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曲终人散(2/5)
不觉之间,声音已是有点发颤,而且好像怕给外面的人听见,说话的声音比檀羽冲更轻。
檀羽冲道:“这两个人的口音一样,咦,不对……”
完颜夫人道:“什么不对?”
檀羽冲还未来得及回答,只听得那女仆“啊呀”一声,接着就把大门打开了。
这女仆没有来通报,就把大门打开,竟是把主母的吩咐都置之脑后。
这一“反常”的情形出现,完颜夫人亦已知道“不对”了。
“有客人吗?”一直没有作声的另外一人发问了。
这个人的声音是更加熟悉了,这刹那间,完颜夫人和檀羽冲都是不禁大吃一惊。
这个人并非别人,正是她的丈夫,商州节度使完颜鉴。
跟他来的那两个随从是祁连二老帅克商和帅克殷。
祁连二老是客卿身份,完颜鉴的手下,以他们二人武功最高。
完颜鉴是踏进客厅之时发问的,客厅和完颜夫人的卧室还隔着好几重门户。
“奇怪,他怎的疑心屋子里有外人?”连忙示意叫檀羽冲躲进她的衣橱。
“没有,没有呀?”女仆回答。
原来完颜鉴是看见客厅的地毯上有几片泥屑而引起疑心的。
完颜鉴见那女仆面上似有惊惶神色,更加起疑,问道:“夫人呢?”
女仆道:“夫人睡了。
”
完颜鉴道:“好,那你不必惊动她,我自己进去。
帅大先生,请你跟我进去。
帅二先生,请你在这里替我招呼客人。
说不定会有不速之客到。
”
完颜夫人大为恼怒:“他怎能带个人闯进我的房间?”好在只是完颜鉴一个人进来,帅老大留在她卧室外面的一个小院子里。
“夫人,夫人,你看看是谁来了?”
完颜夫人本来是想假装熟睡的,但怕他在房间里搜索,只好装作给他吵醒,立即张开眼睛。
“我刚刚想睡午觉,你来做什么!”
“对不住,吵醒你了,你不高兴我来看你么?”
“我一个人过惯了,用不着你来看我!”
“夫人,这次我是亲自来接你回去的!”
“在商州你还少得了姬妾服侍你吗?你若嫌我不守妇道,尽可把我休了。
”
“夫人,我自问并没有对不住你呀!你何必说这样气话?”
“那就当作是我对不住你好了!”
“夫人,过去的事不要再提,我知道你那次是为了避开耶律玄元才跑来京师的。
我不怪你,我真的是盼你回去。
”
完颜夫人索性闭上眼睛。
完颜鉴道:“对啦,听那丫头说,你似乎有点身体不适,不是什么大病吧?我去请个御医来给你看病好不好?”
完颜夫人道:“用不着。
我是老毛病心气痛。
最怕和令我讨厌的人应酬,你让我一个人静养吧。
”
“夫人,怎么不见兰姑那个女儿?”他转过话题问道。
“我早已把她送走了。
”
“送往哪儿?”
“不知道!”
这个答案连躲在衣橱里偷听的檀羽冲都觉得奇怪。
完颜鉴道:“夫人说笑了,是你把她送走,又怎能不知道是送往何方?”
完颜夫人道:“兰姑是钦犯的妻子,对吗?”
完颜鉴道:“不错,她是檀老贝勒的儿媳妇。
檀老贝勒是因得罪先帝而弃职潜逃的。
”
完颜夫人道:“听说兰姑本人的身份也是非同小可?”
完颜鉴道:“是的。
她是南宋名将岳飞的外孙女儿。
兰姑当然只是她的化名。
可惜她的身份一直到了她死的那天,我方才知道。
”
完颜夫人冷冷说道:“否则,你早就可以拿她向你的伯父大人领功了,是吗?”
完颜鉴不答,说道:“你提起这件事干嘛?我想要知道她的女儿……”
完颜夫人道:“她的女儿是钦犯后代,我怕受她连累,因此我来到京师,就把她送给一个不相识的过路人了。
我怎知她现今是在何方?”
