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2/2)
,再以香筷从捧盒里夹出龙涎香饼,熟练地在切香盘上以香刀把香饼切成几小块,最后以香筷把小块香饼放到云母隔片上。
身体渐渐暖和,但晏怜绪还是面无血色,他跌坐在栽绒黄地小团花地毯上,失魂落魄地看着那个平凡的木箱。
画帘上的珠箔微光在箱盖上映出凌乱阴影,形成一道道牵萝莫补的宽阔裂缝。
里面藏着什么东西也好,那也是曲雪珑最后还给晏怜绪的,也许隐藏着晏怜绪心心念念的谜底。
?
晏怜绪想要打开木箱,但却始终不敢打开木箱。
他期待却害怕,害怕作错了决定,害怕放弃了不该放弃的人,害怕一切早已覆水难收。
夕雾垂手侍立,低声道:「楼爷对您……好吗?」
梅谢雪枝,花低语,水长流,清霜雪满朱栏,霞觞榴花香满溢。
晏怜绪惘然地看着夕雾,想起夜復一夜跟楼月璃的抵死缠绵,只摇头自嘲道:「哪有什么好不好。
」
晏怜绪不想夕雾问下去,便回身打开那个木箱。
木箱里分成三层,第一层放着樱笋,第二层放着璇花,第三层则放着晏怜绪亲自创作的琴谱。
樱笋上摆放着晏怜绪的卖身契自从曲雪珑为晏怜绪赎身以来,他从未在晏怜绪面前展示这张卖身契。
晏怜绪颤抖地拿起那张单薄的卖身契,卖身契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双陌生的手,发黄的纸张早已污迹斑斑,脆弱得彷彿风一吹就会裂开。
夕雾犹豫片刻,说道:「其实爷……曲爷为您赎身时,已经到过官府为您销除贱籍,这张卖身契早就没用了。
」
阳光在卖身契上刻满凹凸不平的光斑,上面的确以朱笔写着晏怜绪已被销除贱籍,也有为他赎身的良人曲雪珑的私章,晏怜绪却只是牢牢盯着卖身契上那个稚嫩的乳头朱印。
就是这个象徵入了妓籍的乳头印,注定了他今后跌宕起伏的错乱人生。
「唰唰」几声,晏怜绪冷笑着把那张残旧的卖身契撕个粉碎。
兽烟喷尽,碎片在白烟氲氤里乱舞,晏怜绪放声大笑,笑得尖锐凄厉,笑着笑着却又哭起来。
他失声痛哭,几乎喘不过气来,甚至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般拼命捶打地毯。
第44章|鶯籠玉鎖四十三
四十三
晏家被抄家之后,晏怜绪的父母很快就被处决。
那天晏怜绪本该随着父母同赴黄泉。
惨结秋荫,西风送霏霏雨湿,霁霭迷空晓未收,晏怜绪跪在沙尘滚滚的刑场上,四肢被牢固地铐在木枷里。
由于铐了太长的时间,血液逐渐不流通,关节泛起青黑,快将完全失去知觉。
他披头散髮,嘴唇干裂,浑身佈满跳蚤咬出来的红斑,早已饿得头昏眼花,不復半年前那个小少爷的气派。
如非刑场四周也竖起木栅栏,恐怕喧闹的围观人群早就冲进来对晏家众人拳打脚踢。
饶是如此,大家还是不断把馊水剩菜丢到他们身上。
虽然当众游街时已经受过此等侮辱,但晏怜绪还是不懂,明明晏家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坏事,晏大人经常为穷苦百姓佈施食物,晏夫人总是为了朝凪的安宁诵经祈福,为什么大家却要对晏家棒打落水狗。
父母跪在晏怜绪的身前,插在他们背后的明梏一被扯下来,刽子手便手起刀落
鲜血猛地喷到半空,人头颓然落地,在骯脏的泥地上滚动了几下,两双惊恐的眼睛还在死命地盯着晏怜绪。
那短短的一瞬间,却成为晏怜绪永远的恶梦。
一开始,晏怜绪每天也会梦见这一幕,后来次数渐渐少了,但那一幕总会偶尔闯进脑海里,无情地把趋于平静的生活摧枯拉朽。
每次晏怜绪也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父母被斩首,每次他也只能哭喊尖叫着醒来,孑然一身地面对半窗淡月。