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卿本佳人(4/5)
人身材高大,一身劲服,目光冷峻,唇边却挂着一丝若有若无、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正是当朝大将军明宗越。
山道前立着一块丈许见方的大石碑,上刻四个大字:岱岳千秋。
白马来到石碑前长嘶而起,明将军飞身下马,将马栓上石碑,同时以掌拍碑,陡然发声长啸。
这一啸直震得夜鸟齐飞,松针雨落,山谷回响,良久方歇。
两大高手的绝顶一战震惊朝野,早在半月前,朝廷五千官兵就在半里之外驻扎,先驱散山中猎户樵子,再封锁所有通往泰山的道路。
此刻整个泰山再无人迹,一切都在静等明将军与暗器王两大高手。
虽然泰山方圆数十里,武学高手足有能力悄悄突破封锁潜入山中,但那样无疑将成为明将军与暗器王的公敌。
普天之下,只怕并无几人有此胆量!
但此刻,明将军啸声方停,那石碑顶端却移开一条裂缝,一只手慢慢探了出来,将一张纸卷插入明将军落在石碑上的手掌下。
此情此景本是奇诡至极,明将军的脸色却平静如常,并无惊疑,抬掌之时纸卷已粘在掌心,看似手抚额发,却已就着蒙蒙夜色,将纸卷上的话看得清清楚楚……
就算有人从远方山峰高处看去,也只能见到明将军拍碑长啸,以壮声色,根本不会有人想到在那石碑中会另藏有人,竟用如此方法与明将军暗通消息。
看毕纸卷,明将军略一沉吟,一手入怀中,亦取出一物,轻轻放在石碑顶端,低声淡然道:“三日内,若是水总管至此,拦住他,并将此物交给他。
”
石碑内并无应承之声,但那只手却再度探出,把明将军留一下的东西握住,正欲缩回,明将军忽又道:“且慢,另外传我一句活给水总管……”说到这里,明将军忽然停下声音,仰天思索,似乎在考量措词。
半晌,他口唇轻动,却无半分语声泄出,显然正在传音给碑中之人。
石碑上的那只手一震,明将军的信物几乎脱手。
这碑中人乃是明将军早早安排下的心腹,他既然能暗藏于泰山脚下的碑身之中,又能避开五千官兵的搜索,无疑身怀不凡武功,更有一份超人的定力,但听到明将军这句话时,竟然亦失神至此,由此已可见此话的分量。
何况以流转神功之威,明将军然能确定周围半里内再无他人,所以才不怕对碑中人低声说话,但这最后一句转交给水知寒的话却宁可暗中传音,足见郑重。
碑中人停顿片刻,手指在石碑上轻敲数下,示意己收到命令,然后缓缓收回,石碑上的裂口亦再度封起,看起来全无一丝痕迹。
山顶上亦传来一记长啸,虽无明将军震落林叶的冲天气势,却是清朗激越,仿佛随大自然的山风而至。
明将军心知是林青发声相邀,暗运神功,掌中纸卷于刹那间化为无数碎片,从指间落下,抬头望着黑沉沉的峰顶,似是自嘲一笑,自言自语般道:“林青啊林青,想不到你我这一战,竟会如此多磨!”
※※※
“啊,这一定是林叔叔的啸声。
”一前一后两声长啸把小弦从睡梦中惊醒,只觉得身下空空荡荡,寒风掠体,禁不住打个冷战。
茫然四顾,吓了一跳,原来自己正平躺在一棵大松树的枝丫间,扶摇在他怀中发出一声低鸣。
这是一株百年松树,枝叶茂密,挺拔高大,小弦离地足有一丈多高,以他爬树的本领或可下来,但稍有失手,必会摔得头破血流。
他连忙抓紧树枝,又以双脚盘稳,虽然一时尚无掉落树下之忧,背上冷汗却已止不住流了下来。
蒙泊国师的声音从树下传来:“许小施主不必惊慌,有老衲在此。
”小弦望着树下盘膝闭目的蒙泊国师,心神稍定:“这是什么地方?”