完颜鉴道:“唉,你怎么能这样轻易将她送给别人?”
完颜夫人道:“是呀,我也是舍不得她,但我若留她在我身边,终究是害她性命。
我既怕受她连累,又不忍害她性命,除了送给别人,还有什么办法?你要责怪,就责怪我吧!”
完颜鉴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唯有摇头叹息的份儿。
完颜夫人冷笑道:“你来京师的目的,现在我才完全明白。
好了,你干你的正经事去吧,我还要好好的睡一觉呢。
”
完颜鉴道:“夫人,你别胡猜,我并非如你所想的那样狠心的人。
”
完颜夫人道:“好,你是个大大的好人,不好的是我。
够了吧!请你让我安静一会好不好?”
完颜鉴道:“再说一句话行不行?”
完颜夫人哼了一声,背过身不理他。
完颜夫人本来不理他,忽然听得悦耳的箫声。
她回过身一看,只见完颜鉴手中拿的那支玉箫,正是耶律玄元当年给她的那支暖玉箫的仿制品。
也正是她在出走那天,留给她的侍女飘香的那支玉箫。
“这本来是你的东西,我给你送回来了,你喜欢吗?”完颜鉴道。
睹物思人,完颜夫人禁不住激动起来,推开丈夫递给她的玉箫,说道:“东西你给我送回来了,人呢?”
完颜鉴道:“你说的是飘香吗?这小丫头已经死了。
”
“把这支玉箫拿走。
你也给我走!”完颜夫人板起脸孔,不客气的给丈夫下了逐客令。
完颜鉴陪笑道:“飘香不过是个普通丫头,你何必为这点小事气恼?”
“小事?”完颜夫人哼了一声,冷笑说道:“或许在你来说,这是对的。
你是个大将军,是习惯了把人命视同草芥的。
哼,那你不如索性将我也杀了吧!”
“夫人,你扯到哪里去了?你一向喜欢这支玉箫的,收下它吧。
”
“我不要这染过血的玉箫!”
完颜鉴佯作不懂,嬉皮笑脸地说道:“这支玉箫很干净呀,并未沾过血的,我不骗你。
”
完颜夫人道:“玉箫干净,你的手不干净。
”说罢转过了身。
完颜鉴道:“好吧,我把玉箫留下,待你气平了,咱们再谈。
咦,这是什么?”
原来刚才檀羽冲躲得匆忙,忘记了向完颜夫人要回那支玉箫。
完颜夫人在丈夫入房的时候,将它压在枕头下面。
此刻,完颜鉴把这支仿制的玉箫放在她的枕头旁边,发现了那支露出少许的暖玉箫了。
暖玉箫之所以会露出少许,是因为完颜夫人在激动之中,不小心移动了枕头。
“哦,原来你另外有了一支玉箫,怪不得你不想要原来的玉箫了。
你这支玉箫给我看看!”
完颜鉴碍着妻子压着枕头,想拿玉箫,又不敢推开妻子。
完颜夫人这一惊却是非同小可,她生怕丈夫来抢,无暇思索,就把玉箫牢牢抓住,说道:“这是我叫巧手匠人按照原来那支玉箫模样打造的,两支玉箫一模一样,你不用看了。
”
完颜鉴越发起了疑心,说道:“哦,有那样巧手的匠人,那我更是非看不可了!”
完颜夫人怒道:“给你看本来不打紧,但我素来是不喜欢给人强逼的,现在我要睡觉,你给我走!”
完颜鉴倒也不敢过分逼他妻子,但他虽然不敢强抢玉箫,指头却已触及。
那温润异乎寻常玉石的感觉,令他也不禁吃了一惊。
他是知道耶律玄元有一支暖玉箫的,“该不会这样巧吧?难道他也来了?”
完颜鉴心有顾忌,正自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忽然听得帅克殷朗声说道:“有客到!”他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如同对坐交谈一样,内力之深,完颜夫人也不禁为之心头一凛。
完颜鉴提高声音问道:“是哪位贵客?”
