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3)
敲诈所连结成的层峦叠嶂。
最方便的当然是参加各地永远在轮流召开着的种种“研讨会”,因为这种会议的基本性质是在为少数人提供扬名机会的同时为多数人提供公费旅游,可惜这种旅游又都因嘈杂而无聊。
好在平日各地要我去讲课的邀请不少,原先总以为讲课只是重复早已完成的思维,能少则少,外出讲课又太耗费时日,一概婉拒了,这时便想,何不利用讲课来游历呢?有了接待单位,许多恼人的麻烦事也就由别人帮着解决了,又不存在研讨会旅游的烦嚣。
于是理出那些邀请书,打开地图,开始研究路线。
我暗笑自己将成为靠卖艺闯荡江湖的流浪艺人。
就这样,我一路讲去,行行止止,走的地方实在不少。
旅途中的经历感受,无法细说,总之到了甘肃的一个旅舍里,我已觉得非写一点文章不可了。
原因是,我发现自己特别想去的地方,总是古代文化和文人留下较深脚印的所在,说明我心底的山水并不完全是自然山水而是一种“人文山水”。
这是中国历史文化的悠久魅力和它对我的长期熏染造成的,要摆脱也摆脱不了。
每到一个地方,总有一种沉重的历史气压罩住我的全身,使我无端地感动,无端地喟叹。
常常象傻瓜一样木然伫立着,一会儿满脑章句,一会儿满脑空白。
我站在古人一定站过的那些方位上,用与先辈差不多的黑眼珠打量着很少会有变化的自然景观,静听着与千百年前没有丝毫差异的风声鸟声,心想,在我居留的大城市里有很多贮存古籍的图书馆,讲授古文化的大学,而中国文化的真实步履却落在这山重水复、莽莽苍苍的大地上。
大地默默无言,只要来一二个有悟性的文人一站立,它封存久远的文化内涵也就能哗的一声奔泻而出;文人本也萎靡柔弱,只要被这种奔泻所裹卷,倒也能吞吐千年。
结果,就在这看似平常的仁立瞬间,人、历史、自然浑滩地交融在一起了,于是有了写文章的冲动。
我已经料到,写出来的会是一些无法统一风格、无法划定体裁的奇怪篇什。
没有料到的是,我本为追回自身的青春活力而出游,而一落笔却比过去写的任何文章都显得苍老。
其实这是不奇怪的。
“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对历史的多情总会加重人生的负载,由历史沧桑感引发出人生沧桑感。
也许正是这个原因,我在山水历史间跋涉的时候有了越来越多的人生回忆,这种回忆叉渗入了笔墨之中。
我想,连历史本身也不会否认一切真切的人生回忆会给它增添声色和情致,但它终究还是要以自己的漫长来比照出人生的短促,以自己的粗线条来勾勒出人生的局限。
培根说历史使人明智,也就是历史能告诉我们种种不可能,给每个人在时空坐标中点出那让人清醒又令人沮丧的一点。
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英气是以尚未悟得历史定位为前提的,一旦悟得,英气也就消了大半。
待到随着年岁渐趋稳定的人伦定位、语言定位、职业定位以及其他许多定位把人重重叠叠地包围住,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