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1/2)
只有最高大、最坚牢的构建未曾掩埋。
台阶湮没了,殿身犹在;高塔被淤没底层,仍然巍然不摧。
那天我与友人同去开封,不知爬了多少台阶,古塔、古塔、古塔,宫殿、宫殿、宫殿。
我累了,上下环顾,对友人说:“我真想把荒草间的石阶拍下来,题名时间。
”友人说:“别拍了,一端相机便成了现代。
”
倒也是。
时间的力量只能靠着体力慢慢去爬、去体会,不能拿着一张照片轻松地去看。
一轻松,全都变味。
国内许多古塔已经禁止人们攀援,而开封古塔却听便。
不必过于担心有无数的人在塔中拥挤,爬塔是一种体力和意志的考验。
塔阶很窄、很陡、也很暗,不拼力爬到每层的窗洞口你不可能停下,到了窗洞口又立即产生更上一层观看的渴念。
爬塔心理可以构成一种强烈的悬念线,塔顶塔尖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召唤。
要么不进塔。
进了它,爬了它,很少有人半途而返。
让体力心力不济的人们静静仰望吧,塔身中天天地进行着青春和生命的接力赛。
千年前建塔的祖先们,不经意地留下了物理上和心理上的两个制高点,来俯瞰一代代的子孙是否有点出息、有点能耐。
当我爬到最后一层,我真想气喘吁吁地叫一声:“我报到,我的祖先!”
是的,只有远远高于现实的构建,才有能力召唤后代。
二、南京
六朝金粉足能使它名垂千古,何况它还有明、清两代的政治大潮,还有近代和现代的殷殷血火。
许多事,本来属于全国,但一到南京,便变得特别奇崛,让人久久不能释怀。
历代妓女多得很,哪像明末清初的“秦淮八艳”,那样具有文化素养和政治见识,使整整一段政治文化史都染上了艳丽色彩?历代农民起义多得很,哪像葬身紫金山的朱元璋和把南京定都为天京的洪秀全,那样叱咤风云,闹成如此气象?历代古都多得很,哪像南京,直到现代还一会儿被外寇血洗全城,一会儿在炮火中作历史性永诀,一次次搞得地覆天翻?
中华民族就其主干而言,挺身站起于黄河流域。
北方是封建王朝的根基所在,一到南京,受到楚风夷习的侵染,情景自然就变得怪异起来。
南京当然也要领受黄河文明,但它又偏偏紧贴长江,这条大河与黄河有不同的性格。
南京的怪异,应归因于两条大河的强力冲撞,应归因于一个庞大民族的异质聚汇。
这种冲撞和聚汇,激浪喧天,声势夺人。
因此,南京城的气魄,无与伦比,深深铭刻着南北交战的宏大的悲剧性体验。
玄武湖边上的古城墙藤葛拂拂,明故宫的遗址仍可寻访,鸡鸣寺的钟声依稀能闻,明孝陵的石人石马巍然端立,秦淮河的流水未曾枯竭,夫子庙的店铺重又繁密,栖霞山的秋叶年年飘落,紫金山的架势千载不移,去中山陵、灵谷寺的林荫道,永远是那样令人心醉。
别的故都,把历史浓缩到宫殿;而南京,把历史溶解于自然。
在南京,不存在纯粹学术性的参观,也不存在可以舍弃历史的游玩。
北京是过于铺张的聚集,杭州是过于拥挤的沉淀,南京既不铺张也不拥挤,大大方方地畅开一派山水,让人去读解中国历史的大课题。
我多次对南京的朋友说,一个对山水和历史同样寄情的中国文人,恰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