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梁上君子(3/5)
去。
她越跑越快,只怕稍一停留,就会忍不住回头,若一回头,只怕从今往后,再也硬不起心肠。
两旁的碧树云石如飞向后,姚晴忽觉双脚一冷,踩入一片烟水,举目望去,湖平如镜,波光潋滟,缥缈白云从天下注,落到湖面上方,化为蔼蔼苍烟。
湖畔的芳草连天而碧,几朵红白野花点缀其中,宛如点点寒星。
姚晴双腿一软,跪在水中,无声痛哭。
“我为何那样对他?”她反复自问,可又没有答案。
湖水寒气沁入肌肤,冰冰凉凉,仿佛冷透人心。
忽听一声叹息,仿佛很远,又似乎很近。
姚晴脸色一变,腾地站了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湖边坐了一个金发美妇,年纪已然不轻,风姿不减年少,如雪的肌肤爬上了如丝的细纹,湛蓝的眸子却没有沧桑的痕迹。
“师父!”姚晴倒退两步,湖水漫到双膝。
金发美妇站了起来,金发飞扬,融入落日余烬。
“孽因子”到了姚晴指间,悄没声息,射入湖畔沙土,真气自脚心涌出,土皮突地一动,十多条藤蔓破土而出,每根藤蔓上均有尖刺,起初只有一分,转眼长到数寸,刺上又生小刺,弯的直的,生长如飞,化为了一张无朋刺网,向着金发美妇迎头罩去。
美妇悄然不动,也不见她出手,苍绿的藤蔓上,千百尖刺啪啪裂开,变戏法儿似的喷出无数莹白色的奇花,花朵越长越大,直至大如玉碗。
藤蔓一失狂野,好似驯服的灵蛇,宛转披拂在金发美妇身上。
白花绽开不尽,人花掩映,摇动人心。
姚晴放出“恶鬼刺”,并不奢望伤人,只求挡她一下,眼看白花奇变,心子直往下沉,忽见花瓣飞动,慌忙将身一纵,扑通一声跳入湖里。
美妇一拂袖,藤蔓离身,罩向湖水,花瓣受了振荡,纷纷脱离枝头。
落花缤纷,飘零如雪,并不漂在水面,仿佛受了牵引,竞相沉入水里。
姚晴生在海边,水性精熟,一口气潜出数丈,忽觉水波扰动,回头看去,身后白影晃动,仿佛飘来千百水母。
姚晴暗暗叫苦,她知道“天女花”的厉害,这儿每一片花瓣都附有“地母”温黛的神通,能如磁石一样吸附对手的内力。
对手不用内力则罢,一旦凝神运气,“天女花”立刻蜂拥而上,将其重重包裹。
这花瓣看似柔弱,其实坚韧难断,加上数目众多,一旦近身,顷刻封住对手的七窍,令其失聪、失明、窒息、失语。
对手内力越强,所生吸力越大,越是高手,越易败北。
姚晴深知厉害,使用水遁,只盼“天女花”被湖水托住,谁知花瓣不受浮力阻碍,居然深入水里。
姚晴深潜高浮,力图摆脱花阵,可她身在湖中,好比一块硕大的磁石,玄功运转越快,生出的吸力也越强。
天女花纷纷拥来,花瓣片片贴身,前者撕扯未开,后者飘然又至,先封口鼻,再蒙双眼。
姚晴的耳边水声嗡鸣,只响了几声,双耳一堵,万籁俱寂,她只觉一阵晕眩,眼前金光一片,直向湖底沉去。
这当儿,手腕足踝一紧,四股大力拉她出水,“天女花”有如蛇蜕,纷纷萎落在地。
姚晴呛了两口水,张眼望去,温黛站在岸边,凝目注视,缠住四肢的是四根“长生藤”。
经过一番折腾,日已落尽,天光半黑,悠悠凉意浸染山林,四下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水汽。
“画像呢?”温黛幽幽开口。
姚晴一咬嘴唇:“烧了。
”温黛轻哼一声,厉声道:“死丫头,还要说谎?”姚晴低下头去,轻声说:“画像的秘密我已经记在了心里,还要画像做什么?”温黛皱了皱眉,点头说:“这倒是你的作风。
”
姚晴一边转念,一边赔笑道:“师父,你放了我,我告诉你画像中的秘密好么?”温黛白她一眼,冷冷道:“你这丫头,又想骗我?哼,你这么胆大妄为,好啊,先浸你三天再说。
”
姚晴吓了一跳,心想在这湖水里浸泡三天,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她知道温黛外宽内紧,看似漫不经心,其实精明多智,眼下斗智斗力均很不利,唯有动之以情,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想到这里,双目一红,滚下泪来。
温黛向来慈悲,见她一哭,又觉心软,叹道:“如今你烧了祖师画像,论罪当死。
我也不杀你,这样吧,你撑过了三天,我就饶你一命。
”
姚晴微微哽咽,轻声说道:“我再是无知,心中对师父始终怀有感激。
师父为我解毒,救我性命,师姐们欺辱我的时候,也是您为我主持公道。
晴儿的母亲为奸人所害,自幼孤苦,无人怜惜,内心深处,早把师父当成了亲娘一样。
”
温黛皱眉道:“说得真好听,那为什么还盗走画像?”姚晴说:“我只是不忿仙碧,她老是看不起我,再说,当年若不是她,我爹也不会烧死。
我便想,既是这样,我集齐了八部画像,练成天下无敌的武功给她看看。
”
温黛摇了摇头,叹道:“思禽祖师是说过,八图合一,天下无敌。
可也说过,万不可集合八图。
足见八图合一,有大利也有大弊。
《黑天书》祸害百年,不就是现成的教训么?”姚晴撅起小嘴,不以为然。
温黛看出她的心思,又说:“你别不服气。
你说你当我是亲娘,怎么一见面就使出了‘恶鬼刺’,化生六变,恶鬼最毒,如果我应付不周,岂不要死在你手里?”