蒙泊国师道:“此地名为十八盘,再往上走半个时辰,就是泰山绝顶了。
”
原来三日前,蒙泊国师带一着小弦离开京师,一路上昼夜疾行,于今日午后来到了泰安府。
稍作体息后,蒙泊国师避开官兵大队人马,偶遇巡哨,便以“明心慧照”之法惑敌而行,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小路上山。
这组名为十八盘,乃是泰山登山道路上最为险峻的一段,共有石阶一千六百余级,两边崖壁如削,陡峭的盘路镶嵌其中,远远望去,仿似天门云梯,因其倾斜旋绕,曲折多弯,故得此名。
一路上小弦昏昏沉沉,直至到了此地,蒙泊国师方才解开他的禁制,将小弦放在大树顶上,自己则在树一下运功调息。
小弦听到此处已近顶峰,大喜道:“那我们还等什么,快上山找林叔叔吧。
刚才那一声长啸,一定是他发出来的。
”蒙泊国师动也不动,淡道:“老衲便在此处等候明将军。
”小弦一呆:“大师等明将军做什么?难道……”他恍然大悟,“你也要找明将军比武月吗?”
蒙泊国师却轻声道:“老衲早就没有什么争强斗胜之心。
”小弦奇道:“那你为什么要带我来泰山?何公子想见林叔叔与明将军比武,林叔叔都不同意……”
蒙泊国师却答非所问:“有些事情,到最后也只好用武力解决。
听刚才明将军的啸声,就在山脚。
以他的武功,算来大概不要一个时辰就可赶到此处,为免误伤,小施主还是好好留在树上观战为好。
”
小弦一惊,听起来蒙泊国师确实有与明将军动手的意思,只不知是何原因。
他这一路除了吃喝拉撒,都被蒙泊国师点了穴道,昏然沉睡,心里的许多疑问都不及询问,只觉蒙泊因师既然与明将军为敌,便应该算自己的朋友。
他本来有心问问宫涤尘之事,但不知怎么,得知她是女子身份,一时竟有些不好意思,转转眼珠,思索着应该如何把话题绕到宫涤尘身上。
“大师,你可知道御泠堂么?”良久,小弦终于开口。
蒙泊国师的回答只有两个字:“知道。
”
“大师远在吐蕃,又如何得知中原武林十分隐秘的御泠堂呢?”
蒙泊国师回答更是简明:“天下原无不透风之墙。
”
小弦不得要领,心想宫涤尘提及蒙泊国师亦知她身份,嘻嘻一笑:“大师可有女弟子么?”蒙泊国师沉声道:“涤尘曾对老袖说过,许施主若是问关于她的事情,不用隐瞒。
”小弦想不到蒙泊国师如此回答,暗自摇头失笑。
或许面对这位精通佛理、大智若愚的高僧,任何心机都无用处,倒不如开门见山,直接切入主题:“大师明知宫大哥是女孩子,为何还要收她为徒?”
蒙泊国师竟然破天荒般叹了一口气:“老初曾欠她父亲一个人情,所以明知她身世复杂,仍是倾力教海。
”
“宫大哥有什么身世?”
“许施主既然提到御泠堂,难道不知南宫世家么?”
“啊!”小弦大吃一惊,几乎从树上摔下来,“难道宫、宫大哥是南宫世家的后人?她的父亲就是御泠堂主?”
“不错,涤尘原本复姓‘南宫’,为避人耳目,所以才以‘宫’为姓。
”
小弦早就怀疑宫涤尘与御泠堂有关,却从未想过宫涤尘的来历竟然如此惊人。
他忽又想起一事:“大师曾说宫大哥是不肖弟子,莫非就是因为这一缘故?”
蒙泊摇摇头:“人之出身原是身不由己,倒也无可怪责。
老衲只是恼她经过这许多年的清修,仍是悟不破,非要执意坐那堂主之位。
”
“宫大哥就是御泠堂主!”小弦瞠目结舌,只觉得天底下最荒谬的事情无过于此。
难道鸣佩峰前那一场惨烈的棋局都是宫涤尘一手操纵,水秀之死也是出于她的授意?如果真是这样,他宁可从来没有听到这个惊人的秘密!
