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梁上君子(2/5)
道:“还用说吗?当然是连中三元了。
”前者啧啧道:“三元?三鼋?不就是三只王八么?连中三元,岂不是骂这沈公子做了三次王八?不妥不妥,大大不妥。
”后者道:“那么你说是什么?”前者道:“应该叫‘三阳开泰’!”
“放屁!”后者冷笑一声,“男子,阳也,女子,阴也,沈公子一下娶了三个老婆,怎么还叫三阳开泰?该叫三阴开泰才对。
”先一人笑道:“三阳开泰,三阴当是开否,对,就叫‘三阴开否’。
”
沈秀气炸了肺,只恨被那女子揪住,脱身不得,先来的南京情人见状,也上前来。
二女眼看对方均着吉服,互生妒恨,撇开沈秀对骂几句,相互厮打起来。
沈秀狼狈脱身,正想逃回堂上,不防庄外锣鼓又响,而且伴有叫骂,庄丁入内禀告:“这次来了两支送亲队伍,双方抢着进门,互不相让,竟在庄门前打起来了。
”
沈秀脸都气白了,饶是商清影好脾气,也忍不住问:“秀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沈秀忙道:“妈,你别误会,都是别人栽赃陷害,这些女子我一个都不认得。
”正说话,两名身着吉服的美貌女子一先一后奔入庄内,发乱钗横,盖头的红绸早已不见,看到沈秀,齐叫一声“公子”,争先抢来,拉住沈秀大呼小叫,各自诉说委屈。
商清影越发吃惊,问道:“秀儿,你不认得她们,她们怎么认得你?”沈秀满头是汗,说道:“我……我又哪儿知道?”情急之下,奋力一甩,两名女子登时摔倒在地,二女见他如此绝情,双双大哭叫骂。
怪腔调又冒了出来:“五个了,该叫什么?”闷声者道:“五福临门如何?”怪声者呵呵笑道:“果真是五福临门,好福气啊好福气。
”
沈秀怒极,向人群中厉声叫道:“哪儿来的狗东西,给你爷爷滚出来!”他一发话,人群忽又沉寂。
沈秀正想再骂,孙贵快步走近,在他身边耳语两句,沈秀脸色煞白,两眼努出,盯着孙贵,意似不信。
孙贵叹一口气,默默点头。
沈秀慌忙转身说道:“爸,妈,我有点儿小事,出庄一趟。
”商清影满腹疑窦,欲言又止。
沈舟虚忽地冷哼一声,高叫道:“就在这里,哪儿也不许去。
”目光一寒,逼视孙贵,“发生了什么事?从实招来。
若有半字欺瞒,你也知道我的家法。
”
孙贵浑身哆嗦,跪地说道:“外面还有五支送亲队伍,都被小的拦住了。
”沈舟虚冷冷道:“让她们全都进来。
”沈秀失声叫道:“父亲!”沈舟虚咬着细白牙齿,狞笑道:“破罐子还怕摔么?”沈秀见他神情有异,顿时噤声,退到一旁,只觉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恨不得脚下裂开一条地缝,一头钻进去才好。
不多时,孙贵引着五个吉服女郎鱼贯而入,其中一女腰腹粗大,居然已经身怀六甲。
沈秀一时目定口呆,这先后九名女子,无一不是他各地私养的情人,照他的如意算盘,九女各处一方,分而治之,近的朝秦暮楚,无日无之,远的数月一会,淫情更浓。
沈秀盘桓其中,不减帝王之乐。
这些事至为隐秘,沈秀的贴心奴仆,尽知九女住所的也没有一个。
但不知是谁神通广大,竟在这个紧要关头让九女齐聚此地。
沈秀认也不是,不认也不是,心中真是苦不堪言。
忽听那怪声又说话了:“这下好了,十人凑齐,沈公子一天娶十,羡杀旁人也。
”闷声者道:“这就叫做十全十美呢。
”前者嘻嘻笑道:“哪儿有这样的好事,我看该叫十面埋伏,楚霸王拔山扛鼎,也是抵挡不住呢!”
