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金刚怒目(2/5)
毛利河内你带六千人马,寻找信长的主力决战。
我率余部,在桶狭间掌控全局。
义元在此约定,后日傍晚,在清洲城与诸君痛饮。
”
众将纷纷起身,哄然道:“后日傍晚,在清洲城与主公痛饮。
”这一声威武雄壮,阿市听得心神激荡,禁不住身子摇晃,触动枝条,叶片簌簌而落。
今川义元咦了一声,厉声道:“树上有人?”阿市吓得面无血色,瑟瑟发抖,陆渐不由将她紧紧抱住,只怕她一不小心,掉下树去。
却听前田利家笑道:“主公多虑了,约莫呼声太响,惊了树上的鸟雀。
”
今川义元冷哼道:“管他是人是鸟,鸟铳伺候。
”“哗啦”一声,众旗本取出鸟铳,燃起火绳。
陆渐、阿市心中绝望,双双闭眼,忽听耳边传来鱼和尚细若蚊蚋的声音:“向左歪倒,到我身后来。
”阿市已吓得动弹不得,反是陆渐奋起余力,拉着她向左歪斜。
铳声大作,陆渐耳边风声劲急,铅丸中树的“哧哧”声连绵不绝,但觉阿市手心汗津津的,却无一丝热气。
过了片刻,忽听今川义元叹道:“真的没人么?看来我年纪越大,胆子却更小了。
各位早早出发,一战而胜,誓灭尾张。
”
众军齐声应道:“一战而胜,誓灭尾张。
”纷纷上马,势如一阵旋风,呼啸着去得远了。
今川大军陆续经过,足有半个时辰,四野方才安静。
鱼和尚拎着二人跃下,将衣袍一抖,抖落许多铅丸。
原来他以大金刚神力挡下鸟铳,解了当时之困。
“大师!”阿市泪涌双目,忽地屈膝合十,“我一定要找到大哥,尾张国运将终,阿市不能独生。
”
鱼和尚白眉微皱,向陆渐道:“孩子,你说呢?”陆渐道:“我的‘黑天劫’发作,不回去也是死。
既然阿市要回,无论生死,我都陪着她。
”阿市心中滚热,眼泪夺眶而出。
陆渐见状,掏出手帕给她,阿市却不接下,抱住他大放悲声,陆渐只道尾张将亡,她心怀恐惧,忙道:“别怕,有我呢!”
鱼和尚叹道:“既如此,和尚送你们去清洲,只是你们须得答应和尚一件事。
”阿市道:“大师请说。
”鱼和尚道:“你们须得发誓,回到了家,他人问起脱难经过,你们不得说出和尚,便只当从没见过和尚一样。
”
“那怎么成?”陆渐急道,“千神宗是大师所杀,别人问起,我们又怎么说呢?”鱼和尚摇头道:“谁说千神宗是和尚杀的,他分明死在你和北落师门手里。
若以和尚的性情,不但杀不了他,死在他手里也说不定。
”想到那时若非北落师门损了千神宗一目,自己或许当真收手,落得个全军覆没,不觉叹了口气,又道,“你们二人若不答应,和尚便不去了。
”
陆渐、阿市对视一眼,心知前方今川大军密布,若无鱼和尚护持,决难回到清洲,只得道:“便依大师。
”
商议已毕,三人向清洲城行去。
陆渐身子虚弱,此时反赖阿市扶持。
鱼和尚走在前面,不住咳嗽。
途中遇上好几股今川的人马,均被鱼和尚制服,但随人马增多,三人只得绕道而行,尽往今川军不及处行走。
行了一日,天色渐晚,三人便在一道小溪边歇足。
鱼和尚始终咳嗽不绝,陆渐则浑身滚烫,躺在地上胡言乱语,说的均是华语,阿市无法听懂,只听他话中反复出现“阿晴”两字,心中一时怪怪的,但何以如此,却又不甚了然。
阿市原本娇生惯养,此时想方设法竭力救治陆渐,她取了手帕,沾湿了水,给他擦拭身子,忽见鱼和尚坐在溪边,咳嗽时有团团猩红顺着小溪流下,不由惊道:“大师,你受伤了?”鱼和尚微笑道:“不打紧,旧伤而已。
”说罢,盘膝打坐,调理气息。
阿市给陆渐喂了些清水,抱膝坐在他身边,心想有生以来,从没有经历过这么多事,走过这么多路。
低眼再瞧陆渐,心中更是喜悦,不由寻思:“我这一生之中,也从没遇上这么值得托付的男子。
”她抚着陆渐的额头,凝视着他乌黑的眉毛、高高的鼻梁、瘦削的双颊,还有那苍白的嘴唇,似乎永远也瞧不够,真想一生一世地瞧下去。
看着看着,她困倦起来,伏在陆渐身上,迷糊睡了过去。
突然间,流水声将她惊醒,抬眼望去,四野昏黑,不由一阵心悸,失声道:“大师,大师。
”却不闻人应,阿市慌乱起来,抚摸身下,但觉陆渐好端端的,呼吸平稳,烧也似乎退了许多,不由略略定心。
这时间,前方火光一闪,似乎伴有人语。
阿市转身摸到一根树枝,心想:“陆渐拼命救我,现在他生病了,轮到我救他了。
”想罢,挺身而起,将树枝横在胸前,默想以往兄长教过的剑术,揣度第一下如何出手。