然而,看着蒙泊国师沉稳的神态,不由得小弦不信。
良久,小弦才结结巴巴地继续问:“那她父亲呢?”蒙泊国师道:“南官先生为御泠堂圣物‘青霜令’,于十二年前远赴西域,最后虽找回圣物,却已身奇毒,自知命不长久,临终前托孤老衲。
而这十几年来,御泠堂主本是涤尘之兄南宫逸痕执掌,但他已失踪三年,多半亦出了意外……”
小弦急道:“难道这三年来,御泠堂主就是宫大哥?你可知在入京之前,她是否还去过其他什么地方?”蒙泊国师道:“这些年涤尘一直陪我在吐蕃,偶有外出,几日就归。
”小弦松了口气,至少鸣佩峰之事与宫涤尘无关。
“那么宫大哥可与御泠堂四使有何联系?”
蒙泊国师缓缓道:“涤尘曾告诉老钠,她并不知晓御泠堂的详情,如有选择,也并不愿参与其中。
只是,以目前的情形来看,她己是南宫世家的唯一传人,这堂主的位置也非她莫属。
”小弦喃喃道:“可她到底想领着御泠堂做什么呢?”
蒙泊国师垂首合十一:“老衲只知,三年前她曾得到过兄长南宫逸痕留下的一件信物,据说与那青霜令颇有关联。
她一日前留在京中便也是为此。
其余的事,老衲皆不知情。
”小弦心念电转:怪不得宫涤尘虽然初次入京亦要易容改装,想必因为简歌、白石等人曾见过她兄长南宫逸痕,只怕从相貌上瞧出兄妹的相似之处。
简歌简公子既然名列青霜令使,青霜令多半就在他手里,难道宫涤尘只是意在夺回青霜令?
蒙泊国师似是瞧出小弦心中所想:“许施主尽可宽心,老衲十分了解涤尘,她若无慧心,决不可能将‘虚空大法’修至‘疏影’之境。
所以虽有离奇身世,却决不会无缘无故惹来江湖风波,更不会妄害他人。
”
小弦勉强一笑:“晚辈自然相信大师的识人之能,若无慧眼,亦不会品评出京师六绝。
”蒙泊国师不紧不慢地道:“老衲确实曾对涤尘提及过京师人物里只看重五人,却不知许施主所说‘京师六绝’为何?”
小弦奇道:“将军之手、清幽之雅、知寒之忍、凌霄之狂、管平之策、泰王之断,这难道不是大师所说的‘京师六绝’么?”蒙泊国师摇头道:“前五人不错,泰王之断又是什么?”
小弦一惊,如果蒙泊国师只提到过“五绝”,宫涤尘又为何要把泰亲王加在其中?而她刻意召开清秋院之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看起来应该决不仅仅是为了解答蒙泊国师那一道“试门天下”的难题……
刹那间,小弦恍然大悟:清秋院之会让明将军与林青定下战约,泰亲王也有机会在京师中翻江倒海,而宫涤尘正是要激起泰亲王的骄傲自得之情,从而诱其谋反。
枕戈乾坤,唯恐天下不乱——这正是御泠堂的一贯作风!宫涤尘身为堂主,果然深谙其道。
她究竟是要助明将军登基,还是趁乱夺回青霜令,抑或另有目的?
一念至此,小弦恨不能背生双翅,立即飞回京师,向宫涤尘问个明白。
这一刻,小弦心底已产生了无数对宫涤尘的怀疑。
她曾亲口答应过自己,决不会与林青为难。
如果宫涤尘连这一点都无法做到,那么自己便再也无法坚持对她的最后一丝信任。
想到这里,小弦双目赤红,大声问道:“蒙泊大师,是不是宫大哥让你来泰山的?”蒙泊国师的回答却大出小弦意料:“此事与涤尘无关。
早在一年前,老衲就在为今天做准备。
”
“大师,你到底要做什么?”