姚晴面皮发烫,抗声道:“师父神通绝顶,自有法子破解,我也只想挡你一下,再跳水逃命。
”
温黛瞧她半晌,微微摇头:“你这丫头,说话半真半假,叫人无法深信。
”姚晴本来委屈,听到这儿,把心一横:“连你也不信我!好啊,不就是在湖里浸三天么?我拼死熬过去,无论如何也不向你求饶。
”想着止了泪水,眼里透出一丝倔强。
温黛见她眼神,心中着恼,正想教训,忽听有人叹道:“这孩子性情刚烈,她肯流泪求你,足见对你有情。
”
姚晴转眼望去,温黛身后走来一个玄衣乌髯的老者,目透鼻挺,步履潇洒,姚晴心头一动,暗想:“师公极少离开帝之下都,现在怎么也来了?”温黛苦笑道:“太奴,你不知道,她方才出手,气机中充满了怨毒,依她这样的性子,就是修炼‘化生’也终究难登绝顶。
”老者笑道:“那是为何?”
“这还不简单。
”温黛冷笑道,“她满心想着自己,从来不懂得关怀别人。
”太奴笑道:“这么说,跟你年少时岂不是一样?”温黛瞪他一眼,怒道:“你这老头儿,越老越不正经。
”太奴笑道:“你先别骂我,你看她的眼神,跟你当年是不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
”
温黛一愣,望着姚晴微微出神。
仙太奴又说:“现如今,她的心中对你还有几分依恋,若你真的浸她三日,任她还有多少善念,怕也是消磨殆尽了。
”
温黛苦笑一下,叹道:“你这老头儿,总是想着人的好处,看不到人的坏处。
”仙太奴笑道:“人这东西是个怪脾气,老想他的好处,说不定他真会变好,总想他的坏处,说不定他真会变坏。
何况天道惟微,善恶无常,有时又怎么分得明白?”
温黛望着他,半嗔半笑:“好啊,又跟我说大道理了?”仙太奴道:“我知道:你怕她合并八图,遗患将来。
这个容易,我用‘绝智之术’将她那段记忆抹去。
”
姚晴听得又惊又怕,紧闭双眼,不敢去瞧仙太奴的眼睛,大声说:“师父,八部秘语我得了七部,若是没了,岂非对不起思禽祖师?”
温黛咦了一声,吃惊道:“你得了七部,了不得。
还有哪一部没有得手?”姚晴道:“还有天部,沈舟虚太奸猾,我费尽心力也无法得到。
”温黛怒道:“好啊,无怪我听说沈师弟的儿子要娶你,原来又是你的手段。
”
姚晴心知师尊不好愚弄,索性来个默认。
温黛气道:“不像话,终身大事,岂能儿戏?”姚晴忿然道:“天下的男人没几个好东西,嫁给谁还不是一样?”
温黛又好气又好笑,骂道:“你小小年纪,又懂什么男人?哼,看你师公面子,我饶你这一次。
至于画像秘密,你说得不错,思禽祖师留下八图,自有深意,不可毁在我手里。
”一招手,藤蔓翻转,把姚晴拖上岸来。
姚晴破涕为笑,说道:“师父,我就知道,你不会当真怪我。
”温黛心中又气又怜,掠起她额前乱发,恨恨说道:“我可不是宠你,我年纪不轻,化生之术仍无传人。
你无师自通,大有天分。
我饶你,不过怜才罢了!”说着把她脉门,双眉微微一扬,“奇怪了,‘周流土劲’得于先天‘坤卦’,本是纯阴之气,你的体内怎么有一股丰沛阳流?难道说,你这点儿年纪,练到了至阴反阳的地步?这一股阳气大有六爻乘刚之象。
晴儿,你可知道,这股乘刚的阳流省了你六年的苦功,若不然,再给你六年工夫,也不能突破长生藤和蛇牙荆,一举达到‘恶鬼刺’的境地。
”
姚晴心中明白,这一股阳流必是当日陆渐注入的“大金刚神力”,消了自己的天劫不说,还让她达到了“至阴反阳”的地步,无怪这段时日接连突破修为上的难关。
想到这儿,双颊微微发烫,轻声说:“师父,我练到‘恶鬼刺’之后,再也难进一步。
后面的‘菩萨根’、‘天女花’、‘三生果’,怎么修炼,也不得要领。
”
温黛看她一眼,笑道:“你倒说说,我地部的宗旨是什么?”姚晴道:“一智一生二守四攻,地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