帅克殷道:“是金副统领!”
完颜鉴道:“啊,那可是贵客登门了,请金大人稍候,我就来!”
原来这位金副统领,乃是职司龙骑军副统领的金超岳。
龙骑军是皇帝的亲兵,和御林军的分别是,它是专门守卫紫禁城的。
御林军则是拱卫京畿,管辖的范围较大。
但若论起和皇帝私人的关系,龙骑军更近一层。
金超岳的职位就是哈必图以前做的那个职位,但金超岳的武功,据完颜鉴所知,则是更在哈必图之上。
得到皇上的宠信,则不在以前的哈必图之下。
不过,这个在完颜鉴眼中的“贵客”,在完颜夫人的眼中则是恶客。
她尤其讨厌金超岳的妻子,这个女人是个十分势利的长舌妇,有事无事,都喜欢到她认为是身份可以和她相等的人家串门。
但也幸亏有这个恶客来访,完颜鉴不敢怠慢皇帝跟前的红人,这才不再和妻子纠缠下去。
他整好衣冠,出到客厅之时,帅克殷已经把客人迎接进来。
不但是金超岳自己来,他的妻子也来了。
金超岳哈哈笑道:“我听说你到了京师,特地与内子前来拜候,你不嫌我们打扰吧?”
完颜鉴道:“不敢当,不敢当!”心里又是得意,又是有点猜疑。
“难道我亦已在他监视之列?”
要知龙骑军副统领的官阶虽然比不上节度使,但他是皇上眼前得宠的人,要是没有别的原因,按说他不会先来“登门拜访”的。
话说到这里,那个女仆捧出茶来敬客。
金夫人喝了一口茶,眼睛望着完颜鉴,说道:“完颜大人,你不怪我不识趣,跟我当家的来么?我知道你们这些有一官半职的男人见了面,少不免要谈及公事。
有我们妇道人家在场……”
完颜鉴道:“嫂夫人哪里话来,我们是通家之好,就像自己人一样。
我和金大哥说得的话,还怕嫂子你听不得吗?我们其实也没有什么公事要谈。
”他故意把关系拉近一层,将“金大人”的称号改为“金大哥”了。
金夫人似笑非笑说道:“完颜大人,你别怪我说直活,我不是来给你接风的,我是特地来探望尊夫人的。
”说罢,把茶杯放下。
弦外之音,好像是不满女主人没有出来招待,只叫丫环奉茶。
完颜鉴陪笑道:“内子身体有点不适。
”
金夫人道:“啊,原来这是真的了?”
完颜鉴道:“什么真的?”
金夫人道:“前两天我就听得说尊夫人玉体违和,但又不见有御医来过钓鱼台,是以我想来探病,也不敢冒昧,谁知道竟是真的。
完颜大人,请恕我恃熟卖熟,你不用陪我,你们在这里说话,我自己进去问候尊夫人。
”
探病是不用这样紧张的,而且她说话的口气,也引起完颜鉴的疑惑:“什么真的假的,莫非她是疑心我的妻子装病?”
完颜鉴也是有着这样疑心,甚至他的疑心还重一些,在他发现了那支玉箫之后。
但也正因为他的疑心更重,他就更加不愿意这个爱管闲事、爱说闲话的长舌妇人进入他妻子的卧房。
他站了起来,说道:“拙荆没有什么大病,不过寻常的心气痛而已。
她刚刚熟睡,不敢有劳嫂夫人去看她了。
待她醒了,我再叫她踵府答谢。
”
金夫人道:“啊,心气痛可不是小毛病啊!俗语说,心病是最难医的。
”
完颜鉴松了口气,与金夫人一同坐下。
那女仆则收拾茶具,正想走开。
金夫人却忽地叫她回来。
那女仆道:“金夫人有什么吩咐?”
金夫人道:“我又不是你的主子,怎敢吩咐你?不过,只是想请你暂且留下,说不定你的主人有话问你。
”
这话更古怪了,完颜鉴暂且不作声,看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