眼见火光人语越来越近,阿市的心也越跳越急,忽见几个穿戴盔甲的人自树丛中钻出,当即娇叱一声,纵将上去。
她事到临头,剑术统统忘掉,只顾高举树枝拼命抽打。
那几人猝然遭袭,抱头大叫。
阿市抽打几下,便觉乏力,一个疏失,被一人抓住树枝,大叫:“公主,是我呀,我是胜家。
”
阿市一怔,借着火光瞧去,惊喜道:“柴田大人,你怎么来了?”柴田胜家捂着额上淤青,苦笑道:“我巡夜的时候,有个声音忽在耳边响起,说公主你在这里。
我到处瞧了,却不见人,也不知道是妖是神,但又怕公主万一在此,岂不错过了?没料到公主果真在此,看来真是神灵显圣了。
”
阿市舒了口气,心道传话的必是鱼和尚,又问:“大哥呢?”柴田胜家道:“国主在前方不远的善照寺。
”阿市指着陆渐道:“你们将他扶起来,带我去见大哥。
”
柴田胜家定睛一瞧,失声道:“这个不是跟千神宗勾结的小子吗?”阿市怒道:“什么叫跟千神宗勾结?”柴田胜家便将前情交代了。
阿市气得脸色发白,说道:“若不是他杀了千神宗,我也不会在这里了。
”
“他杀了九尺刀魔王?”柴田胜家目定口呆。
阿市急催他前往善照寺,柴田胜家不敢违抗,让一名武士将陆渐背起,又将自己的马给阿市骑乘。
阿市一路上见众人闷闷不乐,不由问道:“柴田,你们怎么不高兴?打仗不顺利吗?”
“打仗?”柴田胜家叹道,“这仗怎么打?今川有三万人马,咱们才不过两千,打不打都是输。
刚才听说丸根、鹫津两城都丢了,现在的清洲城就像脱光了衣服的女人……咳……公主恕罪,胜家一急,说话就不大文雅了。
”
阿市面红耳赤,轻轻啐了一口,心却渐往下沉:“尾张真的要亡了么?”又问:“大哥怎么说?”柴田胜家叹道:“国主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天不怕地不怕,这个节骨眼上,还在跟不空先生下围棋。
”
阿市奇道:“不空先生是个瞎子,怎么能下棋?”柴田胜家压低嗓子道:“公主,我总觉得那人是在装瞎,不但能下棋,而且棋术很高,我离开的时候,国主已输了两盘呢。
”
谈论间,已到善照寺,早有人入内通报,织田信长快步迎出,兄妹二人劫后重逢,喜不自胜,阿市更是放声痛哭。
众人入寺坐定,信长问明脱难经过,又听说陆渐拼死苦战,先斩鹿、蛇,再杀千神宗,心中又骇异,又感动。
忽见宁不空拄杖而出,织田信长叹道:“不空先生,我真是临事糊涂,几乎错怪你的外甥了。
”宁不空一震,涩声道:“那小子也回来了,在哪儿?”信长将阿市之言略略转述,又说:“陆渐受了伤,犯了重病,我让医官给他瞧瞧。
”
宁不空道:“那倒不必,我也通些医术,先待我瞧过再说。
”当下走到陆渐身前,把他脉门,忽地眉头紧皱,将他扶起,渡入真气。
他真气一旦入体,陆渐精力渐复,苏醒过来,与诸人见过。
织田信长笑道:“陆渐,你救了阿市,功劳很大。
我论功升你为奉行,随侍我左右如何?”陆渐不由一呆,阿市已换过衣衫,在堂后听到二人对答,奔出喜道:“陆渐,还不快些拜谢大哥?”
陆渐摇头道:“我不做奉行。
”织田信长不悦道:“你嫌官位太小吗?”陆渐道:“爷爷从小对我说过,无论如何,不能做海贼倭寇。
织田家不是倭寇,却是倭人,我乃唐人,决不做倭人的官儿。
”说到最后两句,满堂皆震。
众家臣纷纷低头偷看信长,见他双手握扇,面色阴沉已极。
阿市花容失色,忙道:“哥哥,你别怪他,他傻乎乎的,什么都不懂,待我慢慢地开导他,他就答应了!”
织田信长神色稍缓,笑叹道:“也罢,陆渐,难得阿市这么看重你,尽说你的好话,我将她嫁给你如何?这样你便可以做我织田家的家臣了吧?”
众家臣无不变色,阿市绝色罕见,众人无不垂涎,只恨无缘得手,不料竟被陆渐夺魁。
一时间,数十道怨毒目光投射在陆渐身上,均想:“大好一块雀儿肉,却掉进了狗的嘴里。
”
阿市羞喜交集,啐道:“大哥你尽会拿人寻开心,从今以后我不理你了。
”织田信长笑道:“好呀,你不答应么,我便收回成命……”阿市羞急万分,猛地起身,跌足道:“大哥坏死了,我……我……”一急之下,眼泪已掉下来。
织田信长暗暗叹气,他原想将阿市嫁与别国少主,以便连横诸侯,此时见她对陆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