沈秀敢怒不敢言,忽听沈舟虚冷笑一声,慢慢说道:“二位何必藏头露尾,不妨出来一见!”人群中寂静无语,忽听头顶上有人呵呵一笑,说道:“张甲,刘乙,沈天算叫你们呢?”众人大吃一惊,抬眼望去,忽见头顶屋梁上多了一人,头戴斗笠,左腿下垂,右脚搁在梁上,半躺半坐,举着酒葫芦对口长饮。
两声长笑,人群里走出二人,一高一矮,齐向沈舟虚施礼,高的怪声说道:“小的张甲。
”矮的闷声道:“小的刘乙。
”张甲笑道:“方才的话都是梁上那位老爷教的,沈天算不要见怪。
”
沈舟虚知道他二人以甲乙为号,必是假名,又见二人气度渊沉,分明都是武学好手,略一沉默,向梁上的男子笑道:“敢问足下尊名?”梁上那人笑道:“我姓梁,号上君。
”
沈舟虚淡淡说道:“你弄出如此闹剧,莫不是与我沈家有仇?”梁上君笑道:“仇是有点儿,我这次来,却是主持公道。
”沈舟虚道:“何为公道?”梁上君道:“这九个女子都是沈公子的相好,同床共枕,亲密无比。
既要娶亲,就该一并娶齐。
如不然,岂非始乱之,终弃之,败坏了你沈天算的好声誉。
”
沈舟虚道:“你说她们都和小儿有染,可有凭证?”梁上君道:“要凭证么?这个好办!”说罢哈哈一笑,扬声说道,“你们九个,谁能说出凭证,谁就能和沈公子成亲。
”
“有!”九女纷纷抢着说道,“公子胸前,刺了一个‘渐’字。
”
“胡说八道。
”沈秀脸色惨变,“梁上君,你唆使她们诬陷本人,天理不容。
来人,把这些人统统抓起来。
”不防陆渐晃身上前,五指叉开,“哧”的一声,将沈秀胸口的衣衫扯了下来,光白的胸脯上,果然刺了一个鲜红的“渐”字。
陆渐咦了一声,微露讶色。
众人更是一片哗然,稍有头脸的宾客纷纷起身、拂袖而去。
沈秀羞怒交迸,反掌劈向陆渐,却被陆渐攥住手腕,厉声道:“这个‘渐’字,谁给你刺的?”沈秀怒道:“关你屁事。
”陆渐道:“你说不说?”手上用劲,沈秀立时叫痛:“哎哟,妈,哎哟,妈……”
商清影本来心乱如麻,听见沈秀惨叫,立刻锐声叫道:“放开他,这字是我刺的。
”陆渐看她一眼,呆了呆,放开沈秀,走到姚晴面前说道:“阿晴,你看清这厮的真面目了吗?呆在这儿,徒自受辱。
”不由分说,攥住姚晴手腕,大踏步向庄外走去。
姚晴身不由主,踉跄跟在后面。
走到庄外僻静处,陆渐停下来,回头说:“阿晴……”话没说完,左颊先吃了一记耳光。
陆渐一愣,忽见姚晴扯下盖头,恨恨望着自己,秀目红肿,脸上泪痕宛然。
陆渐怔忡道:“阿晴,你干吗打我?”姚晴咬牙道:“这一下……你欢喜了么?”陆渐道:“我欢喜什么?”姚晴怒道:“你带人捣乱,害我丢尽了脸。
哼,你以为我不嫁沈秀,就会嫁给你吗?”陆渐叹道:“我不奢望你嫁我。
可你嫁的人应该聪明正直。
沈秀衣冠禽兽,三心二意,你嫁给了他,哪儿会有好日子过?”
姚晴冷冷道:“他是三心二意,你就是一心一意了吗?我爱嫁谁嫁谁,你管得着么?更何况……只要得到天部画像,别说嫁给沈秀,就是嫁给猫儿狗儿,我也不在乎!”说着眼眶泛红,又流下泪来。
陆渐呆了呆,惨笑道:“难道说,那八幅画像比你自己还重要?为了天下无敌,你宁肯作践自己?”
“没错!”姚晴一抹眼泪,大声说道,“我就要天下无敌。
怎么样?你害怕我变厉害了,不好对付吗?”陆渐叹道:“我怎么会对付你?你变厉害了,我欢喜还来不及呢!”
“口是心非!”姚晴咬牙冷笑,“你们这些臭男子,一个个喜新厌旧、好色无厌。
就连你这个傻子,没能耐的时候满嘴甜言蜜语,一旦武功好了,就开始三心二意。
哼,将来我练成神功,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你们这些负心薄幸、自以为是的臭男子统统杀光。
”
陆渐的胸中波翻浪涌,忍不住说道:“阿晴,你误会了。
宁姑娘和我同为劫奴,同病相怜,她的一举一动,总叫人可怜……”姚晴听到这儿,抿嘴盯着陆渐,眼里透出寒光。
陆渐不敢看她,轻声说道:“宁姑娘不如你聪明,也不如你美丽,但与她一起,我的心里十分平和。
后来她舍身救我,又让我心中感激,故而她若有难,我陆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就算为她死了,也不后悔。
”
“够了。
”姚晴捂住双耳,眼里泪花乱滚,“这些话,我一句也不想听。
”
陆渐叹了口气,又说:“宁姑娘很好,但不见她时,我只是担心,却不曾难过。
不见你的时候,我的心里却很难受,可是每次见你,我又十分害怕……”
姚晴尽管捂着耳朵,却偷偷放开一线,听到这儿,气急叫道:“害怕什么?我是鬼么?是妖怪么?”叫着踏进一步,气势逼人。
陆渐摇头说道:“只因一旦见你,我总怕自己这也不好,那也不好,行差踏错,让你瞧不起我。
”
姚晴神色稍缓,冷冷道:“谁叫你笨头笨脑,不求上进。
”陆渐说:“我人笨,可也有喜悲,也知道爱恨。
每次跟你分别,我的心也仿佛碎了。
每到生死关头,一旦想到你,我都想竭力活着,心想唯有活着,才能见到你。
我能为宁姑娘而死,却只为你一个人活着。
”
姚晴一怔,转身背对陆渐,双肩轻轻耸了几下,喃喃说道:“假的,都是假的!”一甩手,转身就走。
陆渐正要追赶,姚晴忽地转身,手里多了一把匕首,厉声说道:“再进一步,我死给你看。
”
陆渐见那匕首抵住白嫩颈窝,忙道:“阿晴,你别胡来。
”姚晴深深看他一眼,忽地心酸难抑,知道再作停留,势必不忍落泪,于是收起匕首,飞步向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