蒙泊国师面容肃穆,抬首望月,一字一句道:“改变气运!”小弦被蒙泊国师的神情所慑,略微一窒。
“万物、众生、国家、民族……皆有气运。
”蒙泊国师的眼中射出一道似可刺破暗夜的光芒,“也包括名动天下、今晚决战的两大高手。
”他深深吸了口气,续道,“老衲早知,泰山绝顶之战,明将军必败!”这轻声吐出的一句话,却几乎震破了小弦的耳膜。
小弦呆愣片刻,立刻想到如果蒙泊国师真能算出明将军必败,那么他改变气运之举岂不就是要对付林青,立即喘着粗气大声叫道:“你怎么能这样,快放我下来……”他才一开口,蒙泊国师袍袖轻拂,语声顿时中断。
当初在汶河小城时,追捕王亦曾用上乘内力迫得小弦无法呼吸,讲不出话来。
但蒙泊国师此刻的做法却有不同。
小弦虽然不停说话,声音却无法传出,周围仿佛立起了一道看不见的厚墙。
这种奇特的感觉,就如同被一双看不见的手紧紧捂住耳朵,每一句话仅在脑中回响不休,根本不似从口中发出。
蒙泊国师淡然道:“许施主不必叫嚷,老衲决不会对暗器王不利,只要你平心静气,老衲立刻收功。
”他看小弦点头应承,又解释道,“明将军即将来此,被他听到有人在这里原也无妨,但就怕他一意与暗器王决战,刻意避开老衲,那就不好了。
”
小弦身边的压力顿然移去,他拍拍胸口,放低声音:“大师到底想要如何改变气运?”蒙泊国师反问道:“老衲自幼出家,原不过是光明寺中一个普通的僧人,许施主可知老衲为何有目前的成就?”此言虽有自傲之意,他却说得不瘟不火,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人人皆知的事实。
小弦惑然摇头。
蒙泊国师续道:“瞽者善听,聋者善视,这世间的每一个人、每一种生灵都有自己最特别的能力。
而对于老衲来说,则是可以在梦中顶知一些未来即将发生的事。
这种感觉一与生俱来,起初老衲还不以为意,只当是凑巧,梦境时有时无,预测的事件或大或小,大多并无差池。
但随年龄渐长,反令老衲心生惶惑,恐遭天谴,宁可将所感应之事封存胸中不对人言。
直至老衲三十岁,精研了吐蕃黄教七卷十五经后,悟知世上万物皆有其存在的道理与机缘,才明白这能力对于老衲来说虽是福祸难辨,但若能以此度化世人、移凶避祸,却不失为一件功德。
于是老衲潜心修习佛理,并借入定参禅之机充分体验自身异能,亦因此创出‘虚空大法’……”
小弦见蒙泊国师说得有板有眼,渐渐信之不疑,忽又兴奋起来:“难道你梦见明将军败给了林叔叔?林叔叔可是用偷天弓打败他的?”蒙泊国师沉声道:“那只是一种隐隐悬于脑中的玄妙提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正如我们看见了远处的一座山,相信其后定然还会有更高的山峰,却看不到更高的山峰是何模样。
所以,老衲可以感觉到明将军的失败,却并不知他因何而败。
”
小弦挠挠头:“可大师刚才说要改变气运,难道你不希望明将军失败?”
“那是因为一年前,老衲忽生出一个感应。
数年内明将军将再度兴兵征战,血流成河,尸积若山。
而他出兵的目标,却是我吐蕃境内的几十万子民。
明将军与暗器王之胜败与老衲无关,老衲所关心的,只是那些无辜的百姓命运与天下苍生的气运。
”说到这里,蒙泊国师少见地一声叹息,“天意难测,有些事情或许根本无可更改,或许老衲仍想勉力一试。
”
小弦本就痛恨人与人之间残忍的战争,此刻对悲天悯人的蒙泊国师既敬且佩:“大师想点化明将军么?”蒙泊过师摇摇头:“中原第一高手、朝中第一大将军岂能被老衲的只字片语点化?或许我只能凭武力解决。
”
小弦犹豫一下:“明将军被誉为近二十年来的天下第一高手,大师可有把握制住他的流转神功?”蒙泊国师抬手在地上画一条线,他并未用上内力,线条入地不深:“如果许施主不用手擦除,有何方法能令这条线变短?”
