,千万不可出去,如有必要,便用钢弩偷袭其中一人。
记住,全力射杀一人。
除掉一人,咱们就稳占上风了。
”
应文再次悄悄掏出腰袋中的小钢弩,又把两排共十支短箭拿出来,放在一旁,双目紧盯着外面疾奔中的三人。
只听得那杨冰道:“洁庵方丈不要逃了,咱们奉了命令捉拿建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你快把他藏身之处说了,念在咱们武功同出一门,我便放你一马。
”那镜明和尚道:“那年在灵谷寺曾领教过你一招,可惜胜负未分,今天还想再试上一试。
”
洁庵知道此乃生死存亡之关头,这两人既然会到雪峰寺来查建文下落,就表示建文藏身于这一带的秘密已经曝光,今日之事绝无善了,自己不可与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