小弦脑筋疾转,一时虽想出无数花样,比如吹口气引来尘埃遮盖等等,但看蒙泊大师法相端严,心知另有巧妙的方法,不敢胡乱开口。
蒙泊国师指尖一挥,又画了一条略长数分的线条,一长一短的两线并行。
小弦醒悟过来,拍手笑进:“对,这样看起来原先那条线似乎就短了一些。
”
蒙泊国师淡淡道:“比武争胜也是如此,根本无须顾忌对方有多强,只要能比他做得更好,便足够了。
”作为被吐蕃子民敬为天人的大国师,他无疑有着一份强烈的自信。
小弦心潮起伏,蒙泊国师有意无意的一句话,却令他有一份难言的领悟。
蒙泊国师徐徐道:“不过,此事事关重大,老衲亦十分推崇‘将军之手’,唯恐失手反而会引起更大的灾祸。
所以虽然一年前就有此感应,却还是等到现在方才入京。
”小弦问道:“难道这一年大师武功大进,足有能力击败明将军?”
“老衲执意要替吐蕃子民消除这一场弥天大祸,任何手段也在所不惜。
只恐力有不逮,所以还要借助两个人的力量。
”蒙泊国师面无表情,目光盯住小弦,“一个是许施主,一个是暗器王。
”
小弦一脸诧异:“我?我能做什么?”难道蒙泊国师这样的僧也相信自已是明将军的“命中克星”,所以才特意带自己来到泰山……而听蒙泊国师的语意,既然明将军的失败已命中注定,又何谈改变气运?难道蒙泊国师打算与林了青联手杀了明将军?
小弦越想越惊,脱口道:“大师想要如何?必林叔叔要公平胜过明将军,你可不能乱帮忙……”蒙泊国师口中低低吐出一句藏语。
小弦依稀记得与在京城外那挂有“法”字的竹屋内听到的,是同一句话,尚不及开口询问,蒙泊国师忽然出指遥遥一点小弦,然后垂首闭目,就此入定。
小弦中指,顿时口不能言全身不得动弹。
他怀中的扶摇发觉主人有异,亦是轻轻一震。
但不知是因为那愈来愈黑沉的夜色、还是因为那弥漫的幽旷之气,小雷鹰似乎也感应到了一份凝重的人气氛,老老实实地伏在小弦怀里,一声不出,只是用一双鹰目盯着主人不停眨动的双眸,鹰喙时而轻触一下他因紧张而兴奋的脸容……
※※※
泰山最高处名为玉皇顶,从山脚下沿山道直上,途经岱宗坊、斗母官、壶天阁、中天门、云步桥等数处各有情趣的风景。
但明将军一路并不停留,不过一个时辰,已来到泰山十八盘。
堪堪走完数百台阶,明将军心中忽起警觉,抬头望去,但见夜雾深锁的山腰上,上千石阶不见尽头,仿佛直通云霄。
而在距离他约六十步外,在那陡峭的石阶边,赫然有一位盘膝而坐、双掌合十的僧人。
对于明将军这样的高手来说,即使有人暗藏一侧,至少也可令他早早感应到山风拂衣的声响、目光遥望的灼热、甚至包括毛孔皮肤的张弛……但这一次,僧人出现得如此突兀,就如凭空变出来一般,而在相遇之前,他仿佛已化为这山景、夜风、松涛、云海的一部分,令人根本无从察觉。
明将军出道近三十年来,第一次有人距离如此之近,方才被他发觉。
山风吹拂着僧人宽大的僧袍,隐显其高大魁梧的身材。
但肃穆的面容却在明将军出现的刹那有了一丝扭曲。
他依然闭目合十,忽缓缓开口道:“你来了!”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听在耳中,却如同三柄铁锤重重击在明将军的心里。
明将军脸色不变,朗然大笑:“蒙泊国师,名不虚传。
”蒙泊国师骤然睁眼,双目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